书城小说风云准噶尔1:西域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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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双喜临门(7)

“我多嘴说:论貌相和哈密南湖的小寡妇差不多。人家有家产,分文不要,当时若应了,如今娃娃都生他好几个,大的都能干活了。那好的事不答应,耽搁了这些年,来回八九千里,还得花银子,不划算。

“你听张哥咋说:‘还是娶姑娘过瘾,宁尝鲜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还是十年前的老话。不知他过瘾了没有,反正,他媳妇的肚子还是空的。”

“遥遥万里,就为过一个瘾,你们男人呀,乖乖。”双杏嘴里啧啧着。

张梅生笑着说: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曹操诸葛亮,脾气不一样。总算成了家,总算完了老爹的心愿。

“那家乡太苦了。官府巧取豪夺,劣绅盘剥压榨,土匪抢劫成灾,旱灾虫灾,连年有灾,天灾人祸,很难躲过。叫老爹挪个窝,到西域吃白面刀把子和拉条子,过几年好日子,他还不来,说故土难离,愿意跟弟弟过那穷日子。

“大家急着赶路,我也来不及娶亲那一套,省下的银子给了老爹,养老吧,不多,二百多两。”

孩子们好不容易盼到天黑,客房坐得满满的,谁也不说闲话,专等说书人开场。

张梅生见了备受鼓舞,早有花儿端上茶来。张梅生也不客气,喝口茶,说:

“今晚把咱几个回关内的故事简单说完,明晚开始说《杨家将》,之后《呼家将》、《水浒传》咋样?”

“好!好!好!”孩子们极度兴奋,跳着,挥手欢呼。

“娃娃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爹最清楚。你乜叔叔、虞叔叔,还有我,没啥本事,只配摇旗呐喊。继祖师父接了镖,我等没手段,但名义上也是保镖的,吃的是保镖的饭,算个滥竽充数。

“师父知道咱三个没能耐,便叫捡石子,核桃枣儿大的石子一人拾了一腰袋,总有二百多,也不知要它有何妙用。

“一天,驼队进入野牛湾。一边是尚未被雪埋没的稀稀拉拉的芨芨墩,一边是土质的悬崖陡壁。大家都放心大胆地走着,有人还哼着小曲。拐弯时,前方闪出一彪人马,足有二十余骑,穿戴杂七杂八,人的模样也挺杂,摆出月牙形阵势,挡住了去路。拉骆驼的人人惊慌,头驼立时折回,形成一个马蹄形。

“只听沙哑着嗓子喊话的领头贼在黑骝马上大叫:“‘驼队老大听着,只要财物不要人。识相的,留下钱财走人;舍命不舍财的,别怪大爷的刀枪无情。’手下的那伙帮凶个个举刀挺矛,张牙舞爪,随时准备扑上来。

“驼队老大急忙来找师父,师父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我等随后紧跟着。师父也不动气,朗声说:

“‘强盗听着,拦路打劫,天良丧尽。奉劝各位,莫发黑心财,不伤和气,快快走人。’

“‘嘿!你老汉活腻了,反倒教训老子,给我上!’强盗头子怒不可遏地吼叫。

“不知底的人都在发毛,担心师父抵挡不住,那就人财两空。你猜怎么着,只见师父面对众多强盗,一不惊,二不慌,这叫艺高人胆大。左手伸进我的腰袋里,右手伸进乜开怀的腰袋里,抓了两把石子,朝扑上来的贼人一扬手腕,贼人便连连喊爹叫娘,有的眼瞎,有的鼻歪,有的牙掉,满脸是血,有的翻身落马,有的伏鞍脱逃。师父又一扬手腕,漏网的几个也受伤逃走。大伙儿虚惊一场后,疑惑不解,那么大点的石子咋个就能把贼人致成重伤呢?他们哪里明白,同样的石子,各人打出去的力道不同。师父的功夫好生了得。”

孩子们佩服得唏嘘不已。

“此后,驼队掌柜便叫师父的骆驼走在前头,和领队的并驾齐驱。也幸好如此。到了沙门子,刚上坡,从沙门子后面又冲出三十多个骑马的强盗,舞刀弄枪,也不搭话,便来夺命。师父自然也来不及搭话,不等我俩递石子过去,只见师父在驼背上,伸手从衣袋里掏出东西,张开双臂使劲一掷,冲在前头的贼人纷纷落马。因为强盗在上坡,后边的一时停不住,不是被师父击倒,便是被前面跌翻的人马绊倒。一片呻吟,一片混乱,落在后面的勒转马头逃脱了。

“细看受伤的贼人,只见出血,不见利刃。我问为何?师父说:“‘狠贼要用狠法子治。野牛湾的贼人还打声招呼,只要财不要命,所以用石子伤他;沙门子贼人来势凶猛,欲杀人夺货,只得狠一点,用矛尖伤他。因为矛尖穿过衣服钻入皮肉,自然是只见出血,不见利刃。那矛尖长一寸,宽三分,形似矛,加上师父超人的内力,飞出去锋利无比。贼人疼痛难忍,怎不落马?’

“再说回关内各自成家返回的故事吧。那古丝绸之路,常常强人出没,结伴同行尚可,若单骑孤行,非有好手段不行。当年和你们的爹妈一道儿闯过的乌鞘岭,这次又遇上了强人。师父买了头毛驴,驮着四家子的简单行李,山尖山尖的,八个人还挎着包袱行囊,这可叫贼人眼馋得直流口水,还以为是富商大户哩。大概是倾巢出动吧,大小喽罗冲出四五十个。

“我等手挺木棍,背靠背护着家眷和毛驴,师父跃步上前,将外衣一扔,从腰中解下流星锤,打左扫右,敲前击后,身似游龙,锤如流星,舞的人出神入化,看的人头晕眼花,打得几十号贼人近身不得,抱头鼠窜。我等看着好生快活,师父也一展身手,好生洒脱。”

孩子们羡慕得连连叫好。双杏时而兴奋得笑波轻荡,时而停下手中的活计出神凝思,她已从练沙包进入实战了。孝先从河滩捡回的滚圆青石派上了用场。她已舞得娴熟多变,呼呼生风,准头也可,只差出神入化和精到的力度了。故而她特别感兴趣,联想翩翩,抑制不住全身心的振奋。

“出了嘉峪关,我等晓行夜宿,一路风尘仆仆,正午来到星星峡关卡。台官硬是不给放行,叫掏钱纳税。师父懒得跟卡兵磨嘴皮,让我去交涉。我说:

“‘我们是接家眷回来的,不是经商的,咋个纳税?’那黑瘦黑瘦的台官走到毛驴跟前捏弄了一圈,还是不肯放行。

“我们几个三言两语说得台官躲在办事房不出来。师父不想硬闯,因为咱是带家眷回来的,不是独来独往,不伤和气为好。后来,师父等得焦躁心烦,看我们磨不出个结果,只得亲自出马了。师父硬耐着性子走进办事房,对台官说:

“‘军台大人,我们确是接家眷回来务农的。若是有一件商货,莫说纳税,罚也认了。那驴上驮的净是些铺铺盖盖的日用物件,你就高抬贵手,让我们赶路吧,不要逼我们硬闯。’

“那台官懒得听,干脆趴在案子上不理不睬。师父动气了,只见他在案子的一条腿下边用脚跟使劲儿那么一捻,那台官当即随案子一下倾倒过来。快翻跟头时,师父才扶住了案子。台官和身旁的兵士愣愣的做梦一般,在寻思着为啥案子不推便倒?还是那兵士发现了玄妙之处,示意台官向下看。

“那台官不看尚狐疑不决,一看眼皮直跳,腿肚子打颤,案子好端端为啥倾倒?原来案子的一条腿悬空了。地面陷下去两寸多深,留下明显的鞋后跟痕迹。台官算是明白了,他遇上了高人,额头渗出一串串汗珠,来个借坡下驴,装出一副和善的面孔,对身旁的兵卒说:

“‘去查查,无商货的话,放他们走。’我等出门时,那台官把案子移动了下,案子才恢复了平稳。

“那兵卒出门在驴背行李上捏弄了一下,发话:‘放行!’

“我等过了关卡,一路餐风宿露,因为带足了水,虽说烈日如火,戈壁浩瀚,但总归路途平坦好走,有说有笑,倒也洒脱。不觉来到烟墩地段,离哈密尚远,便在烽火台下休息片刻。不料,又冒出一伙强人。

“你道强人是谁?是几十号衣衫褴褛手持刀、棍的穷汉,有的吊着蝌蚪辫子,有的头上还缠着一圈圈白布。领头的是个深眼窝高鼻梁的大汉,手举大头棍,大叫:

“‘放下财物,免得伤你性命。’另一大汉瘦饥麻杆的,见毛驴驮得山尖山尖的,提刀奔来,吓得牵驴的虞兄弟直跌趔趄。

“师父赤手空拳上前护住,大声用畏兀儿语说:“‘穷朋友,我们不是富商大户,也是穷人,种地的,回关内接了老婆,没有钱财给你们,只有路上备用的干粮。毛驴驮的不是货,是铺盖卷儿。你们别拦路,我也不愿伤害你们。’你想,师父在伊塔闯荡了几十年,学会了不少民族语言,不仅会听,还能说不少日常用语,经他这么一解说,那领头大汉举起的大头棍缓缓放下,扑向毛驴的大汉也退后一步。

“可他身旁的一个吊辫子的挤巴眼却用汉语说:“‘听他说得可怜,说不准还是个腰缠万贯的阔佬哩!’经他这么一煽火,那群汉子跃跃欲试,又要扑过来。

“师父一看,不动真格的是难以脱身,但又不愿伤害可怜人。那烽火台下,恰好有散落的青砖,师父拾起半块握在手里。那伙人还以为师父是用那半拉子砖做武器,扑哧笑了。谁知师父使了内力,用食指嗤嗤嗤将砖钻了个窟窿,惊得在场人面面相观。师父将钻了孔的砖用掌一劈两半,将一半放在手心,双掌合一,那么上下几扭几搓,那小半块砖成了粉末,惊得那伙人面如土色。师父将手中的砖末迎风一扬,用右手中指把余下的碎块轻轻一弹,已准准地飞向那蝌蚪汉子的左眼。噗的一声响,那蝌蚪汉子痛得睁不开左眼,那帮穷汉这才醒悟过来,纷纷散去。

“这一去一来,近万里,值得当故事讲给大家的也就这几桩。若有遗漏,请乜兄弟、虞兄弟弥补。”

“张哥讲得头头是道,好听的也就这些。”乜开怀无所补充。

“也就这些。”虞发奋连连点头赞同。

“那就这样,千里保镖,千里接眷的故事到此结束。明晚且听张某把《杨家将》细细分解。”张梅生向上拱手道。

在场听故事的个个频频咂舌,叹服不止。

老大佩服得五体投地,眼睛炯炯有神,恨不得马上去求继祖师父传技授艺。

大家心满意足地各自回屋休息不提。

延孝先接纳了马兴贵一家之后,又迎来了难得的师徒重聚。从此,一棵树不再是独家独户的世外桃源了。

五、双喜临门

继祖师父休整三天后,已觉体力恢复,精神大增。眼见得孝先家负担太重,仅一日三餐,猛增八口,已忙得花儿、佳纳没工夫料理婚事。再说,孝先两个儿子要娶媳妇,新盖的屋子叫客人占了,决非长久之计。更何况投奔孝先而来,不是做客,而是要独门独户过日子。现今都是有家小的,趁着天热,得有个长远打算,不好拖累孝先一家太久。继祖师父这么一思量,便让虞发奋叫来了张梅生和乜开怀,说出了自个儿的想法,众人一拍即合。

继祖师父好高兴,又让乜开怀叫来了孝先,说明原委。

孝先呢,是个实在人,讲究务实,也不客套,便说:“既是这样,那就得赶快动手,一天也不能耽搁,趁天热把荒开了,把房盖了,还能把冬麦也压了。我这庄子东北面有几百亩荒地,足够你四家用的了。我看房子就盖在树墙的东北侧。牛、马、车只管用,籽种尽管使。”

继祖师父听了点点头,说:

“孝先替俺等想得真周到,俺看中。你三个咋说?”

乜开怀三个异口同声说:“好啊!”

继祖师父又说:

“那得拼命干,赶金秋时节,把房盖起来,把地翻两遍,把冬麦压下去,把屋子早点腾出来,别误了孩儿们结婚。另外,孝先虽说牛、马尽管用,但也得调理顺当了,不要挤在一起闹冲突,孝先家用牛,咱就盖房;他不用牛,咱就开荒翻地。用人家牲口要爱惜,喂饱饮好,且不可光用不管,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且不可因为兄弟朋友关系,马马虎虎,两好搁一好,好个长远才算好。”

孝先不好意思地说:

“师父,看您说的,那不见外了。”

张梅生说:

“师父说得对,四家子打扰一家子,再不检点些,好事也得弄坏。咱就照师父说的办。”

即日起,继祖师父几个套牛去开荒,三个年轻媳妇扛上铁锨去铲房基地。继祖师父的老伴因为有身孕,便下厨房,并帮双杏料理花儿佳纳的结婚用品。因为她绣的一手好花儿,处处都能插上手,乐得双杏喜不自禁,乐得花儿、佳纳多了一位传艺的师傅。

继祖师父不愿过多拖累孝先一家,虽五十开外,为了发家过日子,老当益壮,非常好强,忙了开荒忙盖房。孝先撂下手中的活计来给师父帮忙,几次都被推搡了回去。黄毛几个中年汉子见师父如此吃苦耐劳,岂敢落后。

时令不饶人啊!幸好都成了家,有了新气象、新盼头,在房基地忙活时,媳妇都能卷袖子插手帮忙。男人脱土块,女人滚泥蛋,搬土块,摞土块,忙在一起,乐在一起,省去了许多寂寞。汗水流在一起,心也想在一起,反倒亲密了许多。

一天上午,双杏背着老十三转悠到盖房工地,见黄毛等累得汗流浃背,媳妇们都忙忙碌碌地干活,便笑呵呵地惹笑说:“虞兄弟,人说:‘娶媳妇盖房,花钱的魔王。’我看是忙得够呛,咋样,累不累?”

虞发奋抹了把汗,手上的泥涂了一额头,说:“咋个不累!腰都快累断了,主要是节气不饶人,赶得太紧,又是开荒,又是盖房,两头忙。不过哩,忙点有好处,正如大汉哥说的‘忙能忙出本事,闲能闲出是非’。累得爬上炕,倒头就睡,一觉睡个大天亮,死猪一样。”

“那可把炕头上开荒的好事也给耽搁了。你不是一天都不拉吗?”双杏戏谑道。

“嘿!还哪有闲劲儿干那事。莫说开荒,连沙地(犁过的地)也犁不动了。唉,嫂子,大汉哥刚搬到这里,一个人又是开荒地,又是打井盖房,又是弄娃管牲口,那阵子比我们现在难得多,忙得很,他咋就啥都没耽搁,弄得你年年大肚子,生了那一群,还创下偌大家业!”黄毛自愧不如地感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