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风云准噶尔1:西域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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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双喜临门(12)

双杏自打出月后,一天也不延误,叫孝先教她刺猬飞针的抛掷法,每日清晨习武,独练不辍。她先拿小铁钉练,抛出去拾回来,再练。为了捡起来容易,她将小钉涂上红漆。总之,她要坚持,为了回娘家探视母亲,为了给儿郎们成亲,她要苦练防身本领。几个月过去了,她练飞针的手法大为长进,已做到快而准,只是臂力腕力不足,抛掷不远,力度不够。

双杏暗自欢喜,会了流星锤,再练就飞针,有了这两样防身本事,即使不叫孝先护送,她带上几个长大的儿郎,也能千里省亲,闯个来回,决不是当年的可怜相,完全依赖丈夫,拖累丈夫,叫丈夫一边厮杀,一边拽住东颠西跑。想至此,她欣慰地笑了:她能自立于江湖了!

双杏一边练武,一边盼丈夫、儿子淘金归来,好充分准备一番上路。至于吃奶的孩子,她可以托给佳纳照料,每日让花儿喂点奶,再喂点饭,七个多月了,大可放心的。

孝先父子终于凯旋而归,率子探亲成亲的盘缠已不成问题。

双杏兴奋地将掷飞针的手段亮给孝先过目,孝先惊叹不已。双杏兴冲冲地将自己大胆的谋划说给孝先听,孝先听后更为吃惊。对不要他陪送深感佩服,毕竟是身怀绝技的双杏,不再是当年的惊弓小鸟了。

当双杏征询他的意见时,孝先仍是放心不下。

双杏见状,略微失望地说:

“怕啥嘛,有几个儿子护着,还怕贼人抢了你婆姨去不成?再说,如今我也有了两招。”

孝先仍是不放心地摇头。

双杏急了,说:

“五哥,你就是不能去,这一大家子。再说,大的娃子跟我走了,种庄稼,盖房子哪样都不能耽搁。媳妇娶回来就要有房子,至少得新盖四五间,你去了咋行?不过日子了?没事,我不再是当年的杏儿了。”

孝先深沉忧虑地说:

“出门在外,祸事难料。我去塔山采金,哪料到有那么多麻烦,凡事既往好处奔达,还要往坏处猜想,方能免祸去灾。我延老五的这朵宝贝鲜花可不能叫强人采了。这么着吧,再教你几招点穴法,一旦坏人近身,便可防御了。”

双杏听了,兴得小孩子似的,直拍手叫好:

“那就请五哥快教我吧!”

“可点穴很难,不是一天两天能学到的,急不得。”

双杏爽快执着地说:

“再难我也学,那就学了点穴法再走,免得叫你老担心花让人家采了。”

孝先两口子虽说老夫老妻,两个多月不见,也是一堆干柴烈火,难免如胶似漆粘连在一起。由于贪恋恩爱,把顾忌怀孕的担心竟抛至九霄云外。

过了些日子,孝先趁农闲聚精会神地给双杏讲点穴法:“人体穴位三百六十多,可点的有一百多。死穴三十六,叫大穴,其余是小穴。有七十二手法。不管大穴小穴,点中后,轻则使人气阻血滞、晕麻、瘫软、损伤,重则致命。‘朝胸晚背’,是说人身气血运行与时辰有关。如涌泉穴,亥时点击奏效。因为亥时气血注于此。

心经的穴位主要在手臂和胸侧,午时取穴均在心窝上下。按时辰点穴的穴位多在重要的经络关口之处。

“有些穴位可以不按时辰点,如气舍、章门、志室等要穴,再如天容是一死穴,如两侧同时点压,会使人心跳变慢,眨眼昏迷。待我做给你看。”

孝先讲罢要领欲演示,发现双杏心不在焉,勉强在那里支持,关切地问:

“杏,你咋啦?”

双杏不回话,猛地捂住胸口,惊得孝先凑过去,刚要抚弄后背,只见双杏脖子向前一伸,吐将起来,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吓得孝先手足无措,呆在那里,半会儿才猛然想起去端了碗清水。双杏漱了口,脸色仍有些苍白。

孝先轻轻地问:“你咋啦?怪吓人的。”

双杏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咋啦?都是你,又给种上了。回家又没指望了。”

孝先莫名其妙,说:

“怪了,生了十几个,从未这般,会不会生了啥病?我得去营房搬郎中去。”

双杏嘟了下嘴,嗔目说:

“啥病?害(怀)娃娃的病。听妈说过:有的女人怀了娃子不害口,一点事儿也没有;怀了女儿大病一场,恶心得直吐不歇。我妈就是那样。看来,这次咱们该转胎生女儿了。我早就想要个女儿了。”

孝先见女人声气和缓,脸色渐如往常,才放下心来。

双杏万万没料到,老十五正在吃奶,仅仅九个月,就又怀上了,以往总是间隔一年左右,至少也十个月。上年纪了,反倒密了起来,真是莫名其妙!可事已至此,只有叹息二字。但习武仍旧一日不辍,她要回娘家的雄心壮志丝毫不曾有减。

双杏的肚子越来越大,不到生的月份,肚子大得出奇,没生过孩子的女人见了眼馋,生过孩子的女人见了害怕。人人猜测,至少是双胞胎。双杏心里也嘀咕着,莫非一肚子要生三个女儿来不成。

果真那样,就赶上广东地的那位大嫂了。

事出意外,谁也没猜着,先生出个女儿来,接二连三生出个老十六老十七来,乐得孝先和双杏合不拢嘴。

双杏呢,一路尽生儿子,太单调。前些年幸亏捡了花儿,帮了她的大忙。后来有了佳纳,双杏就更开心了,无忧无虑,她只是主持家务,不再下厨,连孩子也常常由花儿佳纳管带,轻松了许多。所以,虽生了十几个,三十多岁的人了,尚且不嫌老。再者,平日跟她说话最多的最贴心的除了丈夫就是花儿,花儿陪她十几年,既是母女婆媳关系,也是知心的忘年交。为此,她一直盼望生个女儿,多一个说话的人儿。为了回娘家,她不想此时生,偏偏丈夫淘金归来,一高兴就给怀上了,竟生了个漂亮的女儿,还了她的夙愿,怎能不乐?

孝先呢,自然也想要个女儿。更隐秘的是他不好当众表白,但内心深处一直兴奋着,他的女人的确是个难得的世上稀有的宝贝疙瘩,漂亮贤惠,知恩知爱,能生能养,不是双胞胎,就是三胞胎,咋就让他娶着了,真是三生有幸!

孝先为了犒劳双杏母子四个,当即宰了一只羊。自然是先煮心肝肺,供献了祖宗神灵。

继祖师父闻风携老伴提鸡来贺。张梅生两口子提了半笼子鸡蛋,乜开怀两口子挟着花布,虞发奋两口子又是长面又是花红,又是老母鸡。

这下子促得孝先不得不摆开场面,一家人立马忙活起来。黄毛两口子下厨帮忙,也来个“十三花”“十全席”,红火了一天。

众人赞叹不已,嬉笑不止。那乜开怀油嘴滑舌地说:“嫂子,人家说三十三结伙(壮实)煽,今天我算服了你!你两个儿子加上我们四个,六对子六个女人,六年天气,至今总共才生了五个娃。你一人就生了五个,乖乖!你吃的啥好东西?劲咋那么大!”

双杏靠在铺盖上,望着一顺儿摆放的三个孩子,故作嗔怪地说:

“吃的山珍,吃的海味,吃的人参。吃的再好,不生就是不生。”

说出口了,方觉欠妥,怕误伤了不生孩子的人。只见佳纳悄悄溜走了,黄毛媳妇羞惭地低下了头,双杏心里一阵自责。

乜开怀朝孝先瞟了一眼,说:

“孝先哥,像双杏嫂子这么能生,不说单胎,就双胞胎三胞胎庆贺一下,杀鸡宰羊摆排场,也了不得。”

不待孝先开口,双杏似有抱怨地说:

“看把你哥说得能的。生老大,想请没客人,除了他就是我。以后生双胎、三胎,啥时节见他庆贺过?老也老了,咋个想起来过月子了,大姑娘上轿还是头一遭。”

双杏见继祖师父等久坐不走,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细观黄毛两口子眼巴巴羡慕不已的可怜相,思谋良久,咬了下嘴唇,朝孝先说:“五哥,噢,娃他爹,来不及商量,嫁给你二十二年了,啥都听你的,今天叫你婆姨做一次主,行吗?”

孝先爽朗地说:“行!你做吧。”

双杏鼓足勇气吃力地说:

“虞兄弟两口子婚配多年,不见得子,心里怪烦的。听老人说,不生娃的女人抓养一个,会带出个娃来。兄弟之间,不可见外,把老十七抱给他两口子,带一带,带出一男半女,再把老十七送回;带不出,就给他们传宗接代,咋样?五哥!”双杏说到末尾,不觉流露出忍痛割爱的伤感情绪,但她抑制住了,没掉一滴眼泪。

孝先事先毫无思想准备,乍一听,吃惊不小。可话在情理之中,他马上就认同了,当场表示:

“听你的,娃他妈,就这样。”

继祖师父激动得险些拍起巴掌。师娘和黄毛两口子捂住眼睛哭了。

继祖师父拍着孝先的肩膀,颤声说:

“孝先啊,你媳妇真是大贤大德之人呀!你小子有福气,有造化,师父服了你。你媳妇说的这番话,我们早憋在心里,压在舌下,就是张不开口呀!好好好!义兄弟加亲戚,手背手心是一体。走吧,叫你嫂子歇息,明日办了过继手续,等羊下了羔,就抱过去。”说罢,众人纷纷退去。

双杏给女儿起名叫冬梅,虽疼爱有加,闲不释手,但更多的精力仍用于习武,把三件防身武艺操练不止。

孝先见女人如此痴心,矢志不移,格外体贴关心,连房事也分外的小心,生怕再坏了女人的心头大事。

双杏要率子回娘家的事公开了。大家一面筹办过年,一面筹划回家事宜,延家又是一番忙活热闹。

过年,兴奋的是孩子,忙活的是女人。打扫屋子,拆洗被褥,缝制新衣,准备年货供品,忙得女人不可开交。男人则推足了磨,碾够了米,赶车进一次城,卖了粮,置办了年货,便悠闲起来。

佳纳早抓了一只大红公鸡拴在灶神脚下,精心喂养起来。花儿又快生了,厨房里的事几乎由佳纳一人支撑,还要帮婆婆给众多小叔子缝制新衣,繁忙不亚于新婚之际。忙时无暇联想,睡下来她才魂牵梦绕,每每梦到自己肚子也大了起来,甚至大头儿子呱呱落地,醒来时竟空喜一场,不免一次次落下泪来。

腊月二十二这一天,老大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赶着五辆牛车从乌鲁木齐卖粮回来,备齐了样样年货,自然是合家欢喜。

夜里,双杏起夜,从老大屋檐下经过,只听佳纳以恳求的口气说:

“刚上来就下去,叫我咋能怀上娃娃。你看花儿,又要生了,羞死人了。来嘛,再来一次好吗?”

“睡觉,睡觉,怀不上抱一个吧。”老大懒懒地回道。

佳纳无奈,遗憾非常地说:

“你不是真正的男子汉。”

双杏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几年来,她几次欲问佳纳房事,都没好意思开口,万万没料到,根子竟在自以为蛮壮实的老大身上。

回到屋里,她心急火燎地一五一十把实情告诉孝先。

孝先失望地说:

“那咋办?”

双杏思虑良久,毅然说:

“我想好了,这次回娘家把老大带上,好叫郎中看看。”

“也只好这般,不能耽搁,这可是件大事,跟娶媳妇一样。再说,老大沉稳,有他陪你去,我放心多了。”

双杏关切地说:

“可就劳累了你,又抽走一个强劳力。种庄稼盖房都是苦力活,你要照顾好自个儿,五十岁的人了。”

孝先紧紧搂着女人说:

“没事,老汉我还壮着哩,赶你回来,有几个媳妇,就有几套房子,你信也不信?”

双杏甜甜蜜蜜地说:

“信,就我汉子日能,啥事情挨上你没有不能的。”

腊月二十三日,吃早饭时,老七老八老九端着饭碗来到明屋,陪父母吃饭。这是少有的事,孝先两口子自然觉得蹊跷。

老八见父亲吃罢饭欲下炕出门,才忍不住带头发话:“爹,妈这次回口内都带谁去呀?”

孝先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还用问,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你大哥二哥早就成了家,你三哥四哥五哥六哥都墙头高的小伙子,也该讨媳妇了,自然是带他们。”

老七听了好不甘心,总想趁此机会出去闯荡闯荡,于是憋足了劲说:

“爹、妈,您二老大发慈悲吧,我也去。”

不待孝先夫妇回话,老八老九也抢着发话:

“我也去!”

“我也要去!”

双杏忍不住笑骂起来:

“不害臊的,听说娶婆姨,争抢起来,脸都不红。说破了,轮不上你们,能走能跑的都跟你妈去了口里,谁种庄稼盖房子?”

老八委屈地申诉说:

“谁抢着娶婆姨来?想出去闯闯还不行!”

老七诚恳地说:

“护持妈妈平平安安,也能见个大世面。”

老九不以为然地说:

“有大哥二哥哪能误了农活?我们在家也不是主力,只配干干杂活。”

“胡扯!去那么多人,得多少花销?再说,你大哥也要去,有他护持你妈比你等稳妥。”孝先说罢,不容七、八、九再缠再辩,竟自出门去了。

老七老八老九无奈回到厨房,当即散布了这一人人关切的消息。

老大虽低头吃饭,心里一阵惊喜。他学武十几年,一心想到外面大世界闯一闯。保护妈妈,他以为是神圣的。他排行老大,应当责无旁贷地挑起这副重担。原以为父母只叫未成家的兄弟去,为了节省开支,他不好争取这个机会,叫父母作难。如今出乎意料,点到了他,也好趁此暂时摆脱佳纳的纠缠。老大一边吃饭,一边默默享受着这意外的喜讯带来的欢乐,喜不自禁,心花怒放。

佳纳则不然,听了后大出意外,惊愕不已地对七、八、九说:“不是带兄弟们去说媳妇吗?带他干啥?”

老八见佳纳那副惊奇的样子,故意逗她,似笑非笑想当然地说:

“大嫂,圣人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也可娶偏房呀!他是老大嘛!”

佳纳不听犹可,一听因为她不生孩子要娶偏房,顿时脖颈胀红,脸上青紫,信以为真,操起舀饭勺子扣了过来,追得老八围住老大团团转。老大站在当地,说也不是,挡也不是。碍于老大的情面,佳纳也只是干打雷不下雨。吓得老八在老大身子前后躲躲闪闪。

突然,佳纳扔下勺子,一阵风旋进明屋去了。跨进明屋时,她才有所收敛,又气又急委屈地问:

“妈妈,您要带老大走口里?”

双杏正坐在炕上给冬梅喂奶,见佳纳气色不好,听声音也在打颤,好生纳闷,便问:

“咋的,你不高兴?”

“要给他娶小老婆?”佳纳流下了辛酸的泪水。

双杏大吃一惊,急问:

“谁说的?”

“八兄弟亲口对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