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风云准噶尔2:乱世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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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六取景化城(2)

“你媳妇想得厉害,我就擅作主张把她给你带来了。你就不想?两个多月见不上,还不赶快领到后堂亲热亲热?”

兴体羞涩地说:“先生,你的好心我领了;可这营房重地,我带了家眷,那别人咋办?军心不稳呀!”

“嗳,管他稳不稳哩,先过上三天瘾,我把她再带回去也成,三个娃还盼着她哩。”吕粮官嬉戏道。

“还不赶快给先生倒茶,直橛橛立在那里。”媳妇听兴体这么一说,才迷途知返似的,紧忙从平炉上提了茶壶,在一一倒茶的当儿,方从窘迫境地解脱出来,话有了,笑也有了。

“哎,兴体呀,你提到‘稳’字,使我想起一事,不妨把有妻小的放回去几天,也过过夫妻瘾,订个日子再回来。反正眼下无战事,该松活时则松活些嘛,啊。”

“行。孔明先生,我媳妇都来了,人家能不想媳妇吗?不让回,那不怨死我了?我也睡不踏实。明日就办这事。哎,先生,烦你亲自来一趟,总不会单为我送媳妇吧?有何锦囊妙计?”

“兴体呀,自古战事,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攻心成功了,守城不一定要用重兵;若不攻心,即使镇之以重兵,城防照样不稳。你是机灵人,该咋个做?动点脑筋吧。”

赵兴体不住地琢磨着“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不一会儿,那大黑麻子放射出颗颗异彩。他说:

“先生,多亏你及时提醒。诸葛孔明南征,七擒七纵孟获,便是效仿的范例呀!兴体想好了,不是放几天,干脆放他一个月,叫他夫妻们欢欢乐乐,再无怨言。另外,把放假回去的口粮扣算出来,一部分放赈,一部分或借或平价卖给会做小本营生的人,叫他们的日子先好过起来。咋样?”

“不愧是机灵人,就照你说的去做吧。”易仓先生笑呵呵地道。

兴体给有妻小的人放了假,同易仓先生一道儿回六堡、沙山子、西营马桥去,那高兴的劲头,简直比娶媳妇还要火!

凡居城内之人,不论民族、不分信仰,凡是困难户,兴体一律给放了赈。他把绿豆、黄豆借给会生豆芽的人,把麦子平价卖给开馆子的人,没钱买就慷慨地借给他们。

景化城一下子活跃起来,卖蒸馍的,卖豆芽的,卖豆腐的,卖吃食的叫卖声不时回荡在大街小巷,街面仿佛又回到战乱前的模样。

兴体巡南城时,发现一些老弱妇孺缺柴烧,屋子冰窖似的,干挨冻,市面上既无卖柴的,也无卖炭的,因为没车马去柴滩拉运,便把兵营拉来的梭梭柴送去一部分。被救助者几乎全是回民,感动得花花流泪,叩谢不止。其中一位姓韩的大爷对吃饭的客人流泪说:“唉,还是赵爷好。不是他把麦子放给我,你们下不成馆子,因为我没面么。”

一位头戴白纱的老妇人牵着自己的大儿子,对兴体说:“赵爷,这城池抢来夺去的,快把人饿死了。是你给的绿豆黄豆,我那瘸老汉才能生出豆芽,磨出豆腐,过上有吃有喝的日子。可我这孽障儿子,听了妥明的话,滥杀一气,城破后又投了阿古柏,继续为非作歹。这回他没跑得及,我给你带来了。欠债还债,杀人抵命。你为被杀的汉人出气吧。沙里,你别怨妈心硬,都是你自个儿造的孽。”

“阿妈呀,咋能怨您呢?是我沙里错了。赵爷,任凭你处置。要杀就杀,若不杀,我就随你去杀敌。”沙里跪着道。

兴体望着老妈妈忍痛割爱的动人情景,扶起沙里说:“唉,人死不能复生,杀了你,那些被你杀害的人也不能活过来。这冤冤相报何必呢?扶你妈回去吧,好好孝敬老人,尽儿女养老之孝心。听说你爹腿不好,别让老人太劳累,你要多干多担待。快回去吧,啊。”

沙里抹着泪水说:

“赵爷,从今往后,我立誓不再投阿古柏。我要当孝子,我要当善人。请胡达作证。”

老妈妈揩去儿子的泪水,颤颤巍巍地说:

“唉!看人家赵爷的胸怀,他把你当兄弟对待;而妥明呢?他为了自个儿称王称霸,硬是胡吹冒料,烟筒上招手,把年轻人活活往黑路上引哩么。咳,管他信不信教,都像兄弟姊妹一样对待,那该多好哇!”

自隆冬以来,城外无兵燹之祸,城内无离乱之忧。守城的只管守城,做营生的只管做营生。和平相处久了,谁也不偏谁向谁,谁也不另眼相看谁,不知不觉混进来一些曾投过阿古柏侵略军的人。因仅从他们的穿着、口音判断,是地道的本地人,城防人员谁也没注意捕捉种种蛛丝马迹。

春风化雨的一个漆黑之夜,突然间城关火起炮响。被夜幕掩护而骤至的阿古柏匪军猛然发起总攻。这叫赵兴体一时摸不清底细。

在里应外合的攻击下,不得已又一次丢掉了苦心经营几个月的景化城。

谁知事出意外,阿古柏侵略军进城后,尚不曾睡上一个安稳觉,竟被一个新的里应外合给赶了出去!这里应者是谁?是那要求追随赵爷征战的沙里。是他迅速联络了十几个溃败回来的兵勇,边联络赵兴体,边放火拼杀,得到老弱妇孺的积极响应,四出呐喊助威。深夜里慌得立脚未稳的阿古柏侵略军手足无措,茫然不知这到底为何?以至于景化城轻而易举地又回到抗击侵略者的民团手里。

清明之前,阿古柏侵略军又一次利用黑夜突发性地大兵压境,配合突袭,使偷袭得手。景化城第五次落入侵略军的魔掌。入城后,魔鬼们对居民肆意报复,杀人如麻,奸污成风,连中老龄妇女都不放过。

赵兴体的肺险些气炸。他和八员打虎将日夜谋划夺城之策。里应外合巧取,无望,因为沙里一帮人怕敌人报复,已随他杀出城外;强攻,损伤大,且并无取胜把握。黑胖子打虎将提议声东击西,但兴体总希望有个内应最好。

内应在哪儿呢?赵爷一直在苦苦思索着、期待着。

眨眼间几天过去,兴体焦躁得等不下去了,他决定当夜偷袭。

入夜,当他下达命令时,突然灵机一动,为何不把声东击西改为声西击东呢?因为前几次均以攻打西城门为主,这次他临时改了主意,命射雕将率队多举火把,在西城门口佯攻,大张旗鼓,虚张声势,吸引敌军主力,以掩护他率主力从东城门偷袭。

一切部署就绪,兴体正欲下令进攻,从城上射来一箭,箭头包一块白布,血写四字“举火为号”。一下把赵爷兴得跳了好高,口口声声: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夺城的信心更足了。

是夜,见城中火起,兴体立即动手,在虚虚实实中一举夺城。未损一兵一卒,却杀死侵略者百余名。其中,那两位曾因斗殴伤了和气的女人家里,就死了十几名。

原来里应者是那两位斗殴女人的丈夫。他们虽然做了阿古柏匪军的帮凶杀进城来,但两位略有姿色的女人——他俩的妻子都未能逃脱被轮奸的厄运。

一百余尸首又给投入西门外的坟地。几经争夺,几经杀戮,几经取土掩埋,那西门外坟地,已今非昔比,成了偌大一座七高八低的丘陵。

景化城内刚过了几天安稳日子,一个月黑雁高的夜里,外有昌吉援军的强大攻势,内有阿古柏匪军败退时遗留的残余接应,景化城第六次被阿古柏侵略军占领。

连一些曾投降阿古柏后来反正的民勇都埋怨说:“赵爷心太善,不清理门户,不杀俘虏,结果着了大活,吃了大亏。”

赵兴体并不把善意而遗憾的埋怨放在心上,他在苦苦思索如何六取景化城的窍道。

他把民勇中的能工巧匠们请来,比划着,设计着,如何加大对城墙上守敌的打击力度。经过反复研制,造出一架大体跟冲车类似的攻城器械,但不做冲车用,给冲杆装上木滑轮,膏上油,绾上皮绳,杆头置一盆状器具,将大石头放进一块去。几个汉子猛扯皮绳,那杆头竖起,再猛一拽,那杆头的石块即可飞出十几丈远。兴体乐了,那大黑麻子又放出奇光异彩。它和冲车可以同时并用啦!殊不知,这玩艺就是先人曾用过的抛石机。

赵兴体一面差人去西河坝运石头,一面派人运土,把靠近西城墙的坟堆填平,垫出七丈见方的一座平台,高度几乎与城墙持平。

站在平台上,略见城内动静。至于城墙上的防御工事则一览无余。

总攻开始了,黄脸射雕将率部分弓箭手封住西城门一带和城门南侧,以掩护冲撞城门的将士。黑胖子打虎将则置三架抛石机并列于坟堆平台上。那三架抛石机同时并举,大石头随即纷纷飞落于城墙,砸得守敌无处藏身。有的石块甚至飞入城内,砸得匪军一时无法上城。软钩手乘机贴近城墙,绳钩一甩,钩定城墙垛口,攀援直上,跃上城墙后,直扑匪军。当城门被冲车撞开时,步勇抢先冲入城内,拼杀把守城门之敌。一时三刻,匪军死的死,逃的逃,溃不成军,乱不见伍。景化城第六次回到勇于抗击阿古柏侵略军的民团手中。

谷雨之日,淅淅沥沥下了一场毛毛细雨。天放晴时,阿古柏匪军从东面蜂拥而至。赵兴体立城头细细观看,那浩罕大队人马中,有我们的民族败类在其中。他咬牙切齿,高声大骂:“喂,亏了你们先人!亏你们是中国人的种,民族败类!你们活着厚颜无耻,给浩罕老毛子当帮凶;死了臭不可闻,狗都不吃。狗还知道不咬自家人。手摸胸膛问问自个儿,若还有一点点做人的良心,还有一点点人气人味人样,你们就快散了去。看赵某咋个拾掇浩罕人!”

敌群中有愧疚者,有骚动者,浩罕军官挥刀喝斥不已。

赵兴体愤怒非常,披挂上马,打开东城门,冲出城来。只见他黑盔黑甲黑披风,一杆钢枪(并非火枪)直取阵中敌将。那八员打虎将自然是压住阵脚,以防敌军冲击掩杀和其他敌将助战。

只见那赵兴体黄脸冷峻似铁,大麻子如颗颗金星熠熠发光,手疾眼快,一杆钢枪犹如蛟龙出海,频频攒击,不足一袋烟工夫,将那员敌将刺落马下。顾不上割取首级,又去挑另一员偏将。兴体今日之勇猛,直看得众将发呆,忘记了出马参战,仿佛自个儿成了观众。

不及七个回合,那偏将便栽于马下。

兴体凭着满腔的浩然正气和愤怒之勇气,连夺三员敌将狗命,尚不觉过瘾,尚无疲惫之感觉。

再看大纛旗下的浩罕主将,早已三魂出窍,七魄溜号,见赵兴体直奔他来,吓得他大声叫嚷:

“上,都给我上,死人吗?看热闹哩吗!”四员杂牌裨将奉命拍马齐上。

赵兴体见了毫无半点惧色,反愈战愈勇。忽然,只听他大喝一声:“下去!”一员裨将坠马身亡。但凡他每大喝一声,便有敌将落马丧命的。

阿古柏主将慌了,偏将怯了,兵士呆了。

兴体杀得性起,把钢枪那么一挥,八员打虎将一齐冲出。阿古柏匪军哪是敌手?吓得魂飞魄散,哗啦啦败下阵去。兴体率队好一阵掩杀。

兴体正追杀在得意处,猛然锣声大作。这击鼓进军,鸣金收兵,是兵家常规,谁个不懂,哪个敢违?兴体给弄糊涂了,自己是主帅,主帅出战,未经主帅应允,哪个吃了豹子胆,敢儿戏、敢擅自鸣金?

即使如此想,也只得勒马回兵,兴许有什么紧急军情,也未可知。

兴体气呼呼回到东门口,只见四弟手提大锣在敲,顿时火气尽消,料定军情紧急。否则,四弟不会丢下新媳妇,赶到这里儿戏。不待兴体发问,其弟从怀中抽出书信。原来是易仓孔明的亲笔信:“阿古柏侵略军之酋马忠已沿南山(天山)北麓绕过景化城,抛开官道,杀至绥来。绥来妥军败降,合兵一处,正向我六堡、沙山子杀来。扼守景化城已不能再断敌军西进之路。敌酋明修栈道(攻夺景化城),暗渡陈仓(绕道攻取绥来),已成胜局。仓虽知此乃釜底抽薪,但保家卫民乃民团之根本。若失去根本,则一无兵源补充,二无粮草供应,将成为败叶浮萍。故派令弟前往,望赵爷当即收兵,火速回兵自救。出此下策,实乃不得已而为之。望主帅见谅。”

兴体惊得直吸冷气,心里不由暗暗焦急,把枪杆往地上一蹾,遗憾而无奈地说:

“嘿!把他家的,贼马忠也知道暗渡陈仓、声东击西!还够诡的啊。咳!害得我前功尽弃。进城!”进了帅府,兴体才给众将交代了事因和稳妥撤离之事,以防敌兵趁势掩杀追袭。

夜静更深时,遗憾万端的赵爷率他的部众悄悄打开西门,留恋不舍有条不紊地向第二故乡——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根据地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