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天上之山(王铁男登山探险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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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跨越深藏天山的冷酷仙境——夏特古道(1)

夏特,清代称沙图阿满台,位于昭苏西南部的汗腾格里山下,是伊犁至阿克苏的交通驿站。夏特古道北起天山以北的昭苏县夏特牧场,南至天山以南温宿县的破城子,它贯穿天山南北,全长120公里,是丝绸之路上最为险峻的一条古隘道。夏特古道美丽而冷酷,鲜花盛开的夏特河谷,绿草如茵的牧场,历经沧桑的哈达木孜达坂,险恶漫长的木扎尔特冰川,汹涌残暴的木扎尔特河,绘制出一幅大自然的冷艳画卷,是探险者的向往之地,追梦人的天堂。

几亿年前的第四纪,是地球史上最近一次大冰川期,生物界也已经进化到了现代面貌。木扎尔特冰川便在此时形成。岁月更迭中,冰川脚下的夏特古道,穿越高山垭口、激流、谷地、温泉、古堡,伴着满山遍野的花香和红色的沙棘丛,静静地等待着过往者。海拔3509米的哈达木孜达坂是南北天山的分水岭,也是夏特古道上最重要的一处地理标志。在那里,神秘的玛尼堆连接着天地与神祗,林立的巨石记录着那流传了千年的故事。

冷酷中那一抹最炫的华丽

追溯远古,苍劲而凝重;凝聚历史,厚德而载物。历史上的夏特古道,由于交通条件的制约,只有通过此道来联系南北疆之间军事、商务、民间交往和外界联络等,它一度发挥着不可低估的独特作用,曾几度兴旺,也几度沉寂。

有史料考证,木扎尔特达坂是唐代著名的弓月道的必经山口,从南路的安西都护府到伊犁的弓月城,古道是一条最为捷径的路线。至清代,伊犁成为新疆的军事中心,木扎尔特达坂重被开通。在木扎尔特山口附近,曾驻有70户人家,专门负责凿冰梯,维修道路,当时官兵换防、商旅往来多取此道。上个世纪30年代中期,芬兰探险家马达汉由新疆的阿克苏出发,路经夏特古道回国。在夏特古道的哈达木孜达坂和木扎尔特山口有许多刻在巨石上的维吾尔文字和三区革命军的徽记,记录了1945年三区革命维吾尔军由此出击南疆阿克苏的军事行动。

从上世纪中叶起,由于沿天山南北公路交通状况的逐渐改善,险峻的夏特古道逐渐被废弃。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末,国内外越来越多的专家、学者和游客逐步认识到夏特古道在历史、人文、旅游、生态、考古、登山探险等方面的特殊价值,夏特古道也引起了海内外的关注,人们对夏特古道的探险考察活动也由此拉开了序幕。

雄奇峻逸的夏特古道是天山深处的一块瑰宝,是新疆最美丽的地方,是人间梦寐以求的天堂。正如作家张承志所描述的那样:“夏特一线一百多公里天山北麓的蓝松白雪,确是这个地球上最美的地带。慢慢被它摄去了心魄并久久陶醉不已的,是一种深沉的安宁。”每当夏季从夏特温泉向南眺望,天山雪冠,仿佛是漂浮在绿色海洋里的巨帆,令人神怡而浮想联翩。

融化冰雪的激情之旅

夏特河谷绿树成荫,野花盛开争奇斗艳,这是许多人对夏特留下的深刻印象。我也曾率队多次于夏秋时节穿越过夏特古道。但夏特还有不被人知的一面,在严酷的冬季,风雪阻断了进山的道路,一百多公里的古道便成为人迹罕至的“禁地”,几乎没有人敢去体验古道的“冷酷”。

为了揭开夏特“冷酷的面纱”,2010年1月,我和4名伙伴顶着风雪走进了夏特河谷。

在往年的冬季,夏特河谷气候温暖,很少下雪,是当地牧民的冬牧场。但2010年新疆普降大雪,夏特河谷也遭遇了十几年不遇的雪灾。夏季熙熙攘攘的温泉景区此时空空荡荡,几排小木屋的屋顶不仅被厚厚的积雪盖得严严实实,还被风吹出了雪檐。山脚下的几眼温泉在秋季就已经枯竭,只有等到来年春暖花开的季节,雪山的融水渗入地心,热气腾腾的泉水才能再次溢出。

十几年不遇的大雪迫使河谷中的牧民赶着羊群下山了,方圆一百多平方公里的河谷只有守候在这里的哈萨克族护林员阿道和他的妻子。也许是太寂寞了,阿道见了我们这伙不速之客显得非常高兴,热情地把我们让进了屋子。可当他得知我们是来穿越古道的,又为难了。作为护林员他不但要守护这片草木,还要负责进入保护区人员的管理。他拉下了脸严肃地告诉我们,冬季穿越古道是绝对不可行的,他从来也没听说过有人敢冬季贸然进入古道,他要对我们的安全负责。

近十年来,随着新疆户外运动的兴起,夏特古道已经成为一条经典徒步线路,来自全国的户外爱好者纷沓而至,但同时安全事故也频频发生。2001年8月14日,乌鲁木齐市登山探险协会在穿越夏特古道途中,汹涌残暴的木扎尔特河夺取了协会主席董务新年轻的生命;2006年10月11日,新疆伊犁户外俱乐部金涛等4人在穿越夏特古道时遭遇暴风雪,因迷失方向被困木扎尔特冰川地带,两天后,新疆军区动用直升机才将受困者救出;2010年6月3日,北京铁镐户外俱乐部一行10人从夏特温泉进入古道,6月6日在渡南木扎尔特河时两名队员遇难。

董务新的遇难使我失去了一位好朋友、好兄长,10年前的那段经历令我刻骨铭心。我深知冬季穿越夏特古道困难重重,除了齐腰深的积雪,-20~-30℃的严寒,还有路途上随时出现的危险。为了这次能安全穿越,我们做了精心的准备。我、侍海峰、马玉山、宋玉江和摄像师吕俊都有过海拔7000米的登山经历,也是多年一起行走的伙伴。我们对所需的物资进行了充分的准备,全部物资有24罐高山气、冰锥、踏雪板、登山绳索、10多公斤熟马肉、5公斤羊肉、30个馕、蔬菜等,这都是确保成功穿越的必需品,每个人的背包重量也因此都超过了30公斤。

夏特谷地是典型的天山北坡第四纪冰川谷地,当时的冰川分布最远可至海拔2000米左右的山口附近,在谷地中随处可见古冰川的痕迹。夏季我多次步入夏特谷地,踏着绿茵似的草地,眺望远处,层层叠叠的墨绿山峦就犹如潮涌般的海洋。而在严冬季节,当我们一行骑马穿越这片谷地时,夏日葱绿的山谷被皑皑积雪覆盖,鸟儿欢唱的山谷变得深沉安宁,唯有马蹄踏雪发出的清脆响声,伴随着我们向木扎尔特达坂走去。

海拔越来越高,原有的马道早已不见踪迹,马儿踏着深深的积雪向木扎尔特山口走去,积雪下的砾石和空洞,几次让马儿险失前蹄,将人摔于马下。望着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马匹,护林员阿道不知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心疼马匹,不时地让我们下马行走。

近在咫尺的木扎尔特山口,时而云雾迷漫,若隐若现,时而天高云淡,冰山毕现。臃肿的穿戴,沉重的背包,齐膝深的积雪使我们没走多远就感到力不从心,行军速度也慢了下来。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云雾四起,气温骤降到了-20℃。我们也无心欣赏大自然的神奇,只盼天黑前能到达宿营地。

过了乱石岗后,阿道让我们再次骑上马。由于阿道还要原路返回,他非常着急,不时地用皮鞭驱赶着马。没钉防滑铁掌的马跌跌绊绊地沿着倾斜的山坡向上疾速奔跑。望着脚下纵深的山谷,我后悔和害怕极了,下意识地把脚从马镫中抽出,心想,如果马儿滑倒了,我就及时脱身,不然会和马儿一起坠入山谷,摔不死也会被马儿压死。

暮色中我们终于到了达坂下,此处积雪已接近了马的肚皮。我们与阿道道别后,在一个巨石下扎下了营帐。

为了减轻负重,我们没有带外帐。夜里,阴霾的天空飘起了雪花。凛冽的寒风无情地吹透了我们单薄的营帐,帐内的温度和外面一样降到了-25℃。两个煤气炉不停地燃烧,我们还是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大家匆匆吃了点东西就钻进了睡袋。

跨越木扎尔特达坂

清晨,在寒冷中度过一夜的我们簇拥在狭小的营帐里,谁也不愿意出去。直到点,我拉开了帐篷,阴沉沉的天空中,雪花还在不停地飘着。望着远处倒挂在木扎尔特山口上阴森森的冰川,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心想,雪为什么不再下大点,下个几天几夜,我们就有理由打道回府了。

从大石头到木扎尔特达坂有一条马道,它沿着古冰川隆起的山脊直达木扎尔特山口。但在冬季,厚厚的积雪掩埋了一切,我们只得沿着冰封的河谷而上。虽说是严冬,冰川底部的暗流依然流淌不息,河谷中形成了一个个冰瀑。我们背着沉重的背包,在流水的冰面上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没走多远就听到“哐当”一声,侍海峰重重地摔倒在地,墨镜摔碎了,头也磕出了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