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穿越天山的徒步探险自然会想起狼塔之路,这条横贯北天山160余公里的牧道是新疆最为漫长的徒步线路之一。
在新疆呼图壁河和玛纳斯河的发源地,有一座形如尖塔、高耸入云的雪山,它就是位于西天山的人们难以接近的高山——海拔5230米的河源峰。
只有当你不畏艰险穿过纵深的呼图壁大河谷,登上海拔3862米的白杨沟达坂时,透过迷雾方能看到若隐若现的河源峰。河源峰地区被当地哈萨克牧民称为“狼塔”,就是因为那里有一座“群狼守护的塔山”,它是哈萨克牧民心目中的威严神圣之地。在狼塔纵深百公里的范围内,人迹罕至,冰山隘口令人生畏,是野生动物的乐园,也是冒险家向往之地。
经乌鲁木齐市登山探险协会多次实地侦察,2003年8月由我、杨春风等11人从呼图壁县林场出发,历时9天,多次翻越4000多米的冰雪达坂,最终到达了和静县古仁格勒牧场,完成狼塔之路的首次穿越。
出征狼塔,一行中年龄最大的队员61岁
萌生穿越狼塔的想法说来已久,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常常听父亲讲起呼图壁山里的趣事。父亲是研究地方病的专家,更确切地说就是专门研究鼠疫防治。在我幼年的记忆里,每年夏天父亲都要“下乡”,一走就是几个月。呼图壁山里是新疆鼠疫的疫源地,父亲的“下乡”地几乎就是在呼图壁的山里。
2000年,当我第一次进入呼图壁河谷时,就看到了父亲曾经工作过的鼠疫防疫站。哈萨克族站长是我父亲当年的学生,当知道我的来意后,热情地把我们请进站里,安排大家吃肉喝酒,聊到天亮。之后,我多次到呼图壁河谷考察,登上过河谷上游的白杨沟达坂,也从当地牧民那里知道了很多关于狼塔的故事。久而久之,狼塔栈道、雪山隘口、激流之中群狼守护的塔山,这些能充分唤起人们想象力的名词已深深刻入了我的脑海。
2003年初,我的一个香港朋友老仲,让我在8月初为他安排一个15天的户外活动,当时我首先就想到了狼塔。8月5日,我和伙伴们正在博格达峰进行登山活动,四川的朱大姐和老仲带的5名香港队员就如约而至,狼塔探险队也就成立了。这7名队员中有4名女队员不说,不仅有一位黄太太已经61岁,其余的都在45岁左右。为了能安全穿越,探险队也在博格达峰大本营进行了适应性训练。出发前老仲郑重地告诉我,香港队员要求只携带自己的行装,食品和帐篷都由我们分担,为此他们愿意付一定的费用。
8月14日,我们完成了博格达峰登山活动和探险队的训练任务后就匆忙下山了。为了这次非同寻常的穿越,我动员杨春风、宋玉江、李诚三名高山向导和我的外甥徐而迅加入探险队。8月16日我们一行12人乘两部越野车向呼图壁河谷驶去。
“精灵出没”的呼图壁河谷中,一天二十多公里的负重行军
呼图壁大河谷位于新疆呼图壁县境内,河谷入口处的雀尔沟镇距离乌鲁木齐150余公里,我们沿着312国道驾车两个多小时就到达了沟口。
“呼图壁”在哈萨克语中意为“精灵出没的地方”,而呼图壁河发源于河源峰,它贯穿呼图壁县全境,最后注入浩瀚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纵深30公里的呼图壁河谷,两侧峭壁千仞,巍峨高耸,而谷底河水湍急,震耳欲聋。由于河谷底部狭窄的伐木道年久失修,大部分路段破烂不堪。坐在车上的我们望着路边咆哮的呼图壁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不时地让车停下来,大家徒步走过危险地段。
行进25公里后,就到达了呼图壁林场,此时,山谷豁然开阔,满山林木郁郁葱葱。自开展封山育林工程以来,林场已人去屋空,除了几排破旧的房子外几乎看不到什么。
和驾驶员告别后,我们5个协作人员分摊了全队所有食品和公用装备,大家一起踏上了漫长艰辛的狼塔之路。
林场所在地是呼图壁河中段,离开林场,向东南方向行进2公里,有一座水泥桥,这是跨过呼图壁河的必经之路,再向西行进6公里便到了四面环山、绿草如茵的希勒木呼的高山牧场。我们沿着希勒木呼河谷西行,海拔迅速升高,身上的背包越来越重,没走多远就汗流浃背,当我们到达海拔3064米的喀拉莫依纳克达坂时太阳已西斜。
翻过达坂就进入了牧草丰富的喀拉莫依纳克高山牧场。站在高山草甸可以清楚地看到白杨沟达坂下古冰隆起的冰碛。
天渐渐阴沉下来,我们加快了脚步向白杨沟达坂走去。天黑前我们到达了海拔3200米的高山草甸。一天20多公里的负重行军,大家都很疲乏,躺在帐篷里谁也不愿意多说话。夜里下起了小雨。
白杨沟达坂的风雪和夕阳下的美好瞬间
清晨,天阴沉沉的,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透过帐篷的门廊向南望去,高耸的白杨沟达坂已在一夜之间披上了银装。
早饭后,到附近牧民家联系马匹的杨春风一无所获地回来了。当地牧民不但不给我们租用马匹,还讲了许多骇人听闻的事。说是去狼塔地区放牧非常危险,每年转场被水冲走和被野兽吃掉的羊不计其数,所以,很少有人去狼塔地区放牧,翻过雪山到巴仑台的路更没人知道。
上午11点,我们顶着蒙蒙细雨,踏着泥泞的牧道向达坂走去。白杨沟达坂是当地的分水岭。达坂以北的希勒木呼和喀拉莫依纳克高山牧场属于前山,翻过达坂以后就进入了后山,也就是进入了狼塔地区。上世纪70年代呼图壁县为开辟新的牧场,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用了两年的时间开山劈石,在白杨沟冰川边缘的岩壁上开凿出一条通往狼塔的牧道。
两个小时后,我们进入了冰碛地带,冰川运动隆起的冰碛像一个个高大的山丘挡在我们面前。随着海拔的升高,覆盖在冰碛上的积雪也越来越厚,牧道难以辨认。我们绕过巨大的冰碛,沿着冰川的边缘向达坂攀登。
这一地区属典型的天山带的气候,它远离海洋,受高空西风影响,气候较湿润,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地方气候瞬息变化。当我们登到海拔3600米时,一片乌云借着风势飘了过来,蒙蒙细雨顷刻间变成冰雹,打在人脸上像针扎似的。雾气越来越重,能见度也越来越低,我们收拢了队伍,在一个巨石下躲避风暴的袭击。
白杨沟达坂实际上是一座雪山,从山下的冰碛地带到达坂顶端,垂直高度600多米。4个小时后,我们登上了海拔3862米的达坂,天空开始放晴,达坂上的标志物玛尼石堆在夕阳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宁静。
回望来路,我感到了片刻的轻松和安宁。站在达坂向南远眺,鳞次栉比的雪山一望无际,群山簇拥的河源峰冰光闪烁,异常醒目。纵深的河谷在阳光的辉映下宛如一条银色的丝带向南延伸,消失在雪山和云雾之中。在享受美景的同时,我们纷纷拿出了相机,记录下了这一美好的瞬间。
下达坂的牧道陡峭而漫长,垂直落差足有1500多米。沿着陡峭的山坡和栈道,我们小心地向谷底走去。两个小时后,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在接近谷底时,队伍拉开了很长的距离。风声再起,淹没了我们的呼喊,我们只能靠灯光来判断彼此的位置。我们不停地往下走,但始终到不了谷底,此时已经偏离了牧道,来到了峭壁的边缘,队伍不得不停了下来。陡峭的山坡无法扎营,我让杨春风和宋玉江去寻找下山的牧道。
直到夜里11点多,队伍在杨春风的引导下,在离谷底100多米处的平台上扎下了营。十多个小时的连续攀登与下行,使队员们都口渴难忍。我、杨春风、宋玉江又分头出去找水,回来时已是凌晨1点。
强渡台普希克马河,前方依然是达坂和激流
翻过白杨沟达坂,就进入了狼塔地区。其实,这一地区并没有隐藏什么关于狼的秘密,“狼塔”只是凶险的代名词。我们首先遇到的麻烦就是台普希克马河。它是呼图壁河上游的主要支流,水流湍急,河流两侧丛林密布,保持着自然的原始状态。
远远看去,在河谷右侧的峭壁上,有一条人工开凿的栈道,而当我们真正穿越时,才发现这个所谓的栈道实际上是在垂直的峭壁上人工开凿出的50多厘米宽、一人高的石沟,只能让一匹不驮东西的马勉强通过。而徒步者通过时要时刻注意自己背负的大包,以免突然转身,背包碰上岩壁,身体就会失去平衡坠入悬崖。
沿着台普希克马河谷上行8公里左右,人工开凿的牧道和搭建的木桥就看不到了,台普希克马河横在了我们面前。我们反复探路,但还是找不到一条过河的捷径,而渡过台普希克马河是穿越狼塔的必经之路。回想起这三天的艰难历程,没有人愿意原路返回。此时已是下午,立秋后的天山,白天的气温也只有10℃,山谷里刮起阵风,天也骤然阴沉下来,大家急忙开始做渡河准备。
从台普希克马河床冲刷的痕迹看,河水已下降了一大截。我们选了一条20多米宽的河道,在绳索的保护下,杨春风卸下了背包率先渡河。可他一下水,激流溅起的浪花顷刻间就没到了他的腰部,还没等走到河中央,瘦小的他瞬间就被激流冲倒,岸上的队友迅速收绳,把他拉了回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杨春风,不由分说抱起一个40多斤重的卵石再次向河对岸走去。这次他成功了,并把登山绳牢牢地固定在河对岸的巨石上。
第二个渡河的是40多岁的朱大姐,虽然她水性很好,但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把绳索系在了她的腰上,让她扶着固定在河两岸的绳索渡河。即使这样意外还是发生了,当朱大姐渡到河中央时,激流把她漂了起来,汹涌的浪涛淹没了她的头顶,慌乱中的她紧紧地抓住固定在河两岸的绳索。岸上的队友惊呼起来,一边大声呼喊,让她松开手,一边拼命拉回绑在她身上的绳索。波涛声淹没了我们的呼喊,强烈的求生欲望使她紧紧地抓住绳索不放。在冰冷的河水中挣扎了一会儿,她的体力渐渐不支,最终被岸上的队友强行拉了回来。
朱大姐渡河的惊险一幕,把香港队员们吓坏了。经过商量,大家还是要坚持渡河,因为都不想原路返回。朱大姐被冲倒的主要原因是身上的背包在水中的阻力太大,于是,我们几个男队员轮番渡河把女队员的背包都送了过去,然后,在男队员的搀扶和绳索的保护下,把女队员一个个送过河。
此时,阳光已被高山挡住,天也开始下起了小雨,从头到脚都湿透的队员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我们不敢停留,沿着台普希克马河快速行进两个小时后,河谷渐渐开阔,10公里开外的河源雪峰映入了我们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