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特很快就看见了强盗团伙的第四名成员,他正在岩石的影子中试图潜行。那家伙很明显是在往东港逃跑,但是又不敢在光天化日下没命地奔跑。李斯特知道他能够从这个位置一箭射倒他,不过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向导,他觉得盗贼的建议还是不错。下一个瞬间,李斯特出现在了莫克眼前,吓的盗贼大叫着后退并跌了一交。
“有船有船!就在玫瑰与蜜酒,城市的另一边。”他说,他充满希望地看着李斯特。“我可以带你们去。有一位船长今晚带领他的船队出发。你们找不到一个比他更正直的人了,但是我不知道他这次会航行到多南方去,价格也会很高。”
李斯特在一座小屋的阴影中看到一名妇女正把洗过的衣服挂起来晾干。她看见他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躲藏在更阴暗的地方,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盗贼莫克告诉他,因为在这里,他是一个陌生人,穿着对于这个贫民窟而言过于贵重的旅行斗篷,在这种地方,陌生人通常会带来危险。
“从那儿到那儿,”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喊声,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自傲,但却带着一丝恐惧。李斯特缓慢地转过身来看看这个年轻人。他又高又瘦,手里握着一个钉头棒,神经质地挥舞着。
李斯特死死地盯着那男孩,这家伙明显非常紧张,在街道上这意味着他不会活得很久。
“从那儿到那儿!”那男孩更大声地说道,用手指着街道的两头,李斯特和太司走来的这一头和较远的另一头,也就是他们将要去的地方。但他同时看到了李斯特身后的盗贼莫克,他突然没了声。
“请您原谅,少爷。”李斯特说道,浅浅地鞠了一躬,这一动作缓解了男孩的紧张,让他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捞到好处。男孩并不知道李斯特的手可以轻易摸到藏在斗篷下面的匕首,他的手腕只需一个迅速的动作,就可以将那把匕首投掷出十五尺,穿过那个小子的笨拙防守,深深地插入他的咽喉之内。
“少爷。”那年轻人重复道,他的语调显示他并不怎么相信。“没错,少爷。”他的语调变为决绝,很明显他非常喜欢这个称呼。“我,塔迪奥少爷,管辖这条街道,所有这些街道,不允许任何没有经过我允许的人通过。”说完之后,他不停地用自己的拇指戳着胸口,为自己壮着胆气。
李斯特站直身体,他觉得这一切并不让他担心,也没有使他受到侮辱。他认命地叹息了一声,觉得自己根本不想在一天之内又卷入另外一场愚蠢的战斗。有什么必要吗?他这样想着,面对着这可怜的,慌乱的小男孩:他“管辖”着这条空空荡荡的街道,任何一个还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宣称自己“管辖”着这样一条街道。
“我请您原谅,少爷。”他冷静地说。“我不知道您所说的事情,因为这里对我来说是全新的,我不知道您的规矩。”
“那你就应该学学!”年轻人愤怒地回答道,他从李斯特恭顺的答话中得到了勇气,向前走了两大步。
李斯特摇摇头,他的手摸向自己的钱袋,拿出一个金币,将它扔到那趾高气扬的年轻人脚边。
这个男孩平时喝着下水道的水,吃的东西是他在商店后身的小路找到的食物,当他看到这样一个宝物,他没办法掩饰自己的惊奇和敬畏。但是他很快又恢复了镇静,再度以优越的姿态看着李斯特。“这还不够。”他说。
李斯特丢出另一个金币。“我只有这些了,少爷。”他双手摊开说道。
“如果我搜你的身并且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那年轻人威胁道。
李斯特再次叹息,男孩终究没胆子实现他的话,他弯腰捡起那两个硬币。“我告诉你,下次你应该带更多的钱来我这边。”他大声说道。“现在滚吧!从你进来的地方滚出这条街!”
塔迪奥目送着这三位“肥羊”走过,觉得自己这一天有多么的幸运,即使莫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也没能败坏他的高昂情绪。两个金币,这是多么重大的一比财富啊,甚至……他没来得及为此开始庆祝,一把小小的匕首打断了他的梦想。另一个盗贼将这两个金币拿走,并将男孩的尸体一脚踢进了旁边的水沟中,他从头到尾都在阴影中看着发生的一切。
李斯特并不知道他们走后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花了一个多小时在东港的小巷子里面绕,本来只想要快点离开大街远离恶臭,但是现在却很失望。后来他们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因为盗贼带他们终于绕过了最后一个弯,到达了一座破败的建筑,外面挂着“玫瑰与蜜酒”的牌子。至少名字不错,李斯特想着,他向后看看来的路,大家一起走进了酒吧。
玫瑰与蜜酒虽然名字听起来很不错,实际上跟东港码头区大部分的酒馆都大同小异。空气中漂浮着叫嚣与欢乐声,弥漫着便宜麦酒与葡萄酒的厚重气味。一群吵闹而粗暴的人互相推挤,并且口头上不断互相咒骂,挤在门前。
莫克从玫瑰与蜜酒里面出来,穿越了拥挤的人群。“爱德还没来,”他用嘴角轻声地说,“你们将要搭乘的那艘船的船长。听说他的船今晚出发,肯不肯让你们搭载就得看他了。”
当李斯特与太司大一步向前走之时,人群就分成两边,许多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他们经过的时候几乎每一个人都转过头来看。
“莱姆会打败他的!”其中一个人指点着李斯特说。
“但这会很值得一看。”另一个人笑着说。
玫瑰与蜜酒里面的陈设很普通。空气中充满了外国烟草燃烧的烟气,以及不太新鲜的麦酒味。几个醉了的水手脸朝下地倒在地板上,或坐着靠在墙边,而其他人跌跌撞撞洒出酒的时候……通常是洒在清醒的顾客身上……那些人的反应是把洒酒的人推到地板上。李斯特怀疑这当中,有多少人错过了他们的船期。他们会在这里摇摇晃晃地走到钱都用尽,最后因为身无分文以及无家可归,而被抛在街上吗?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城市内部的污秽处。”李斯特低下头对太司耳语说,“这都让我想起走在宽阔道路上的快乐!”
“你喜欢碰到地精跟食人魔吗?”太司轻松地反驳说。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李斯特回答说。“比这个地方好多了。”
夜幕开始降临,玫瑰与蜜酒也变得更加热闹了。商船上的水手蜂拥而至,而本地的居民则马上各就各位来服务他们。李斯特一行人继续待在那张角落边的桌子上等待着船长的出现,半精灵好奇地张大了眼睛看他四周的情景,而半身人则专心留神四周的动静。
一个女人信步向他们走来,使得太司开始困扰。她并不年轻,而且她憔悴的模样在这个码头边是最常见的,但是她那件任何部份都不像是淑女会穿的睡袍,却用挑逗的烟幕掩饰了她身材上的缺陷。她眨也不眨的盯着李斯特的脸瞧,这个动作证实了太司的恐惧,半身人想。
“真高兴遇到你,英俊的男孩。”这个女人娇声道,并且舒适地滑进半精灵身边的椅子里。
李斯特看了看太司,而且几乎要因掩饰自己的尴尬和无所适从而大声笑出来。
“你从哪里来的?”这个女人继续说:“你看起来不像是刚坐船进港的商人。”
“北边”,李斯特结结巴巴地说:“从……从伊斯……卡蓝特……”
太司很久没看过这么野的女人了,但他觉得他现在应该要插嘴。这个女人有些地方不对劲,一种不平常的堕落的快乐。每当李斯特面对一位女士时,他都会显现出现在这种害羞和笨拙,他大概不太适合这只动物的诱惑。
“我们是穷困的旅行者,”太司解释说,他努力强调“穷”这个字来保护他的朋友。“我们连一个铜板也不剩,但还是有许多路要走。”
李斯特好奇地看着他的朋友,不太清楚他说这句谎言的动机。
那个女人再次仔细端详了李斯特,砸了砸她的嘴唇。“真可惜。”她叹气说,然后问太司:“真的连一个铜板也没有?”
太司无助地耸耸肩。
“真是很可惜。”这个女人重复说了一次,站起来走了。
当李斯特了解到刚刚这次交谈背后真正的动机的时候,他的脸马上转为深红色。
莫克偷偷带着笑欣赏完刚才的一幕,李斯特面对女人时的笨拙与面对战斗的老辣同样让他吃惊。随后他指着靠在吧台边上的一个高大男人说,“那个人就是爱德。”莫克立刻起身,想要小心地办完被“托付”的事,并且尽可能快速地离开酒馆。“别离开这张桌子,”他对他们说,然后慢慢挤到吧台边的船长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