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各省革命党人在建立军政府时,大都效仿湖北的做法,把都督这一最高军政要职交给原来的巡抚或协统等旧官僚。这些旧官僚,在革命党人的枪口下,依然两怕:不摘下红顶花翎怕革命党;穿上都督服,却怕半倒不倒的皇帝。可见,他们是一帮混在革命营垒中的蛀虫。
接着,程德全致电各省军政府,建议公请孙中山回国组织临时政府。此时,孙中山正在美国为起义筹款奔走呼号。
陈其美收复上海记
陈其美在辛亥革命史上的最大功绩,还不仅在于他能会同宋教仁、谭人凤等筹组中部同盟会,积极策划支援长江流域的革命运动,而是在武昌起义以后,迅速光复上海,影响了整个的革命战局,奠定了辛亥革命成功的基础。
上海的革命党人在陈其美组织下,加紧筹划起事响应。
参与筹备起义的有中国同盟会中部总会、光复会上海支部和上海商团公会三方力量,主要负责人是陈其美、李燮和、李英石、李平书、钮永建等人。革命党人除了由同盟会、光复会志士及帮会成员组成的敢死队,以及商团公会所办的地方武装可以依靠外,还得到了淞沪地区部分军警的支援。
且说1911年11月3日(农历辛亥年九月十三日)上午11时,枪声大作,起义者跳出战壕,边冲边打,率先占领了闸北巡警总局。由于大势所趋,人心所向,驻沪清朝军警纷纷倒向革命党人。
午后2时许,各路敢死队与商团武装数千人至西门外斜桥西园(也称九亩地)举行了出战誓师大会。陈其美等人上台发表演说,宣布上海光复战开始,在反清中争取独立!起义军应声,口号声连天。
接着义军挥旗向上海县城猛攻,县知事衙门、道台衙门均很快被占领,上海县知事、道台逃入租界避难。至晚上8时,上海城内外已全部光复。但在攻打江南制造局时,意想不到的事却发生了……
江南制造局位于上海县城南门外的高昌庙,创立于1865年,是当时国内生产新式武器的最大兵工厂之一。革命军若能将制造局控制在手,军火便不愁缺乏。此时的制造局总办张士珩(字楚宝,号弢楼)是安徽合肥人,系李鸿章的外甥,所部卫队300多人,都是安徽老乡,外人无法入手,必须硬碰硬地以武力去对付。另外,防守制造局的,除驻军以外,还有特别巡警队,同时在黄浦江中还泊有一艘炮艇,协同防御。
情况十分危急!怎么办?
下午4时,陈其美赶赴火线,另行组织一支百余人的敢死队前去攻打江南制造局,并亲自动员,随队督战。
炮火连天。
敢死队携带向商团公会借来的40支步枪、子弹若干发,以及自制的土炸弹数枚,由杨谱笙、高子白带队,在陈其美督战下,边掩护边冲击,很快到了制造局门前。
陈其美一方面是急于求成,一方面也是感到在大局已定的情形下,实在不必要造成敌我双方无谓的人员伤亡,于是他请各同志暂停攻击,自己则准备入局劝降。杨谱笙站出来劝说:“千万不可以,这是非常危险的事,万万不能冒险。”
陈其美坚定不移地说:“只要有益于大局,个人安危何足计较!”
接着在枪声中,他扬起了自己手中的白毛巾,示意对方和谈。
对方大哗的枪声立刻停了下来。战场恢复了死一样的平静。
陈其美大喊:“为了不必要的双方牺牲,我愿意做人质,双方进行谈判!”
对方喊道:你是谁?
“我是陈其美——”
“我们不认识——”
“你的长官认识我,我可以赤手过去,让长官认识,好吗?”
“好吧——”对方也扬起了白毛巾。
这时杨谱笙再次相劝:“对方居心险恶,先生万不可去!”
陈其美说:“为了上海的光复,为了不必要的流血,我已把自己置之度外了!大家不要劝了!”
陈其美说完跳出战壕,扬起手臂高呼着:我是陈其美——
枪声暂停,两军对峙的阵地显得出奇的宁静。
陈其美高喊:我是陈其美,我是陈其美——
他身穿白衫,在这一片开阔地上飘然地、镇定自若地朝前走着。“哒”,像是一枪走火,把大家的心紧悬起来。鲜血从陈其美的白衫上慢慢渗透开来。
应该说,这真是一种错觉。难怪这种错觉在为后来沪上都督竞选时加分。
陈其美在人们的错觉中到了对方的阵地。
果然,等他进去之后,便消息杳然。实际上是他劝说无效,反被扣留了。
当时陈其美进去,劝说张士珩投降,免遭流血之祸,并晓以大义,说革命党已在外面围攻,声势赫赫。软硬兼施之下,不料张士珩丝毫不为所动,喝道:送上门来了,还不给我绑起来!
于是几个膀大腰圆的人上来,立马将陈五花大绑,并骂道:“你们这批亡命之徒,待我将外面这些狐群狗党打死,再来杀你。”
劝降失败,只得硬攻。下午5点,枪声大作,战斗重起。
敢死队乘制造局放工的时候,拥入局门。当时守军中一部分人同情革命,但还有一小部分人在总办张士珩的督率下负隅顽抗。守军先放空枪以示警告,敢死队见无子弹,便冲上前去投掷炸弹,守军于是以实弹射击,当场打死一人打伤二人,敢死队进攻受挫。待击退革命党人后,得意洋洋的张士珩便要来杀陈其美:陈其美,你的部队被打下去了,你还嚣张吗?
陈其美说:我不相信!你赶快投降,我会给你一条生路!
你高兴得太早了!说完一个巴掌扇向了陈其美。张士珩恼羞成怒:给我开刀问斩!
当时制造局内有一个名叫张杏村的士兵,暗中支持革命,在局中充当内应,在旁眼见陈其美生死系于一发之际,乃挺身而出说:“此人乃微弱书生,有何本事,杀不杀,无济于事,但他们党人很多,均不怕死,今若杀他,设异日他们专来找总办谋报复,可了不得。”
张士珩还嘴硬:“我不怕他们,更不怕死。”
张杏村复晓以利害:“总办所说甚是,但总办的少爷、小姐均在外居住,身家性命以及财产,也当顾虑。即我等在此自当同总办出力,设若革命党成功,他们必不饶恕我们。请总办想想,何不等到大事平定,再来杀他不迟,横直他在这里哪能跑得脱。”
张士珩听了张杏村之言:“你的话有道理,我可以让他晚死一会儿。”便放弃了立即杀害陈其美的念头,但仍要让他吃点儿苦头,将陈其美捆绑在柱上,命人用冷水从口注入,使其难受。
听说陈其美被俘,李平书赶忙与李英石一起到制造局见张士珩,谓陈其美系《民立报》记者,请求将他释放。张士珩哪里听得进去,说什么书生不知利害,妄思革命,徒送死耳!李平书察言观色,见不能立即释放,只好先行返回。
深夜,李平书与沪上名绅王一亭再次赴制造局,以上海城自治公所、上海县商会名义,保释陈其美。张士珩顽固地表示,既然声称是《民立报》记者,那就要该报馆出具担保书,保证以后不再来局滋扰。
陈其美被扣押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上海,广大军民纷纷前来搭救陈其美。唱戏的伶人夏月珊、夏月润,也率领同班同台演武戏的几十名朋友,提着刀枪棍棒,争先赴援。革命党人见陈其美不得获释,决计以敢死队再次进攻。
革命党人发动了猛攻。起初局中以机关枪抵御,防守严密,不得入。不久,清军起义士兵和商团武装前来支援革命党人。制造局被团团围住,受到商团、敢死队与士兵数千人的猛烈攻击。起义军从防御薄弱的制造局后墙翻入,举火焚厂,局中顿时陷入慌乱,守军非逃即降。4日凌晨,清政府在上海的最后堡垒江南制造局终于被攻破了。总办张士珩见大势已去,携襄办乘小火轮逃往租界,仓皇逃命的他当然顾不上杀陈其美了。
起义军冲进制造局后,起初到处找不到陈其美,最后才在局后厕所旁一间储存废铁的小房间里发现了他。只见他席地而坐,被钉上了脚镣手铐,身体被粗麻绳绑在一张木凳上,头紧紧贴着墙壁,头发被钉在墙上,全身动弹不得。同志们赶紧把他放下来,打开脚镣手铐时,他早已周身麻木。陈其美被人扶着走了几步,活动活动身体,然后被送回去休息。至此,上海胜利光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