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父打量着西装革履的儿子,精神抖擞,因酒喝得多了些,满面红光。在儿子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血脉和希望。“OK,老爸现在就给盛总裁去电催问。”
“谢谢阿爸。”
“你若是干得好的话,等革命胜利了,我向孙先生推荐你当国民革命政府的财政部长。再说你是美国的洋博士,美国人也会推荐你。中美关系要好,美国人需要我们宋家,中国人也离不了我们宋家。这不是吹,这是老爸的眼光!”
“阿爸,那是远话。让我从第一步开始吧!”
宋子文在上海与亲人团圆不到一周,在汉冶萍公司盛宣怀总裁的催促下,便去武汉公司总部报了到。
“汉冶萍公司”是旧中国最早最大的钢铁联合企业,统辖汉阳铁厂、大冶铁矿和萍乡煤矿,产销一条龙。1889年春,两广总督张之洞筹划在广州建立铁厂,同年他调任湖广总督,筹办的炼铁厂也随迁汉阳。1890年在大别山下动工兴建铁厂,接着又决定在大冶开采铁矿,1891年大冶铁矿投产。1893年汉阳铁厂基本完工,共有六个大厂、四个小厂,炼炉两座,1894年投产。开始均为官办。从筹办起至1895年,共用经费580余万两白银。甲午中日战争后,清政府因无力筹措经费,于1896年改为“官督商办”,由盛宣怀招股100万两接办。1898年,为汉阳铁厂燃料,又招投100万两,设“萍乡煤矿局”在江西萍乡开采煤矿。厂、矿经营腐败,不几年负债累累。1908年盛宣怀开始合并扩充,名为“汉冶萍煤铁厂矿公司”,实权仍为盛把持。辛亥革命前夕,汉阳铁厂工人约3000千人,每年出铁7万吨;萍乡煤矿工人3000余人,每年出煤60万吨。腐败情况更甚,连年亏损。从1903年起,盛以厂、矿财产作抵押,陆续向日本借款,用生铁和铁砂廉价抵偿,公司逐渐为日人控制。北洋政府和国民党政府时期,又续借大量日款,公司大权旁落入日本人手中。
对于洋博士的到来,总裁盛宣怀和其子盛泽丞总经理表示出热烈欢迎的诚意,并为子文举行了接风晚宴。出席晚宴的,不光有盛宣怀和他的朋友,还有其家人,包括他18岁的爱女盛谨如小姐。
席间,盛宣怀总裁问:“为什么不让你爸爸与你一起来?”
“爸爸很忙,抽不出身。”子文回答。
“我和你爸爸是老朋友了。当年在修筑淞沪铁路时有过深交。你来,我并不只看重关系,而是注重你的人才难得。在美国,读了几年书啊?”
“在哈佛大学读了四年,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了两年。”宋子文一一作答。
“好啊,你是洋博士,我们公司就缺这样的高等人才与外国人打交道。”
“总裁,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当然要学之所用,主要是帮助你大哥盛泽丞管好账目。”接着,盛宣怀总裁又把其子盛泽丞介绍给宋子文:“这就是你的总经理,我的长子盛泽丞。今后你们就在一起工作了。”
“欢迎欢迎。”盛泽丞伸出热情的手。接着又把小妹盛谨如介绍给宋子文:“这是我的小妹盛谨如,我的助手。”
“欢迎欢迎。”盛谨如莞尔一笑,楚楚动人。
“请小姐多多关照。”宋子文深鞠一躬,风度翩翩,给盛小姐留下了第一好感。
席间,大家谈笑风生,好不热闹。盛谨如小姐不时地往子文碗里夹菜,倒使子文不好意思起来。
总裁“千金”追子文
在子文来公司三个月后一个落霞的傍晚,爱情悄然地向他走来,使他猝不及防。本来一心扑于事业的子文,像所有男人一样,先建业后立家,并没有把爱情放到日程上来。他听了谨如小姐的表白,心里一时没有了谱。
爱情,多么撩人心扉的字眼!
上帝缔造了人,人就有爱和被爱的权利。爱和被爱都是幸福的,这叫“自由”,亦为缘分。然而在“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封建社会里,自由会被扭曲,缘分也会被割断。
谨如小姐像只蝴蝶,拿着一张上海《金融时报》走进子文的办公室,报纸上刊载着子文的大名,称他是“美国的洋博士”、“汉冶萍公司的希望之星”,文章中大量列举了子文来公司后的几天大的活动,称他是公司的“智多星”。对这张报纸子文不屑一顾,可是,姑娘的爱火却在燃烧。她看着子文不屑一顾的样子,说:
“中国的金融界还有第二个洋博士吗?”
子文抬头看了看小姐一眼:“好厉害的一张口!”
姑娘斜眼看了一眼子文:“你这个人好怪噢!人家喜欢你还得让我说出口。”
“你喜欢我什么?”子文道。
“我喜欢你的人品,还喜欢你的才能,你能答应我吗?”姑娘笑道。
子文摇摇头,心事重重:“你是总裁的女儿,我怎敢高攀?”
“总裁又怎么啦,他也是人那,是人就有感情,他也有自己的心上人啊!别当我不知道。”说着她走到子文身边,把手搭在子文的肩上:“明说吧,我爱你,这并不是一时的冲动,从你到公司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欢上你啦,一直到现在我才来求你,请你答应我吧!”
“怕是不行吧!”子文摇摇头,他自认为自己从美国回来,比别人开放,没想到姑娘比自己还开放。
在谈对象中,子文已有不少教训,当年在美国求学时,也有几个比较好的美国姑娘在锲而不舍地追求他,终因中西文化的差距和父母的反对而“落果”,至今心中的伤口还没痊愈。面对如花似玉的谨如小姐,他不敢有非分之想。
“你怕什么,怕我爸我妈不同意?”谨如小姐直言相问。
子文点点头没有说话。
“明天我就给爸爸妈妈说,领你到我家做客,公开我们俩的关系。”
“没那么简单吧,也得容一段时间让我考虑考虑。”宋子文的脸微微发红。
“还考虑什么呀!难道是我不配你吗?我这个人就喜欢痛快。”
“那你也得容我和我的爸爸妈妈说一声吧!”
“OK,就这样定了。”
……
人说,爱情是人生的堕落。可子文和谨如的爱情却是事业的完美。在他们相爱的日子里,子文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昔日不爱打扮的洋博士却打扮了起来,精神焕发,常常埋在办公室里,一干就是半宿。谨如小姐常常陪伴在他的身边,端茶送水。只有在假日里,他们才能在东湖边散步,清澈的湖水倒映着他们相依相伴的身影……
棒打鸳鸯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当子文和谨如的爱情悄悄向纵深发展的时候,此消息已传到盛家父母的耳朵里,令盛家父母吃惊和震撼,他们是从儿子盛泽丞口中得知的。开始,二老不相信,可盛泽丞把听到的和看到的,有根有叶、一五一十地向父母做了汇报,父母这才确信无疑。
女儿谨如才貌出众,是他们二老的掌上明珠,19岁正是怀春芳龄。二老对她寄予极大的希望。关于谨如的婚姻,父母早已许配门当户对之人,男孩子长得英俊潇洒,是湖北督办的二公子,现在清华大学攻读硕士,只因小女年幼,事先没有公开。
听到消息的这一夜,盛家父母睡不着觉了。
“宋家门户哪有我们显赫。这叫门不当,户不对,成何体统!”盛父气怒不止。
“小女也太糊涂了,也太不懂事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给父母说一声。”盛母也紧敲边鼓。
“要说子文吧,喝过洋墨水,本事也有,在我们家他毕竟是个打工的,阅历还浅。他要追求小女,也是有眼不识泰山。”
“看来谁追谁,那也不一定,要是小女追他呢?”盛母反问道。
“……”盛父不讲话了,要是小女追人家,那话就另一说了。
“要是生米做成熟饭了呢?”盛母又反问。
“不可能,我想不会那么快。”盛父连连否认。
接着盛母埋怨道:“都怪你,你养女不管女。”
“我养的女,难道没有你一份吗?”
盛父踱着步,突然间停了下来,说:“算啦,明天我就把子文调走,走得远远的。”盛父掐灭了烟头,使劲地往地上一甩。
第二天。
一个花好月圆的晚上,子文找到谨如,向她告别道:“明天我要走了,请你保重。”
“上哪?怎么回事?”谨如感到吃惊。
“你应该比我清楚,问你的父亲吧,现在我要收拾东西!”
“昨天,家父也训了我一顿,我也没客气,是我追的你,非你不嫁,家父生气,但并没有说把你调走之事。”谨如感到事情蹊跷。
子文道:“你家父不同意,我看就算了,各奔前程,有什么不好!”
“不,我不同意!爱是自由的,我喜欢你,他们谁也抢不走你!”
“不要这样吧!”
“不,我现在就找他去理论,坚决不让你走。”谨如说完,哭着跑了。
“谨如——谨如——”
任凭子文呼叫,她头也不回。
在“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封建社会里,谨如也没有在父母那里讨回公道,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心爱的人儿从自己的身边走向远方……
子文走后的一年,谨如在父母的逼迫下,坐轿出嫁了。子文得知这一消息,愤然辞去了江西分公司的工作,去了广东,找到二姐夫孙中山,参加了革命。廖仲恺牺牲后,子文便出任国民党中央财政部部长兼广东省银行行长。此是后话。
后来,在盛宣怀之女出现婚姻危机时,有人感叹先前这段姻缘,批评盛宣怀,没有远见卓识,只顾眼前。最终,这一消息被记者登在了香港的大公报上。据说,盛宣怀看了这则消息,连骂自己“狗眼看人不识泰山,毁了女儿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