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帝国时代,工业化浪潮一浪高过一浪,自由经济思潮浩浩荡荡,贸易保护主义受到猛烈的冲击,在这关键时刻,拿破仑三世审时度势,既为国家民族利益着想,亦为个人前途考虑,毅然与英国签署通商条约,取消海关壁垒,降低人口税率,在法国开创了自由贸易的先河,促进了本国的经济发展。还促进了整个世界的自由贸易,开创黄金时代达20年之久,顺应了资本主义自由竞争的特性,合乎人类发展的潮流。法兰西从此跨人了现代国家的门槛,皇帝本人则被人誉为“现代法兰西的奠基人”。
世界博览会是展示国家实力、大国地位的国际橱窗,路易-拿破仑早就有意举办,只是因为上台不久正在策划政变而无无暇顾及,不得不忍痛割爱,让英国(1851年)拔了头筹。他当上皇帝后下令于1855在巴黎举办第二届世博会,主题是:农业、工业和艺术,参展各国相互竞争,主办国出尽了风头。后来,拿破仑三世意犹未尽,又下令于1857年在巴黎举办第三届世博会,再次显示大国地位,彻底抹去了自滑铁卢战役以来笼罩在法兰西头上的阴影。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1965年,法国史学家奥穆瓦纳等人在《法兰西一百年》中认为;“1850—1870年,法兰西处于世界领先地位,无疑是欧洲最现代化的国家,拿破仑三世统治下的法兰西在许多方面要比今日法兰西先进得多。”
(2)第二帝国寿终正寝。1870年7月19日,拿破仑三世向普鲁士宣战,28日皇帝御驾亲征,9月1日在色当战败被俘,4日巴黎发生革命,第二帝国寿终正寝。
1870年7月,西班牙拟请普鲁士王室霍亨索伦家族的利奥波德亲王出任该国国王,拿破仑三世害怕法国两面受敌,处境维艰,因此极力予以反对。巴黎刮起了狂热的民族主义旋风,从平民百姓乃至王公贵族,无不叫嚷要和德国人决一死战,以洗刷耻辱;认为与德国人打仗必胜无疑,理由是法国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克里米亚、意大利、黎巴嫩,中国、墨西哥战争就是明证。
普法战争似是由王位继承权引起,其实不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里面有着深刻的原因。从法国方面来说,其一,拿破仑三世政变得手后,治国有方,实力大增,自恃羽毛丰满,四处征伐,连连获胜,眼看霸主地位正要奠定,却不料背后四分五裂的普鲁士骤然强大起来,因此视她为眼中钉、内中刺,必先除之而后快。其二,法兰西历朝历代视莱茵河左岸地带为自然疆界,拿破仑一世曾用武力夺得,但随着帝国的崩溃而失去。拿破仑三世对此耿耿于怀,时刻梦想予以收回。普鲁士摸透了皇帝的心思,在进攻奥地利前,故意以领土补偿为诱饵,求得法国的中立,事成后却又装聋作哑,不予置理,岂不恼惹高卢公鸡?其三,第二帝国后期,皇帝迫于压力放松控制,专制帝国向自由帝国过渡,孰料事与愿违,共和思潮由此涌现,工人运动从此迭起,就是政府内部亦是党派林立,以致他无奈称道:“朕的政府是什么样的政府,皇后是正统主义者,拿破仑-热罗姆是共和分子,莫尔尼是奥尔良分子,朕本人是社会主义者,唯有佩尔西尼是波拿巴分子,但他是疯子。”为转移视线,拿破仑三世主动挑起了普法战争。特别是,皇后欧仁尼虽是女流之辈,政治上却有野心,眼见皇帝龙体大不如前,希望儿子阿尔及利亚王先是在战争中赢得荣誉,然后子继父业,继续统治法兰西。有人责问皇后唆使皇帝发动战争,后者承认是“箭在弦不得不发!”
就普鲁士而言,其一,俾斯麦既称之谓“铁血宰相”,当然不是等闲之辈,他痛恨德意志长期内讧、邦国鼎立,故走马上任后誓言要用武力予以统一。然而,法兰西却声称德意志应“一分为三”:普鲁士、奥地利、南德诸邦,形成“三国鼎立”之势,以便于自己染指。普鲁士宰相焉能容忍,决计要与宿敌决一雌雄,完成统一大业。其二,俾斯麦垂诞近在咫尺的法国阿尔萨斯、洛林地区,不仅因为该两地中的居民多为目耳曼人,通德语,还由于这是两块有着丰富铁矿的宝地。若是能攫为已有,加上本国鲁尔的铁矿,普鲁士岂不如虎添翼,国力大增,既然如此,宰相那能不动心。
恩格斯分析战争的原因说:“第二帝国又是号召崇尚法国沙文主义,即要求归还1814年失去的第一帝国的边疆,或者至少归还第一共和国的边疆。法兰西帝国局限在旧时君主国的疆界内,甚至局限在1815年更被削小了的疆界内的状态,是不能长久维持下去的。由此就需要不时进行战争并扩大疆土。但是,无论向什么地方扩张疆土,都不如靠占领德国莱菌河左岸地区那样厉害地激起法国沙文主义者的幻想。”战争的性质,马克思认为:“在德国方面,这次战争是防御性的战争。但是,究竟是谁把德国弄到必须处于防御的地位呢?是谁使路易·波拿巴有可能对德国进行战争呢?正是普鲁士!正是俾斯麦。”
法国在普法战争中失败后,不少人认为皇后欧仁妮参政坏了大事。纵观古今中外,凡国家遭到不幸都要找出一、二个女人来垫背,充当替罪羊。法国大革命的爆发、路易十六之死、波旁王朝的覆灭,似乎都是王后安托瓦内特的罪过。不少群众要求“把那个奥地利的女人赶出去”,“杀死她,魔女”,因为“都是她,害得我们这么穷”。安托瓦内特遂成为历史上受非议、误解和咒骂最多的女性之一。如她似乎说过“人民若无面包,那就改吃蛋糕嘛!”这样的话,但查无实据,而且她还以书面形式对人民的贫困深感内疚。安托瓦内特除了不满革命、多嘴多舌、奢侈浪费外,还有什么问题呢?男人的世界,却要女人来承担责任,女人代人受过,这有失偏颇,十分不公正。
其实,女人不尽是祸水,历史上有不少女人为法兰西的强盛直接或间接作出了贡献。
查理七世(1422-1461)在位期间,阿格内斯·索瑞尔不仅是国王的情妇,还是陛下的国家安全顾问。这位红颜知己非但人长得窈窕风流,而且还为国王排忧解难,在法、英百年战争中成功地劝说他集结军队,击溃了英国人的入侵,算是为法兰西多少立了一功。而在认识她之前、离开她之后,国王可是失败的代名词。
到了弗朗索瓦一世(1515-1547)时,情妇们竟然名正言顺地有了官衔,称为“官方王家情妇”,令欧洲各国宫廷大跌眼镜。亨利二世(1547-1560)的情妇黛安·德·波蒂耶,更是成了议会议员,不仅参与制定法律、起草税收案,而且甚至与国王联署文件。随后,亨利四世(1589-1610年)的情妇爱丝瑞斯也是议员,同样参与制定法律及接见外国使节,尤其要指出的是,她还对宗教战争的结束有所贡献。
路易十五的情妇蓬帕杜尔夫人,1721年生于巴黎,1745年成为“官方王家情妇”,被册封为“蓬帕杜尔侯爵夫人”;1747年国王的首席情妇夏多鲁夫人去世,遂取而代之。蓬帕杜尔夫人窈窕风流、聪明伶俐,不仅经常吹枕边风,而且实际上“垂帘听政”,执掌了法国政权19年。她兴趣广泛,不仅热衷赞助艺术,且监制戏剧,还乐于亲自上阵载歌载舞。蓬帕杜尔夫人多才多艺,除了投资新兴工业,设计城堡,切割宝石,还对雕刻乃至园艺皆具艺术天分。
就是日后的法国皇后约瑟芬,也不能用诸如“水性扬花、放荡不羁”来一言概之。“纵观约瑟芬的一生,她年轻时艳遇如云,但在埃及战役后有所收敛,并以‘夫人外交’辅弼第一执政;离婚后自知无子嗣愧对皇帝,遂大力促成法、奥联姻,可称得上是将功补过;至于与沙皇等人的交往,旁人更是指责不得,因为她既然与皇帝解除了婚姻,就有完全的行动自由;另外,约瑟芬虽然崇尚虚荣,挥金如土,但为人温顺、心地善良,否则,拿破仑怎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总而言之,“拿破仑爱约瑟芬不但是她妩媚动人,上床、穿衣的姿态优美,而且她还是自己攀登权力之颠的梯子”。
安托瓦内特成了国家不幸的罪人,当政的男人们的责任何在?叶世斌先生的诗句说得好:“革命呵,请饶恕她吧,她只是个女人,把王冠当玩具历史的灰尘误会了她的凡尔赛长镜般的明亮,莹白”说到西班牙女人──欧仁尼,她只是希望通过战争为儿子捞取荣誉,因此积极支持对德开战。7月16日,法兰西正式向普鲁士下了战书。普法战争打响后,法国一败涂地。皇后旋即以摄政的名义,召集大臣会议,决定征召30-40岁男子入伍,驰援前线;反对皇帝返回巴黎,认为这是背叛,甚至坚持儿子亦留在军队里,直至以身殉国;接受奥利维埃内阁辞职要求,任命八里桥伯爵蒙托邦组阁,把战争进行到底。
不久,皇后写信给在外的儿子:“诸位要以荣誉为重,这比安全更为重要,人人都要极尽全力坚持承担责无旁贷的责任。我心已碎,但决心已下,我焦虑万分,但首先希望尽心尽职。请注意,我可为皇子的死伤落泪,但不会为他的逃跑而庆贺,否则,我可原谅不了诸位!我要说的,是军人的荣誉。但愿万事如意,可要以军人的身份行事。我庇护诸位,我承担所有的责任。我们将坚守巴黎,若是被围就到城外战斗到最后,决无和平可言!”9月2日早晨,拿破仑三世致电皇后:“军队败北,朕既然未能以身殉职,如今唯有以投降换取军队的安全。”皇后于3日黄昏收到电文,对大臣说:“让皇帝投降!诸位千万不要相信这种丑恶的行为!”“不,皇帝没有投降!有拿破仑姓氏的人是不会投降的!”最后,欧仁尼不得不承认事实,声嘶力竭说:“皇帝为何不自尽?难道不知道投降丢脸吗?这给皇子留下了什么样的名声?”对于大臣要求她交权的请求,皇后更是斩钉截铁:“我以为,皇朝的命运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法兰西的前途。”欧仁尼身穿黑裙,拒绝说,“我所关心的是,尽可能履行我的地位与职务所赋予的职责,最为重要的便是不能擅离职守。至于国家代表,我认为其任务亦是明白无误:必须抛弃党派陈见,团结在我的周围,组成铜墙铁壁,抵御外敌。”
皇后虽然力主抵抗到底,但是,毕竟大势已去,嗣后见证了9月1日拿破仑三世在色当战败请降、9月4日第三共和国诞生、翌年3月18日巴黎公社成立、1873年1月19日废帝病逝、1879年6月1日儿子在非洲为祖鲁人所杀,直至1918年11月8日德国战败……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欧仁妮足足等待了50年才亲眼目睹法国报了这一箭之仇,从德国人手中收回了阿尔萨斯-洛林。
法驻俄大使格里奥洛格探望前皇后,发现这位西班牙女人已是满头银发、脸色灰白、皮肤皱起,但在这可怜的身躯里仍有一颗坚强、不屈、自尊的心。法兰西前皇后对来客说:“今日我总算明白上帝为何让我活这么长的时间,我可以宽慰地对自己说,1870年死者的血没有白流。”原来,欧仁妮手中握有一封普王拿破仑三世在色当被俘。
1870年10月写给自己的信内容是:“孤王爱朕的国家如同爱贵国一样,因此朕理解陛下心中的苦楚。但是,在出于自卫作出巨大牺牲后,德国相信在下一场战争中将会有更加充分的准备击退侵略。德国确认法国一旦恢复了元气,找到了同盟者,就会起兵再犯。只是出于这种不安的考虑,而不是想要扩大我国的疆土,朕不得不索要土地,唯一的目的是,日后法国军队的起点离我国远点。”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战败后,法兰西前皇后把这封信交给了“老虎总理”克雷蒙梭,后者据此向德国谈判代表说明:阿尔萨斯-洛林在1870年并未被宣布为日耳曼的领土,而只是一块所谓预防法国野心的开阔地,因此理应“完璧归赵”,回到法兰西的怀抱。德国人无话可说,只得乖乖地归还所占的法国领土。
欧仁尼足足等了半个世纪终于遂了心愿。1920年7月14日——法国大革命纪念日,这位法兰西前皇后含笑在马德里撒手人寰,灵柩置于炮架上,运到英国亡夫、亡子安息的教堂里,这时,乐队骤然奏起了法兰西国歌《马赛曲》,悲怆、雄壮的歌声传到海峡彼岸,在巴黎上空萦绕不已。
第二帝国以军事政变为其先声,至色当惨败寿终正寝。然而,帝国虽然多行不义,却统治了法兰西达18年之久,远比第一帝国要长;拿破仑三世尽管迭遭鞭挞,如今却被人誉之为“现代法兰西的奠基人”,英名似乎盖过拿破仑一世。其原因在该时期法国“经济迅猛增长,资本主义突飞猛进,从而跨入了现代化国家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