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自强看见千叶进来的瞬间，就在心里嘲笑道：“又是一个小僵尸。”看来李红跃进步还是不大，交往的女人都还是和她如出一辙，什么时候，她才能更能女人味儿一些呢？
同为女人，可差距就那么大。萧自强恨铁不成钢的时候，简直有心携手李红跃一起进进风月场，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叫做女人。像她这样的，说好听点，最多也就是一植物人罢了。
她的刻板，惯性，甚至坚持早睡早起，就连想想都能让他厌烦死。
他可不想和千叶照面，对主管老石交代了一句，就兴味索然地上了楼。
完了给李红跃作汇报：“你的朋友，我收下了。看起来有点雏啊，这岁数了，怎么回事，装纯情？”
李红跃保持着与他对话的一惯严肃——那永远绷得紧得不能再紧的严肃劲，似乎只是为了让他抹去跟她睡过一张床的记忆，她口气平淡地说：“是朋友的朋友，最近困难，需要事做。人是好人，会用心干的。”
“知道，”萧自强坐在摇椅上冲墙上扔飞镖：“就是很没意思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指什么，”李红跃可算是抓住了他话里的把柄：“难道你希望办公室里的中年妇女也个个搔首弄姿吗？”
“你看你，”萧自强嘲笑李红跃：“不要这么敏感嘛，都什么年龄了。”
李红跃不想多说了，知道他是无聊着拿她开涮，便道：“这事谢谢你。没别的事了吧？”
“怎么会没有？”萧自强可不想这么快就放了电话，他当然还有事：“儿子呢，最近还可以？”
他这样的口气最让李红跃生气了，儿子是什么？什么叫还可以？他的口气，就好像儿子只是桌上的凉拌生菜一样，而他，则永远可以这样问：味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李红跃决定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儿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已经开始在生活中寻找可以做榜样的男性了，可萧自强呢？还是一副老帅哥的扮相，整天用谈情说爱来追欢逐乐。他穿着米色的长裤，白皮鞋，深红的T恤衫。他的头发总是抹得油亮，可到底是用什么抹的，李红跃到现在还不知道。萧自强十天半个月的，会想起来看看儿子。李红跃对那锃亮的头发实在恶心的时候，也曾问过伟哥，男人用什么来装饰头发？“头油吧。”伟哥也不清楚。他从不抹那些东西，头发总是蓬松的。可是“头油”，这两个字多么的老土啊。李红跃不敢相信萧自强这么时髦的人，竟会用一种叫“头油”的东西收拾头发。
萧自强今天想和李红跃好好谈谈复婚的事情，他觉得从儿子入手该是一个不错的话题。上周他带儿子出去了，完了还去了娱乐城，不是特别色情比方看脱衣舞的那种地方。他怕儿子会太受刺激，但他觉得适当的东西该让儿子看看了，比方那些卖身的女人，让他有点常识是好事，男人总有一个年龄会比较傻，将女人当神一样地供起来。这样可不好，他跟儿子说，什么时候，女人都不该让你有害怕或害羞的感觉。她们很好对付，只要你去爱她们，或者只要你肯做出一副爱她们的样子就可以了。
可是儿子明显是害羞的。这让萧自强有点遗憾，他的教育有点迟了，他想，作为一个可以说阅尽女人并了解女人的男人来说，有这么一个害羞的儿子是比较失败的。“男人，”他握着拳头对儿子说：“永远是女人的主人，而她们最喜欢的，也是男人能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她们。”
儿子有点闷闷不乐：“难怪我妈要离开你。”
他有他的判断了，一路上，不再跟他说话，头转过去，看着外面。萧自强不是傻瓜，他能想得出，儿子更大的可能是心里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小样吧，他可能还觉得父亲亵渎了他什么神圣的感情呢。
他要求李红跃：“想跟你好好谈谈，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没有。”李红跃像往常一样，回答得挺干脆。
萧自强嘲笑道：“你过河拆桥啊，好歹我还刚帮了你的忙呢，这么不给面子？”
李红跃没话了，说：“几点？”
萧自强道：“晚上。我一个人啊，就想和你谈谈，我看你那里开了一家马来馆子，就去那里吧。”
放下电话，萧自强自言自语道：“还拿架子呢，要不是为了儿子和这家业，我才懒得理你。”
他前几天看见李红跃和伟哥在一起了。两人神情举止挺亲密，这年龄了，还那个样子，可不像二婚的，当然也更不像一婚的。只有一个可能，他们真的还在继续进展着，而且感情还不错。
这让萧自强有点紧张。
女人那是多神经的动物啊，搞不好，李红跃还真会跟这男人结婚呢。要真结了，萧自强忙活了这么多年，可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他的千万家产，以后不给李红跃，至少也都是儿子的，儿子要真有了后爹，哪还能不管他？
萧自强想，可不能再轻敌了。得跟李红跃讲清楚，他总比她见的人多吧，身边有多少女人，跟走马灯似的，他也肯给她们花钱，但却一直坚持不结婚。现在的人，到了这个岁数，还能有什么真感情呢？难道他会不比她更清楚人心难料？
这和经历过艰苦创业的夫妻感情是完全不同的。萧自强想，即使他一点也不爱李红跃了，可他还是永远相信那段感情，那是他一生中唯一真实的男女之情了。
他继续向墙上投着飞镖，同时心里想着，该怎么对李红跃说明利害关系。复婚，当然还得提出来，即使复婚后，他也不会反对她跟伟哥来往的，因为她也不能管着他跟别的女人。唉，他不由叹了口气：“真是麻烦，当初不听老子的，搞什么搞，还离婚，什么年代了，居然还离婚，都让人笑掉大牙。”
晚上他先到了馆子，难得没有迟到三分钟。可别小看这三分钟，不短不长的，对李红跃这种喜欢强装镇静的女人来说，足以让她们感到愤怒了。他们离婚后的每次约会，萧自强都会故意迟到，他用这种方式让她体会怠慢、黑暗和混乱，他越来越讨厌她这样的女人了，世上正是因为有这样老是想较真儿的女人，才让男人感到累得慌。他喜欢没头脑和小甜蜜，即使只想从男人口袋里掏钱的女人，也比李红跃这种绷着的女人强。蠢货，他这么定义她，可是他还是坚持：两个人必须得复婚。
李红跃到了，恋爱使她看起来比前几年气色好了很多。坐下来，萧自强主动给她倒水。“最近在忙什么？”他问她，她的生意情况他基本都知道，自然也懒得问她。
“我还能忙什么，”李红跃说：“反正不如萧总那么丰富多彩啊。”
萧自强不恼，女人嘛，得给她一点使性子的机会，否则绝经早。想到绝经，不由有点得意地笑了。这就是男人女人的差别，你李红跃再牛，再硬，行不行，脸上都能看得出。可萧自强就不同了，不脱裤子，谁知道？
他承认自己下流。他有他的生活哲学，概括起来，那就是：简单，实用。爱情？不过是性欲支使下的幻觉，奉献？这就更可笑了，不过是支个幌子可以毫不掩饰地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这么一想，他就决定长话短说。他想起了一个姑娘，有着瘦瘦的肩胛骨，黑眼圈，猛一看甚至有点丑，但细细回味，却着实有点味道。他想干脆吃完饭，去她那里玩玩。他认识不少这样的女孩子，白天兼一份听上去还算体面的工作，晚上则穿梭在各种老男人中间，和职业小姐们抢饭吃。他手机里有她的号码，他这么想着，就调了出来。那样子，似乎恨不得马上就将她约到这张桌子上来一起吃饭。
李红跃一针见血，说道：“耽误你泡妞了。”
“没有。”萧自强说，带着炫耀，“倒是很年轻的一个姑娘。”
李红跃“哦”了一声，讽刺道：“你的性生活一直很有趣啊。不过我一直很想知道，一个年轻姑娘和四十岁的男人上床还会有什么快感？”
“你又愤青了。”萧自强说，“而且显然对男人抱有偏见。”
李红跃摇摇头，察觉到自己是多了话。这些话还有什么好说的，跟他辩解这不是偏见，而只是可怜他？他会懂吗？同样为人，人和人的境界如此不同。有人会回答是因为爱而活着，有人则因为吃饱了放的那个屁而欣喜。李红跃想到这里，不由吓了一跳，也许自己是愤青了。为爱而活着？她肯这么说吗？
她不想再跟萧自强纠缠这些无聊的话题了。“开门见山吧。”她说。
他们的菜上来了，有点像云南菜，酸辣，颜色也如红三剁。李红跃嘴里吃着，示意萧自强快一点：“说吧，说完我也有约会。”
“你们不会结婚吧？”萧自强说：“我那天看见你们来着，还拉着手呢。我说，我怎么都忘了，我们俩谈恋爱的时候拉过手没？”
李红跃皱眉，她可不想谈这个：“这是我的私事，你总不是想谈这个吧？”
虽然她知道很可能是因为这个，可她还得这么问。
果真，萧自强道：“当然是谈这个，我们俩还有什么好谈的？理想、事业、爱情？我呢，还是那句老话，你不能跟这样的男人结婚，当然能比我有钱的除外。”
李红跃不打算接他的话，让他讲下去：“我们离了婚，还有关系吗？”
萧自强说：“当然有，我是儿子的父亲。你办公司的钱还是我投的资，儿子以后的学业前途还得我招呼，甚至你的养老，难道你不怕老吗？就敢肯定一直会有钱有男人？”
李红跃扔餐布：“无聊。”
萧自强却笑了，得意地，他觉得自己这么着很有风度，尽管一说到这个问题，李红跃就恼火，但他也相信她不会一点也不考虑自己利益的，否则离婚三四年了，她也一直没再结婚。他的任务，就是在她热恋的时候给她提个醒。只要这么提一提，最少就能保持大半年吧。
他索性站了起来，叫服务生再送一瓶鲜榨果汁来：“给这位女士。”
他要走了，对李红跃说：“你看你，每次都弄得不欢而散。看来那个男人也没让你进步一点点，他不行，至少跟我一样不行。”
李红跃脸红了，他看出她要生气了，这让他不由高兴起来。吵一架才好呢，最好是她冲他破口大骂，可他一走了之。果真，她叫住了他：“你站住。”
他做了一个优雅的回身的动作：“怎么呢？”
“你到底用的是什么，头发那么亮？”李红跃看着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