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乐了。看来儿子确实比自己要强。三十六局和十七局的差距可不仅仅是十九个千局。
“好了!别跟你爹玩这套,直接说你要问什么吧。”高阳道:“爸!您知道兰花门的大姐是谁吗?”高父一愣随后道:“不知道。”高阳又问道:“那您认识赵君兰这个人吗?”高父道:“认识。”高阳转头看着父亲道:“她嫁给了谁?”
高父忽然面色不自然起来,好半天才道:“好像叫纪百申,是个商人。你打听这事干吗?”
高阳道:“我就是想确定一下,兰花门是不是在千门放了眼睛!”施妖这时在一旁道:“纪百申?这名字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高阳道:“你当然听过,这名字在上海的时候生子提过。”施妖忽然想起,急忙道:“是纪托的爸爸。那你说的赵君兰就一定是纪托的妈妈喽。这人是干吗的?”高父沉声道:“当年花门的六姐。兰花门女子是四十五岁让贤,现在早应该到幕后了!”
施妖恍然道:“原来前一段你让那鸽子神神秘秘地查的是这个!”高阳将没有烧完的纸用木棍轻轻地拨动了一下,让火更旺一些,然后长长地出口气。纪托的身份,南京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不过他必须要再确定一下。平时高门主猜准的事情是不会再去花时间的,不过这件事不一样。高阳自己也有些纳闷,为什么让自己迟疑的事情都有一个共同点呢,难道真如盗门的暹罗卫所说的那样,自己仍有死结?
“兰花门大姐的身份在江湖上一直是个谜,你查这个干什么?外八行能残存至今都不容易,都在一方江湖地,能不冲突尽量不要去冲突!”高父站起身来走到墓碑后拔掉了两根荒草。东北也下了两场雪,但都不大,不过在东北地区初冬的第一场雪一般都能留到开春。两个低矮的坟头已经为薄薄的雪所覆盖。
“我知道!”高阳的回答多少显出了一丝苦涩。他何尝想跟外八行发生冲突?
在上海是盗门自己找上来的,这次在海南蜂窝山又是如此。“爸,您知道蜂窝山的事情吗?”黄纸烧得差不多了,高阳将带来的白酒打开,一瓶酒倒在冯绝的墓前,一瓶酒倒在李文鹿的墓前,然后又让施妖开了两瓶,他手拿一瓶,另一瓶递给父亲,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对着师爷的坟墓喝了一口。
高父接过酒瓶刚要往嘴里送,忽然听儿子提到蜂窝山,手上的动作一下就停了下来。见施妖帮自己在地上铺了一个手帕,高父笑着对小丫头点了点头,随后将手帕捡起还给她,也跟着坐在地上说道:“碰到蜂窝山人了?”
高阳点了点头随后道:“爸!当初你为什么那么快就认输放弃?”高阳的这个问题很突然,老千门主将听罢,好久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为什么这么问?碰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了?”不愧为千门主将,高父不仅将问题丢了回来,而且还点出儿子问这个问题的原因,那意思再简单不过了,分明是在说:你个死孩子,遇到啥麻烦事想收手了吧,然后自己不好意思开口,来让你老爹说。
高阳递酒过去道:“直接跟您说吧,我猜到一件事情,想跟您证实一下。不过我知道您可能不会告诉,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问!”
高父见儿子又递过一瓶酒来,急忙摆手示意自己手中的这瓶还没喝完呢:
“少喝点酒,当初师爷怎么教给你的,话至三分止步,酒到提神收杯,你以后用脑的事还多着呢!”
高阳点了点头,但仍没有放下酒瓶,就这样提着一口一口地喝着,同时看着父亲。
高父见儿子此举,无奈地长叹一声,随后满是寂寥之态低声道:“我这件事,既然瞒到你师爷入土,瞒到你江湖都跑了近十年,那么现在就绝对不会说出来。你不要管太多了,好好完成你师爷的遗愿,将千门发扬光大,不愧先贤、敢对列祖,那样等老爹百年之后也好跟你师爷交代了!”
(4)
高父说完,起身将剩下的半瓶酒仰头都干掉才道:“我约了几个老伙计打牌,你在你师爷墓前多坐会儿吧!记得到点儿回去吃饭,在你妈面前尽量别提走的事情,这事等回头我说。”
高父说完脱下身上的大衣放在地上跟施妖说道:“丫头,跟小阳在这儿坐坐,林子里冷,垫着叔叔大衣。”说完迈步离开了。
高阳坐在墓前没有动。酒还是一口一口地喝着。施妖将大衣捡起披在高阳身上低声道:“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干吗惹你爸爸不高兴?什么事?”高阳摇了摇头,随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身边示意施妖也坐下,反将瞪了哥哥一眼后蹲在高阳身边道:“我感觉你们父子俩很怪,说的话都让人听不明白。两个千门主将碰在一起聊天真让人头疼!”
高阳道:“爸爸说得不对,千门的存在是为大家,而非小家,要着眼天下而非各门各户。”
施妖看着高阳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下,有些哽咽道:“哥,你为什么就不能把你所承担的东西跟大家一起分担呢?你说出来大家一起做,一起想岂非更好?如果你总这样,要我们这个雁尾子何用?你再这样我就退出!”
高阳面色颇有不悦地说道:“在祖师墓前不要乱说。”侧头见妖妹满脸泪水,高阳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了,于是帮施妖轻轻地擦了一下眼角道:“乖,八将司职不同,分工各异,有些就是哥干的工作,就好比你为大家化装,为什么不让我来帮?”施妖反驳道:“那不一样的。这次你一定要跟我说清楚。”“他是不会说的!”一个声音忽然从两人的身后传来。在这寂静的乱坟岗上,忽然冒出个人说话,虽然是白天,但也显得恐怖异常。
施妖一个侧身便扯下耳环,因为她听出这个声音并不是高阳的父亲。九连环耳钉在手中轻轻一捻就变成九根钢针。
嗖!嗖!嗖!嗖!
九根钢针在施妖的三次抖手下,陆续地飞了出去,隐没在林中。只闻声,未见人。施妖回头的时候发现那声音虽然响在耳边,但来人还在林内很远的地方。
她想着只要不是高阳的父亲,那么肯定是敌非友,所以一点儿没有手下留情。“好手法,这手暗器除了北京城的一撮毛,没人能比得上!”人还是没有出现,不过林中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是用锤子在敲打木头一般。“一撮毛也在奶奶手中吃了瘪,有胆的现身再接我一套!”施妖站起身来看着身后的林子。高阳跟着起身笑着拍了拍施妖的肩膀,然后对着林子说道:“六叔来了?”“听说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扫墓,所以爬起来看看!”来人的身影终于看清楚了。来人拄着双拐,两只脚都拖在地上。刚才施妖所听到的那种奇怪的声音就是拐杖撞击地面发出的。
“这是?”施妖满面疑惑地轻声问道。没等高阳回答,远在百米之外的那人便抢先道:“老瘸子就是上一代的千门火将华战魁!”“是亮子的六叔!”高阳在施妖耳边轻声说道。
高阳让施妖从小篮子中把剩下的酒拿出来,全部打开然后坐在地上,看着华战魁走来的方向。施妖很纳闷既然是门中长辈,哥哥为什么不过去搀扶一下。见高阳坐下没有动的意思,施妖就想着自己过去搀,毕竟方才自己毛躁,还射了一套暗器,可刚迈步,高阳忽然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咦!你身染寒疾?”华战魁走到近前后一眼就看出了高阳身上的毛病。高门主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将肩膀上父亲的大衣摔在地上道:“来六叔,咱爷俩喝点!”华战魁拐杖一歪,就如不倒翁一样倾斜了下去,正好坐在了高阳铺的大衣上。
“反将施妖拜见老火爷,方才不知是您老驾临,多有冒犯!”施妖摆了个门中晚辈拜见长辈的山字手,轻声说道。
华战魁哈哈笑道:“没有冒犯,小丫头身手不错。”施妖将酒瓶递到华战魁的手中问道:“老火爷,您为什么认为我的暗器不如一撮毛呢?”华战魁笑道:“你打出去的暗器现在在哪儿?”施妖一愣,没有明白什么意思。
华战魁将拐杖提起来送到施妖眼前道:“我当年跟一撮毛的老宗主交过手,虽然破了他的芝麻开花,但鞋底被划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