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个梦,那是每一个杭州人的梦,梦里脚下的路是畅通无阻的,没有堵车的烦恼,也没有红灯的困扰。
如今梦圆了,杭州地铁人就是这圆梦人,驾着一列列的铁龙而来,承载着每个人心中关于事业、家庭、人生的无数美梦,畅心前行!
——杭州地铁人语录·季欢
1
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撑起地球。
给我一对翅膀,我可以飞向太空。
给我一条隧道,我便可以穿越时间和空间……
衣食住行,一直是人类梦想的基本课题。土行孙的遁地术以及孙悟空的腾云驾雾,都是人类在出行方面的梦想样板:一方面是以速度换取时间,另一方面又以空间大腾挪来换取速度。在古代,人类为了突破自身的极限,驯化了马、牛、骆驼,或日行千里,或负重而行;进入工业社会以后,实现梦想的力量以加速度的方式前进,而地铁就是工业革命进入到一个崭新阶段的杰作;而在今天,梦想照进现实,人类向外太空的探索已经越走越远。终有一天,我们将去太空站上小憩,至于用什么方式去,坐地铁还是火箭,那是另一话题了。因为从我们最早接接触的科普知识,美国在我们脚底下,那我们挖一个洞,像愚公移山那样地挖,终有一天是会挖通的。
在进入地铁这一正题时,我们可以大略了解一下人类出行的交通工具史。
早在1804年,一个名叫德里维斯克的英国矿山技师,首先利用瓦特的蒸汽机动车组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台蒸汽机车。人们称它为“火车”,这个名称一直沿用至今。第一辆现代意义上的火车“旅行号”的发明者也是英国人,叫乔治·斯蒂芬森,诞生于1825年,“旅行号”也是以蒸汽机为动力的。如果要说是用内燃机作动力的火车,那么发明权应该属于德国人,时间为1894年,即人类用了90年的时间,从蒸汽机走到了内燃机。
小时候我们对火车有一种神秘感和敬畏感,当那个庞然大物驶来的时候,才有可能带我回老家过年,而当它驶离车站时,哪怕是一个小之又小的三等小站,都会有人向它敬礼。但也就在那时,我很不明白大人时常要问的一句话:昨天晚上你爸你妈开火车了吗?
世界公认的汽车发明者是德国人卡尔·本茨。他在1885年研制出世界上第一辆汽车。有趣的是,这种最早的汽车是只有三个轮子的,所以现在如果你去看老爷车,那只有三个轮子的,一定是宝贝中的宝贝了。1887年,卡尔·本茨成立了世界上第一家汽车制造公司——奔驰汽车公司。从本茨到奔驰,可见翻译真是一门学问啊。
第一辆能让双脚离地的自行车,是1839年英国人麦克米伦发明的,它用脚蹬曲轴机构驱动后轮。在此之前的自行车都以脚蹬地驱动,因为动力的人所共知,所以它的发明者就有了花开两朵三朵N朵的现象,无法绑定在一个人身上,不少国人就认为自行车源于中国古代的独轮车。当杭州地铁1号线开通在即,有人就在议论折叠式的自行车好不好带上地铁,这便又是另一个话题了。
至于说马车,天呐,这就说来话长了,因为秦始皇兵马佣中就有马车了。有关方面考证说,马车距今至少已有4000年的历史了,它的始祖师据说是中国夏朝的奚仲,而诞生地则是在山东枣庄的薛城。在古装影视剧中,马车几乎是必不可少的道具,人们在观看影视剧时也不会去考据秦时的马车和清时的马车有些什么本质区别,当然,清朝马车已经设有包厢,那里面格格和阿哥们已经可以谈情说爱了。而传说中跟杭州西湖有关的苏小小,她的座驾是一种叫油壁车的马车,此美女驾着它在西泠一带出行,想必是那个时代的宝马了吧。
现在可以确认的是,飞机的诞生,离现在时间最短,它是1903年,由美国的莱特兄弟发明的。飞机的发明,正如那首歌中唱的那样——我要飞得更高……其实高不是目的,快才是目的:一百年前国人留学日本,从上海坐船出发,那至少要半个月的漂洋过海,这中间会有多少故事啊,要写多少信和日记,要发多少感慨和思念啊;而现在90分钟就能搞定——那只是放映一部故事片的时间,却不够真实故事可能发生的时间(不过就可能性来讲,五分钟都有可能发生故事)——可见随着交通工具的革命,人类对目的的追逐也越来越省略过程了。
1807年,美国人富尔顿发明的蒸汽动力轮船,则是人类航海梦想的一次伟大突破,从此,“我爱这蓝色的海洋”的感叹也就有了新的起点。因为在古代,漂洋过海远比翻山越岭要困难得多,山和山隔着,吼几声能吼出信天游;而水和水、洋和洋隔着,虽是一衣带水却只能望洋兴叹了。所以在公元1949年初,国民党曾经有着和共产党划江而治的梦想,因为长江有着天堑之称,而当人民解放军一渡过长江占领南京,后面的事情就有点摧枯拉朽之势了。再比如说我们的钱塘江,江北即杭州,江南即萧山,自古就是这样,直到清末的胡雪岩时代,才敢有在钱塘江上造桥的想法,也请了国外的专家来过,但最后没有做成,所以他办了义渡;后来到了民国,茅以升才把事情办成了。今天的钱塘江大桥(史称一桥),在各地新建大桥纷纷豆腐渣似的倒下之后,被网友赞美为“桥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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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粗略地梳理了交通工具简史之后,会发现让梦想勃发而升腾起来的,都跟蒸汽机的发明有关。最早的蒸汽机在300多年前就诞生了,后来瓦特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改良革新,终于研制成功了具有现代工业意义上的蒸汽机,然后就用于轮船、火车等,而这些发明者中,英国人又是独占鳌头,因为英国的工业革命需要蒸汽机啊,它最早就是应用于采矿作业中的,因此世界上第一辆地铁诞生于英国,也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那是1863年,迄今整整已有150年的历史了。
所以我们应该知道英国为什么叫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而且一开始的地铁用的也是蒸汽机。我们小时候对蒸汽火车还有印象,现在则只能从电影中看到了,那时火车汽笛一响,火车头上就冒出无数的蒸汽,这个气势还是蛮强的,但是火车是露天的呀,只有站台是半封闭的。我们设想一下,如果在地下,地铁列车一开,头上冒着诸多蒸气,那整个过道上还得了吗,但就是这样,听说当年英国伦敦坐地铁的人还是趋之若鹜,这倒不仅仅是英国人好新潮。真的,英国人是很潮的,无论是音乐还是电影,或者我们今天讲的创意产业,他的总量也许比不上美国,但他的新潮却是世人共认的。既老牌又新潮,这就是英国;既有女皇,又有戴安娜式的王妃,这就是英国人,贝克汉姆和维多利亚就是潮且绅士的最佳结合了。当然现如今的王子和王妃也都是潮人,他们的裸照在网上热传便是一个证明。而中国人也早过了再问“你爸你妈昨晚开火车了吗”这样的隐晦语,而直接地用网络用语“咻咻咻”来替代了。
150年前伦敦要造地铁的最主要的原因,可不是为了玩新潮,当时的主旨确确实实是为了解决伦敦的交通压力。一个半世纪前的英国跟今天的中国颇有些相似之处——都处在快速城市化的进程中,大量的劳动力从农村拥入城市,使得城市人口迅速膨胀,交通拥堵也日趋严重。要知道150年前的主要交通工具还是马车,而马车堵起来那可谓“车辚辚马萧萧好不热闹”啊。
所谓时势造英雄,当年的“堵城”伦敦,有一位经常饱受堵车之苦叫查尔斯·皮尔逊的律师。估计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便开始“不务正业”起来了,成天考虑如何解决这一难题。据说有一次他在卫生间看到一个老鼠洞之后大受启发——他发现这个老鼠洞一直是通到房子外面的,于是他感叹,老鼠真是厉害啊,不仅能在地上跑,还能在地下跑呢。接着他就想到,如果把铁路建到地下去,岂不又节省了空间,还解决了交通问题,不是一举两得吗?1847年,他在作了很多可行性研究之后,干脆把律师之职也辞掉了,向市政厅提交了可行性方案。但是这个方案并未被采纳,一直要过了10年之后,查尔斯·皮尔逊的方案才重新得到审议并通过。在审议之时,伦敦的报纸也就此展开了讨论,反对的一方的担心是这隧道会不会垮掉,隧道里由蒸汽机发出的浓烟会不会把人熏死……
因为当时的施工技术是非常落后的,主要靠人力挖隧道,隧道在掘进时得先把地铁途经的地上居民全部搬迁,工人们从地面向下挖掘一条10米宽6米深的大壕沟,用砖加固沟壁,再修建成拱形的砖顶,然后将土回填,再在地面上重建道路和房屋。这个工程得拆很多房屋,工程量也非常惊人,要花费大量资金。为了使蒸汽机车的浓烟及时排出,隧道还得修建很多通风孔。而这条地铁运行后的资金回报也很不靠谱,因而投资商们都非常保守。当时拆迁的问题怎么解决,怎么安置怎么补贴,这些笔者也还没有去查询,要知道那可是一个私有制的国家啊。
第一条地铁不仅遇到资金的问题,同样还有安全的风险,凡是第一次,总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伦孰地铁当挖掘到一条小河的岸边时,河岸发生了坍塌,导致工地进水2米多深……事实上类似的问题在各国的地铁建设中总是反复出现,包括杭州湘湖车站基坑的倒塌,也是因河水的倒灌而发生惨剧的。
就这样,充满坎坷的新生事物跌跌撞撞地登上了历史舞台。30年后,奥匈帝国于1896年在布达佩斯建成了地铁,美国的波士顿地铁建成在1897年,法国巴黎通往郊区的地铁建成是在1900年。从此,地铁真正成为世人瞩目的交通工具。
当然,我们现在可能已经想象不出在一个半世纪之前,好像车也没那么多、人也没那么多,怎么可能要建地铁了呢?但事实却是如此。当然,最早的地铁绝不是我们今天看到的地铁,正如莱特兄弟的飞机也绝不是今天的波音747,但这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且又是英国迈出去的。
1862年,世界上第一条地铁修通了,当时这条地铁只有6.5公里长,有7个车站。它的第一批乘客是40名巡游的官员,他们坐在没有顶棚的木制车厢里对地铁进行了检验。一年后即1863年,这条地铁正式投入运营,第一天的乘客总数就达到了4万人次。按当年7月的统计,在过去的6个月里,运营人数477万人次,平均每天有2万人次乘坐。由此地铁成为继公共汽车之后伦敦又一个多数市民可以负担和使用的公共交通工具,从而开启了世界各国兴建地铁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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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造地铁,则开始于北京,它于1965年7月1日正式动工兴建,于1969年国庆节建成通车。
而最早建议造地铁还是1951年,还好,也只比英国晚了百年。那是在1951年7月,在北京市第二次各界人民代表会议上,朱长江、曹济洲这两名代表提出“城内铁道应改为地下铁道或移至城外”的提案。1953年9月28日,北京市委关于《改建与扩建北京市规划草案》出台,明确提出:“为了提供城市居民以最便利、最经济的交通工具,特别是为了适应国防的需要,必须及早筹划地下铁道的建设。”这是新中国最早提出修建地下铁道的城市规划。
据说当时彭真市长向毛泽东主席汇报北京要建地铁时,毛曾这样说——现在你修20公里、30公里算什么嘛,你要一直修到天津。用今天的话说,从北京修到天津,那就是城轨或高铁,现在已经实现了。
当时北京建地铁,主要还是考虑到战备的需要,用当时的话说叫“适应军事上的需要,同时兼顾城市交通”。根据预计,北京地铁在战时可以每天运送5个陆军整编师的兵力自西山运至北京市区。由于属于战备工程,因此就在1969年1号线通车后很长时间里并没有对公众开放,需凭介绍信参观及乘坐。说当时参观的票是一票难求,而一年参观的人数就达800万,且人们登上地铁都会高呼“毛主席万岁”的口号。这个我们今天也能理解的,等于说是去参加伟大成就的。直到上世纪80年代初,北京地铁才正式投入民用。关于北京地铁建设的内幕,以前是当军事机密来对待的,现在则都一一解密了。
我第一次坐地铁便是在北京,1983年。
将近30年之后,我依旧记得当时的心情,有点紧张、兴奋、好奇,跟第一次坐飞机有点近似,但坐飞机会有点恐慌(现在依旧),而且这恐慌是伴随全程的,而坐地铁则全无恐慌之感。那时的地铁坐的人还没那么多,所以更是感觉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当时觉得北京真牛,这个牛不仅仅是因为北京有天安门和故宫,更是因为有从未见过的地铁。
那个时候我觉得坐火车已经有点奢侈了,谁知道地铁比火车还要厉害——它是那么不声不响地就来到你面前了,而且上下车的速度是那么快,快到简单不可思议。对了,当时能想到的形容词只剩下“呼啸”一词。
还记得一些有关的小细节。比如,两年之后又去北京,我用一张3元的学生月票从复兴门坐到苹果园,一开始以为月票只能用来坐公交车,没想到月票竟能坐地铁;而每一次去坐心里还是有点惴惴不安的,生怕坐错了地方,后来朋友说“坐错怕什么,你再坐回来好了,来来回回,随便你坐多少次”。当时地铁车站和出入口还没有升降电梯,所以都得步行进出入口处,每每走到地面上,都有一种新鲜感,好像是要去约会似的……
1983年的我,当然不知道人家的地铁至少比我们早了100年。现在只要网上一键入“世界地铁史”,那就齐刷刷会出来好多好多,包括朝鲜平壤有地铁的时间比我们北京还早呢。笔者在写此书时,听同事在网上说,因为奥运会,伦敦的地铁也在修修补补,那可是运行了150年老的家伙呀,人家还照样在用,所谓百年工程,此乃明证。
而在北京之后,国内动工修建地铁的城市便是天津、上海,然后就是广州、深圳等。计划经济时代讲究按级别排排坐吃果果;市场经济了,城市实力成为更重要因素,但城市级别还在的,直辖市的建制也还在的,后来杭州提升为副省级城市,也是一种光荣和安慰。
4.
正如杭州地铁人季欢所说的——曾经有一个梦,那是每一个杭州人的梦,梦里脚下的路是畅通无阻的,没有堵车的烦恼,也没有红灯的困扰。
是啊,是到了杭州地铁梦闪亮登场的时候了。
几年前杭州的多家网站上曾晒出一张照片,拍的是杭州文二路上因水管爆裂而造成的大堵车,那照片上每一辆车都排得井然有序……而这样的“序”恰恰是杭州人心头最大的痛。突发事故痛彻心扉,但更多的痛是平时,是几乎除了春节之外的365天。因为交通工具的革命,人类追风的梦想正在变成现实,人们喜欢飙车,人们追速度而去,但却被速度捆住了手脚。这些年城市管理者和市民们为交通出行不知出了多少点子采取了多少措施,可是老实说,变化永远比计划快,怎么说呢,变化和发展如百米纪录保持者博尔特,计划和追赶者如同我这样的凡人。一方面我们成效巨大,一方面也可说是成效甚微,原因是什么?原因是我们只在地面做文章而没有把触角伸向地下。或者说我们只会建设,却不会管理;管理我们也只管五年,因为五年一换届嘛,而不管十年百年。所以正是在这一点上,杭州向老鼠学习的必要性已经不容置疑了。
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其实杭州人是蛮有远虑的,但近忧却还是接踵而至。换句话说,梦想本应指引现实(当然,再怎么样美丽奢华的梦想,都得跟现实去兑现,前面那些基本属于“地铁史话”一类的文字,也说明了这一点),可现实已经跑在了梦想前面。几年前,当我们才感觉到梦想有那么点照进现实时,现实又风驰电掣地前行了——私家车刚刚成为唾手可得之交通工具,我们却发现道路的拥堵、环境的污染已经成为困扰城市运行的最大顽疾,君不见早晚高峰时人们从一个停车场驶向另一个停车场时的情景吗?而且看到这样的情景,我们已经已经悲哀不起来,反倒有点可笑得自嘲了,看样子做老鼠那样去上班实在没必要了,还是做一只猫呆在家里吧,或者只在周边活动。
是啊,虽然有人形容杭州地铁是“起大早、赶晚集”,可毕竟让杭州人赶上了集,先不管这个集能否照亮现实,至少我们可以憧憬起这座城市的地下铁生活了。
30年前我正迷恋现代诗,但是在坐过北京的地铁之后,对美国诗人庞德那才两句的著名地铁诗《在地铁车站》,还是不得甚解:
在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般显现,
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把面孔看成花瓣或把花瓣看成面孔,我到今天也还没有做到,有时近看油画作品倒是会有这个效果。在今天,影视中关于地铁的场景甚多,最动人的莫过于镜头一闪,所有的腿都齐刷刷地迈出车厢,这个如果从长镜头中来看,还是很有味道的。至于庞德的意境,不管他是不是受中国古典诗歌的影响,他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写下的这两句诗,好是好,但就是跳跃太大太快了。
相信多坐几次杭州的1号线后,我的意境或许能追上庞德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