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锦嘴里念念有词,淡然的脸慢慢扭曲,一串又一串的咒印浮上他的脸颊,映衬得他仿佛是来自地底的恶鬼。咒印由黑色变成血红色,越来越红,越来越多,五彩的丝雾也越发的浓。
终于,司空锦的脸完全看不清,全是咒印。而霍西夜也被五彩丝雾完全包围,一拨又一波的痛滚过他的身体,他的骨骼在“咯吱……”响动,他的血肉在剧烈生长,五彩丝雾中,他的脸、他的身材在变化,逐渐变成了原本傲然的身姿。
“啪。”
司空锦的两只手掌拍在一起,咒印急速从他脸上消退,五彩丝雾还是包裹着正在变形的霍西夜。
“卡啦卡啦。”
司空锦的手掌里的骨头全都随着这一合拢而碎裂,这痛克制着他心口的剧痛,两厢之下,他反而觉得一阵轻松,人,也随即跌倒在地。
五彩丝雾一点一点散尽,霍西夜的身体上布满了汗水,由于那五彩丝雾对金属有一定的腐蚀作用,他四肢上的铁锁已经化作了水。
原本以为变身后至少要延续一段时间痛苦,但在五彩丝雾的治疗作用下,霍西夜不但不觉得痛,还感觉如同运动过后那般轻松舒泰。
他站起身,看着瘫倒在地的司空锦,不言不语,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司空锦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霍、霍西夜,你,你现在欠我一个人情。”
霍西夜脸色一冷:
“我不杀你便是。”
说着,他便往外走。
“等、等等。”司空锦趴倒在地,淡然风流的样子早已不见,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断了双手、中了难忍剧毒的可怜人。
霍西夜身体一僵,等着司空锦开口。
“我、我要你、要你杀了我!”
霍西夜豁然转过身,盯紧司空锦,入目,便是司空锦这般没有尊严、残废一样的模样。
“那个人、她、她不爱我,相思毒、毒入骨,我不愿意一个人、一个人忍着,宁愿死,也不要一个人忍着相思毒!”
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司空锦笑得悲凉,眼神望着霍西夜,渴望地望着,求死。
霍西夜的拳头紧了,松了,紧了。大步走到司空锦身边,运尽全身内力,一掌打在他心口上。
司空锦无声无息地倒下,霍西夜接住他,手指在他鼻息下探过,已然,没有了呼吸。
司空锦,死了。
这个品行恶劣,一肚子坏水,爱吓唬他和小师弟的二师弟,死在了他的手中。
这个计谋无双,精通上天之意,用一生算计他的国家谋害他最爱的人的国师,死在了他的一掌下。
霍西夜轻轻、轻轻地放下司空锦,白色的国师袍沾满了废弃宫殿地上那厚厚的积灰,满头的黑发遮住了那张总是微笑很少有其他表情的脸,和袍子一样,沾满尘灰。
生者已往,死者已矣,徒剩下,尘埃落定。
霍西夜的手掌合起,握成了拳头,脸色紧绷,眼神冷冽而空旷。
他陡然站起身,决绝向外而去,再没回头。
霍西夜踏出废殿,浑身内劲运转,整个人处于防范状态之中,像一张紧绷的弓。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阻拦,那些禁卫军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宫殿,走向城门,没有人阻拦。
他心中奇怪,倏忽想到司空锦的求死。俗语说:哀莫大于心死。霍西夜一直都知道,看似淡然的司空锦其实性格中一向有着刻骨的疯狂,他若是放手,便真的是放手了。
所以,这些侍卫的不阻拦应该是司空锦临死前的吩咐。想到这里,霍西夜微微放下心,但是转念一想,他又立马警惕起来。
即使有司空锦的吩咐,也难保司空锦的某些属下看见司空锦的尸体,不会在激愤之下想杀了他,所以,他必须立刻马上离开这里,去岭南找唐素。
而宫殿外的一处暗影里,鹰和狼站在一起。
看见霍西夜急速离去的背影,狼推了推身旁的鹰,疑惑地问道:
“那个人是谁?刚才在宫殿里没有看见他啊。”
鹰不答,三角眼里冒出淡淡的蓝光,扫过霍西夜的全身,竟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身上的骨头。在一根肋骨上看见一个蝴蝶印记,鹰眼神一敛,人如鹰般滑翔出去,追着霍西夜而去。
狼看着鹰突然离去的身影,一拍头脑:
“原来是刚才躺在床上那人,不好,主人!”
狼从暗影里跑出来,直接奔进宫殿,看见倒在地上的司空锦,眼睛瞪得老大。
几步走上前,他伸出手,在司空锦鼻子下探了一下。
天,没有呼吸!
狼心中大骇,反应过来后,慌忙打开怀中的一个红色锦囊,里面有一张纸条,上书:
“昭告天下,司空已死,厚葬于姑墨南陵。”
半月后,溶城,城主府。
一大清早,东厢房里就爆发出一阵怒吼:
“花醉,你个混蛋,把你的爪子从老娘胸上拿开!”
蹲在井台上打水的李洛雨动作一顿,水桶落在井水里,“噗通……”一声响。
没过一会儿,西厢房的面便开了,混乱套着衣服的唐徵弦睡眼惺忪地走到东厢房门口,毫不客气地踹开门。
接着,屋里传来花醉不满的声音:
“天才亮呢,这么早起床干什么。好了好了,你放开我,我自己走!”
然后,唐徵弦拎着花醉的衣领,把他从东厢拖出来,花醉白了唐徵弦一眼,打了个呵欠,看到井台上的李洛雨,笑眯眯地说:
“小家伙,今天早上吃什么?”
李洛雨摇动轱辘,打上一桶水,拎起水桶,从花醉身边走过,咕哝道:
“我不是小家伙。”
花醉狐狸一样地眯着眼,满脸的餍足,不在意地说:
“我们这里你最小,不是小家伙是什么。”
往常,李洛雨对花醉的话一概采取的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态度,今天不知怎么的,看见他满足的神色,心里的火便压不住,“啪……”地丢下水桶,口气冲冲地说道:
“你每天吃我做的饭、指使我洗衣服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是个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