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夜原本好看的薄唇现在血迹斑斑，被她咬过的地方，牙印深深森森。唐素一边认真擦着一边忍不住问：
“西夜，你不怪我吗？”
怪，怎么不怪，昨夜哥哥派来的人说她留宿宫里，昨夜她当真一夜未归，昨夜他在王府前等了一夜，却等回了一双倩影，要他如何不怪。怪也怪了，火也发了，还做出那么大胆又羞人的事情，他还要如何呢？
终究是，丢了一颗心，无从怪起了。
霍西夜不答，唐素也不能追问，只在他复杂的眼神中，替他擦完唇，擦完脸。
“你先回去吧，我明晚去找你。”
霍西夜点头，指指唐素手里的帕子。
“你要这个？”唐素为难的看着手里沾了血的帕子，“脏了，没什么用了。”
“我有用。”
“哦，给你。”
霍西夜接过帕子，转身离去，拐角无人处，珍爱地将帕子贴心口放好。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擦脸。她脸上的专注，是他一生的珍藏。
霍西夜走后，唐素换了件衣服，把脱下来的衣服叠好收在柜子里。
这算是个纪念品吗？纪念什么呢？唐素想了想，未果，手上却还是好好的收好了衣服。
用完晚膳，唐素躲进书房，找出早上写的那份折子，又加上一段。边写边念叨：老狐狸，叫你算计我，叫你让我死，姑娘我这下子全给你的爪牙掰断了，叫你尝尝从天上掉下来的滋味。
泄愤地写完，唐素心绪尤未平，脑中还想着救霍西夜爹爹的事情，只觉书房烦闷，便到园外走走。
不要人陪，唐素独自漫步，欣赏各院的浅浅光影。
如若时光永恒如此静谧，人世间会少掉多少烦恼。
唐素文艺情结发作，相思病生，哎哎哎，她好像思雅啊，要是能跟他一起欣赏这样的光影，该有多好。
也许是她心底的想法太过强烈，她竟然看到前面不远真的有一身白衣、飘飘若仙的男子。
思雅？
唐素屏息，男子转过头，气质高洁，眉心朱砂。
啊？是于歌？
“于神医，你也出来散步？”
于歌摇摇头，忽而一笑。
“王爷，您称呼在下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唐素耸肩：
“你本来就是神医啊。”
于歌又摇摇头，问唐素：
“王爷可知在下行医几年？救得几人？所救人中，病重垂危者几人？”
唐素傻眼，她跟于歌认识才几天，这些事情她当然不知道。
于歌拱手：
“王爷，在下并非刁难你，而是借此表明，神医之名皆是虚传，在下行医不过三载，所救不过百余人，病重垂危者更是甚少。只因在下救治及时，让人记住，竟传出神医之名，在下着实惭愧。”
唐素低了头，想了想，抬了头，问于歌：
“你真的感到惭愧？”
于歌面上滑过一丝愕然，随即朗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不能自抑，笑的乱没形象。
唐素：我就知道，陶然那副德行，能有个正儿八经的哥哥才怪！
于歌笑够了，直起身，冲着唐素竖起大拇指。
“王爷，天下间能凭一语便识破我于歌者，只有你一人。”
“识破？我识破你什么了？”唐素装傻。
于歌笑着说：
“人人都以为我于歌谦逊，都对我赞扬有加，唯有你问我，是不是真心，是不是心口如一。”
“那你是不是真心？是不是心口如一？”唐素挑眉。
于歌很干脆：“不是。”
“哦？你才行医三载，所救不过百余人，疑难杂症没见过多少，配得上神医二字？”唐素忍不住那话堵他。
谁知于歌毫不犹豫，原本高洁的气质突然被一身狂妄替代。
“这世间，神医二字，堪堪配我于歌！”
没想到，男子地位低下的时代，亦有“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的洒脱豪迈，任何时候，敢于反抗的声音，总是格外动听。
这下，唐素对于歌彻底另眼相看，却又好奇，他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于歌从腰间解下一个布包，布包比普通的荷包要大的多，足有一寸多长，翻开，里面一排三把锃亮的手术刀。
准确的来说，是类手术刀，刀身极其薄，刀柄和刀身相连处有条空隙。
“这是？”唐素掩住心里的惊讶，假装不解，心里却怀疑，莫非这个于歌也是穿越人士？
于歌抽出一把刀，一手拿着刀柄，一手拿着刀片，轻轻一拔，刀身和刀柄分离。
“这是我特意打造的薄刃，极其锋利，有些病人一时痰迷心窍无法呼吸，我便用薄刃割破他们的喉咙，插入芦苇管，让他们先保持呼吸，然后施救。因为怕脏，所以薄刃的刀片时时需要更换。”
割喉通气？于歌果然是个天才，不不不，是个奇才怪才，虽然在现代割喉用呼吸机的手段很平常，但在现在，这无疑是一种壮举。
“你用这种方法救过人？”
于歌点头，又给了唐素一个震撼：
“我经常解剖一些尸体，将人体内的图像画成册子，所以对人体的结构很熟悉，割喉对我来说只是小事。”
牛叉，太牛叉了，在医学发展还停留在望闻问切的中药时代，在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思想年代，于歌绝对是个牛叉的存在啊。
“王爷，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唐素不解。
“我的行为在一般人看来，惊世骇俗，你不怕吗？”
唐素指指自己：
“你觉得我是一般人吗？”
于歌一愣，随即笑着摇头。
“那天，王爷你救下那位受冤枉的老人，我便觉得王爷你定然不是一般人，怪我一时没想到，竟然拿王爷你当一般人看了。哦，对了，王爷，我留下来正是为了你那天救人的特殊方法。”
“既然大家都是爽快人，你也别王爷、王爷的叫我，我姓唐名素，你叫我名字就行。”
“好。”于歌一点头，“我便叫你一声唐素。”
唐素爽朗一笑，毫无保留地把心肺复苏术教给于歌，于歌啧啧称奇。
“王爷，你为什么会懂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