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尹祥熙啊!”青年公子温润如玉的脸上有着深切的失望,她终是忘记自己了么?
黛玉微微一笑,保持着淡淡的疏离:“孔子阳货相貌相同,以至于被人错认,想必公子所认识的女子与我相貌相像,也未可知。”
“不,”尹祥熙向前踏出半步,“不可能,纵然面貌相似,名字又岂可冒认?”
黛玉微笑侧身:“天下之大,同名同姓亦不足为奇。”
“要怎样,你才能记起我?”尹祥熙眸中腾起痛苦的雾气,苦苦寻觅的结果,就是这样对面不相识么?
黛玉放眼前方,一只白鹭贴着水面疾掠而去,转瞬消失在蔚蓝的天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觉心有所感:“人若如鸟,该当何等自由。”
“死丫头,竟敢和不相干的男人私下相会!”一个恶毒的妇人声音传来。
黛玉愕然,回眸间,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手里提着柳条鞭子,怒冲冲跑了来。
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背上已热辣辣挨了一下,紧接着耳边是一声挨一声的恶毒谩骂。
黛玉吃痛,两行清泪顺着玉石般莹洁的面颊滚落,只是告饶的话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妹妹!我来救你!”
为何,尹祥熙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龙哥哥,你在哪里?”你说过,你不会让玉儿受委屈的!
虽然明知是场梦,却仍旧不免感伤。
“姑娘,快醒醒!”紫鹃急切的推着黛玉。
雪雁春盈早已跑了过来,问道:“姐姐,姑娘这是怎么了?”
紫鹃皱眉:“做恶梦魇住了。”
好一会儿,黛玉才缓缓睁开眼睛,梦中的一切都已经模糊,只是微微有些头痛,看着眼前三双关切的眼睛,浅浅一笑:“你们这是怎么了?我脸上长花了还是怎的?”
三人这才松了一口,紫鹃笑道:“姑娘才刚做了什么?怪吓人的,看看这一头的汗。”
梳洗已毕,用过早饭,同姊妹们一齐来到贾母房中,刚一进门就听见一阵叽叽呱呱的笑谈声,黛玉不觉莞尔,迎春轻轻摇头:“还是这么爱说话!”
众人都知道,这是史湘云来了。
青年姊妹数月不见,自然有一番亲热,贾母微眯着双目看着这一群小姐妹在底下嘁嘁喳喳,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少女时光……
只是有一个人似乎融不进这欢快的氛围,那是,宝钗。薛家到底安得什么心?自己明里暗里提过好几次了,这女孩儿大了,到底是不中留的,宝钗眼看着都要十六岁了,待选的事已经成了泡影,难不成还是这么耗着?还是说当真的安了不该有的心思?
正想着,前面有人来回话儿,在凤姐耳边嘀咕了好一会子,凤姐笑道:“既这样,难为她来一趟,留她住一晚罢了。”
贾母忙问:“什么人来了?凤丫头,你这猴儿又有什么瞒着我呢?”
凤姐忙笑道:“我若是孙猴子,您老就是如来佛,凭我怎么折腾也跳不出老太太的五指山啊!”
一语说得众人都笑了。凤姐这才说:“就是前儿说的那个刘姥姥来了,我想她老天拔地的,难为来一趟,所以留她住一晚。”
贾母眼神在薛姨妈、宝钗脸上淡淡一扫,笑道:“既是亲戚,多留她住几日也使得,横竖她又不常住,又是个有眼色的,况且我也正想着有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话儿,你给我领了来,我瞧瞧。”
凤姐笑道:“今日天晚了,明日再见也不迟,老祖宗,这刘姥姥若投了你的缘法,可要给我记一功哟!”
贾母指着凤姐,笑着向王夫人、薛姨妈等道:“你们听听,这猴儿越发无法无天起来!”
晚间黛玉回到潇湘馆,却见王嬷嬷正拉着春盈说话,忙道:“嬷嬷,你这几日身子不爽快,该好好歇着才是,这早晚了又起来做什么?”
王嬷嬷松开春盈的手,又拉住了黛玉,慈爱的目光温柔的抚摸着她美丽稚嫩的脸庞:“姐儿……玉儿……”眼里腾起雾气,模糊了原本就有些朦胧的视线,话语也哽咽了。
黛玉那一直藏着淡淡忧郁的明净双眸也漫上了伤感的水汽,勉强笑道:“嬷嬷,玉儿就是你的女儿。”这十几年来,王嬷嬷为她付出的比母亲还多!
轻轻把黛玉搂进怀中,泪水渐渐打湿了黛玉肩头的衣服,王嬷嬷闭起双眼,任泪水恣肆:“玉儿,若有一天,嬷嬷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黛玉一惊,离开了王嬷嬷的怀抱:“嬷嬷,你说什么?”
第二天,清晨起来,简单用过早饭,黛玉就带着紫鹃春盈到贾母上房来了。
琥珀笑道:“林姑娘今儿倒早,老太太还没起来呢!”又看到黛玉眼睛红红的,不免诧异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和宝玉闹别扭了?”
紫鹃瞪了她一眼:“呸,这么大的人了,说话还是这样道三不着两!”
琥珀笑道:“哎哟,我哪有紫鹃姐姐懂事啊,要不然老太太当年怎么不把我指给林姑娘呢!”
黛玉问道:“琥珀姐姐,老太太什么时候起啊?”
鸳鸯打起帘栊笑道:“林姑娘,老太太请呢!”
黛玉迈着细碎的莲步走到贾母正房,贾母已经披衣起来,见黛玉进来了,堆起了满脸的笑容,拉着黛玉在身边坐下,问道:“我的儿,难为你起得这么早,今儿说了要带那刘姥姥逛一日,有的累呢,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子?”
黛玉笑着帮贾母扣好了胸前的盘扣,轻声说道:“老太太,玉儿过来是有事相求呢。”
贾母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能有什么事啊?说来听听。”
黛玉不免伤感,眼圈又有些泛红。
贾母嗔道:“好端端的哭什么?看看这眼睛肿的!你再哭,说什么我也不准!”
黛玉忙笑道:“何曾哭来的?原是早起戴花儿,不小心闪了眼,拿手帕子揉的。是这样,王嬷嬷年纪大了,况且这两年身子也不大好,想着回苏州老家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