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在秋韵园住了三天,这才回家去了,此后每天白天都会过来陪伴黛玉。
黛玉也从她口中得知了更多的有关于水溶的事。
所谓见微知著,她终于下定决心,把父亲临终遗物交给他!
这一天黛玉特地换了一身素服,命人把小楼正厅收拾整齐,便叫云溪亲自过去请水溶。
水溶本就在秋韵园外逡巡,闻言大喜,只是怕唐突了佳人,还有些犹豫。
云溪笑道:“王爷,我们姑娘是有要紧事要跟王爷回禀呢!”
水溶心中一叹,不论自己怎么做,黛玉对自己终是那样淡漠疏离,当下点了点头,随着云溪进了秋韵园。
黛玉恭恭敬敬请水溶坐了上座,便盈盈下拜。云溪云岚早已带着其余的小丫头退了出去,房中只留雪雁伺候。
水溶忙伸手虚扶,道:“林姑娘何必如此?你我也算得世交,何必如此拘礼?”
黛玉正色道:“国礼不可废!何况民女今日要跟王爷回禀的,乃是家国大事!”
水溶一惊,但还是说道:“不论什么事,也不必跪在地上说吧?”说着使眼色给雪雁,命她把黛玉扶起来。
黛玉道过谢,缓缓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王爷重视之。”
水溶点了点头。
黛玉这方说道:“当年扬州情势复杂,不法之徒不在少数,他们互相结党营私,陷害忠良,先父便是因此丧命。王爷前番说过的江永年相对这些人而言,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水溶眉峰皱起,仔细听黛玉诉说。
原来,林如海赴扬州任时曾接到过一封密旨,要他整理盐务为辅,调查江南吏治为主。
他到扬州之后,迅速展开调查,不出一年便已颇有所获,奇怪的是,当他向朝廷密报之后,非但没有得到嘉许,反而得到了一番申斥。
可是他抱着一颗报国之心,并未因此放下手头未竟之事,反而倾注了更多的心血。
是不曾想,噩运竟悄悄降临了。三年之后,爱子林璋和爱妻贾敏先后辞世,死因竟是中毒!爱女黛玉也未幸免,所以身子孱弱。
所幸,龙天逸出现了,帮黛玉慢慢清除着体内的毒素。
林如海迫于无奈,不得不送女进京。他也知道症结所在,于是表面上放弃了明察暗访,专心治理盐务。但是对那些不法之人的访查始终未曾放弃。
他把自己收集起来的所有整理成文案,收藏在稳妥之处,预备日后面呈君王。只因那时朝中事故多发,先是国师和皇后同日被处死,后是大皇子失踪,以及朝中要员离奇暴毙,使他不敢贸然上书。他隐隐觉得这中间潜藏着莫大的危机。
可惜,尽管他已经够谨小慎微了,还是没能逃脱暗算。虽然龙飞后来到了扬州,也察觉到他中了毒,却是无力回天了。
黛玉回扬州探病之时,林如海因怕走漏消息,把自己所掌握的信息一字不落的将给黛玉,至于文案原稿则藏在了隐秘之处。
黛玉说到这里,从怀中取出一个手绢包,递给雪雁:“这便是先父要民女交给王爷的物件。此物便是先父保存遗物所在的钥匙,但无民女讲述路径,得到这东西也不过是一件废物罢了。”
雪雁把手绢包转呈给水溶,忽想起林如海夫妇的好,眼泪忍不住扑簌簌掉了下来。
黛玉淡淡一笑:“先父一生为国为民,不光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也断送了妻儿,他时常后悔,若知道为官会付出这样的代价,他宁可做一介布衣,平凡一生。但是我知道,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会义无反顾地这样做,因为,清除了吏治毒瘤,更多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水溶站了起来,恭恭敬敬说道:“林姑娘,令尊大人为国为民,中正不阿令人敬畏,请姑娘代令尊林大人受小王一拜!”说着一掀王袍,就拜了下去。
黛玉忙闪身躲开。
水溶却固执地拜了下去。
忽然门外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喊声:“反了,反了!本宫在自己家中走走,还要得到你们这些丫头的允许不成?”
几个小丫鬟怯怯叫道:“太妃息怒……”
云岚抗声道:“太妃娘娘,是北王爷要我们在这里守着,说是不许放一个人进去的!”
北静太妃气得声音都有些抖了:“好哇!把你们本事的!竟敢抬出溶儿来压我!溶儿,你出来!薰儿才走了几天,你就勾搭上别的女人了!难为薰儿替你生儿育女孝敬老娘!你的良心都叫狗吃了不成?你这不孝的东西,还不给我滚出来?!”
水溶一脸的尴尬,见黛玉脸色煞白,忙道:“老人家不知内情,还请姑娘不要介怀。”说着就要往外走。
黛玉笑得清冷:“民女担这种名声也不是头一回了,没什么。”抢在水溶之前出了门。
院中正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满脸怒容,正挥舞着手中的龙头拐杖,吩咐身边的妇人们过来责打云溪云岚;云溪云岚兀自忠心耿耿地进行阻拦。
黛玉排众而出,清亮亮的嗓音不卑不亢地道:“前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林黛玉,拜见太妃!”
北静太妃闻言呆了一呆,却见一个浑身素服的少女已在自己面前盈盈拜倒。她眉头一皱,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水溶也已来到院中,见状不由提醒道:“母妃,林姑娘在跟您行礼呢!”
他不说话还好,他这一开口,北静太妃的气更大了,恨恨说道:“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黛玉缓缓站起身来,抬起面孔,平静的注视着北静太妃:“太妃娘娘,林黛玉一向谨守闺训,承蒙王爷搭救才来到北静王府,自始至终从未与王爷单独相处过一刻,便是方才,也有丫鬟在侧,不知‘勾搭’之说,从何提起?”
北静太妃看到黛玉那钟天地之灵秀的面容以及清冉冉的气度,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这女孩子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么清透的孩子,有谁忍心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