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中一动,转头命雪雁:“你去找找看,屋子里有没有琴。”又叫小丫头在凉亭中笼起火炉。
不出片刻,雪雁果真抱了一张琴出来,满面讶色:“姑娘,这不就是你的琴么?”
黛玉眉梢一动,没有多话,命她把琴放到石桌上,焚起一炉清香,叫所有人都藏起来,“刀剑都放在能照到阳光的地方,不许出声!”
宝钗又喜又妒,走过来笑道:“林妹妹,这是要施展空城计么?”
黛玉点了点头:“事出无奈,倒叫宝姐姐见笑了,”转身坐到石凳上,纤手一拨,清越的琴声响彻天地,“宝姐姐,你也请暂避一时吧?”
宝钗本想留下来,但想到此计未必便能奏效,轻轻拍了拍黛玉的肩头:“妹妹一切小心。”转身而去。
雪雁端端正正立在黛玉身侧:“姑娘,你可不要赶我走。诸葛亮弹琴退敌身边还有两个童子呢,姑娘弹琴身边能没有个丫头吗?”
黛玉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手腕一抬,琴声铮铮,隐隐透出杀伐之意。
那一伙强人早已来到清心园外,听到震颤心弦的琴声,便生了几分疑惑。从洞开的大门往里看,院中空无一人,凉亭中只有一个貌美如仙的少女在抚琴,她神色安然,唇边甚至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琴声铿锵,杀气弥散。
再往四处一看,刀光剑影,闪烁生辉,显然已经埋伏妥当。若是贸然冲了进去,别说讨不到便宜,恐怕自己人都要失陷进去。
“周大哥,我们要不要进去?”一个脸上涂满锅底黑的汉子悄悄问道,“里面那女人不知是否有古怪……”
那周大哥沉吟道:“之前我们来时得到密报,水溶几乎带走了王府里所有武功高强的侍卫;那老不死的太妃也带走了几个,如今这府里根本就没有干货。可是,这个女的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莫非我们消息有误?”
旁边一个毛头小子叫道:“周大哥!一个小娘们儿而已!怕什么的?我们既做下了这种事,就没有退路了,一会子那水溶回来了,岂不更是麻烦?!”
这个人嗓门颇大,就连黛玉也听了个一清二楚,面上笑容更加欢畅,手指灵动,琴声昂扬,如万马奔腾,又如黑云压城雷霆大作,不屑的眼光轻轻瞟了过去,唇角勾勒出一个冷冷的弧度。
那周大哥既能做这几百人的首领,自然并非泛泛,见了黛玉这般表情更加确信其中有诈,向后退了几步,把手一挥:“我们走!”反正府库已经搬空,该放的火也已放了,北静王府几世经营毁于一旦,没必要再给弟兄们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那群明显经过了易容改扮的汉子轰然答应,如潮水般退却了。
黛玉双手在琴弦上一按,长长出了一口气,后背上一片冰凉,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连站起来都已做不到了。
雪雁方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凉亭的柱子,此刻“妈呀”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满头的冷汗涔涔而下。
宝钗带着小丫头走了出来,把黛玉二人扶进屋中,斟了热茶上来给她们压惊。
宝钗向着黛玉一挑大拇指,笑道:“妹妹果真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大敌当前面不改色,仅凭一张琴便已退却强敌,令人佩服!”
水霖和水莹更是一脸崇敬地望着黛玉,知道他们的姑姑累了,乖巧的没有倚在黛玉身边,水莹更是甜甜说道:“姑姑真厉害!父王都比不过你呢!莹儿也要跟姑姑学琴!”
黛玉淡淡一笑:“姑姑是被逼上梁山的,其实心里也怕得要死。”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云岚的叫声:“姑娘不要出来!你这个难缠的鬼!啊!”
“妹妹你怎么样?”云溪叫道,声音里满含惊诧和后怕。
众人扒着窗缝一看,先前那个怪人兀自和云溪云岚纠缠不休,他胜过二人多矣,却抱定了猫戏老鼠之心,不停地在二人身上制造细小的伤痕。
云岚刚才惊呼,就是因为肩头的衣服被扯破,露出了一大片莹白的肌肤。
云溪姐妹又羞又怒,她们自出道以来几乎是无往不利,即便遇上阴山圣母也不曾吃过这等大亏。
“兄弟们,冲进去啊!那小娘们儿摆的是空城计啊!娘的!敢耍咱们!”
“要给她的颜色看看!要不她还不知道咱们弟兄的厉害!”
“给周大哥当第十九房姨太太!叫她天天给周大哥洗脚!”
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喊,先前那二百多人去而复返。
所有人都慌了!乱作一团。
黛玉无奈地一叹,这一次她是真的无能为力了。回眸看看那一双双充满恐惧的眼睛,那一个个瑟瑟发抖的身躯……
忽然一个细微的声音钻入耳中:“玉儿,你只管替人出头,此事来的蹊跷,我们必须把那幕后黑手揪出来!”
黛玉眸中闪过一道异彩,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站了起来:“各位,此刻,这里以我为尊,我有责任替大家挡过这一劫难,”抬脚便向门边走去。
宝钗神色一动,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只是把头低了下去。
那些侍卫都红了眼睛,纷纷上前阻拦:“郡主,使不得!”
“我们拼死也要保护郡主!”
“我们一群大男人怎么能看着郡主替我们受苦?”
黛玉摇头微笑,一摆手制止了他们的叫喊:“各位,求死容易,求生难啊!大家谁无家小?怎能轻言生死?我林黛玉如能为大家挡得过这一场劫难,我也算得功德无量了。”说着缓慢而坚定地把门打开了。
身后哭声响成一片。众人心思各异,有感激有伤怀有愧悔……
黛玉亭亭站在台阶之上,清冷的眸光扫向那一片骚乱的人群。
群贼都是一愣,均想不到黛玉竟会自投罗网。
那怪人也停止了和云溪云岚的纠缠,一声大喝:“他娘的都别吵了!这小娘子有话说!”抱着双肩倚着一根柱子当起了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