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住持有此三莫。須當識取。凡叢林中百事藂積。少不得一一調攝將去。切莫要畏懼。懼則事不了也。或時無事。內外閑靜。恬然自得。切莫要尋。尋則返多累也。凡是非于我。種種順逆一切任之。切莫要辯。辯則羣機生也。住持達此三者。自然不被外物迷惑矣三箇莫字處置多少妙理。只是難于受用。受用得。外物何能惑我哉。
此篇謂人之隱惡甚於傾邪。不可不深加檢察也。
密菴曰。衲子履行傾邪。素有不善之迹者。叢林互知。此不足疾。惟眾人謂之賢。而內實不肖者。誠可疾也(與普慈書)。
衲子尋常所履踐行持之事不甚端正。平素以來有不善之形迹者。一切人互相知之。此不足以為惡。何也。本非器也。惟獨有一種眾人皆謂之賢。而此人內實不肖。此誠可疾可惡之甚也人賢我而我自不肖必死之症。縱扁鵲臨門無下手處。真可惜也。
此篇言人存性須要渾厚。不可妄陳管見也。
密菴謂水菴曰。人有毀辱。當順受之。詎可輕聽聲言。妄陳管見。大率便佞有類。邪巧多方。懷險詖者。好逞私心。起猜忌者。偏廢公議。葢此輩趨向狹促。所見暗短。固以自異為不羣。以沮議為出眾。然既知我所用終是。而毀謗固自在彼。久而自明。不須別白。亦不必主我之是。而訐觸於人。則庶可以為林下人也。
師謂水菴曰。人有毀謗耻辱于我者。當順其來意而忍受之。不可輕易纔聽得他所有言語。便自妄陳幾多意想。此小見也。管見者。于管中窺天。見之不廣也。此言人之知識暗短。無高明遠見。恐傷法體。大槩便佞之人。原有黨類。邪巧之輩。心術多端。懷險詖者。詖不平之言。又佞也。謂有險佞之人。必有諂佞之語。故好逞私心。起猜疑忌憎。謂忘人大恩。記人小過。是己非人。故偏廢公論。葢此等之人。趨向最狹促。所見極暗短。以執迷己見遠異于人。便謂是超羣。以沮壞眾人之議。不與眾人同情。便謂之出眾。是所以異于君子也。然既知我之所運用者是道是理。而所毀謗適為他自謗自毀也。久而自明。不須更要與之分別明白。亦不必主我之是。以攻訐觸忤于人。如是則庶幾可以為林下之有道人也人情易發而難制。惟怒為甚。能順受其辱。先聖皆以為賢。則彼小人轉致自謗自毀也。
此篇言人能至誠向道。雖愚即是其器亦可用也。
自得輝和尚曰。大凡衲子誠而向正。雖愚亦可用。佞而懷邪。雖智終為害。大率林下人操心不正。雖有才能。而終不可立矣(見簡堂書)。
杭州淨慈自得慧輝禪師。會稽張氏子。嗣天童正覺禪師。青原下十六世。曰。大凡衲子胸中至誠。而所趨向者皆為道德。雖是愚鈍者。亦可舉用。何故。有所本也。誠若口多諂佞。而心裏懷邪者。雖有智識。終必為害。斷不可用也。大抵叢林中人。操守其心若不端正。雖有才學有能力。終有大害。苟立為一方之主。必致壞於叢林矣九穴之珠雖小。猶為人珍惜。若是碔砆任其耀目。無所用也。
此篇言道人須體本正末。嚴持大法也。
自得曰。大智禪師特剏清規。扶救末法比丘不正之弊。由是前賢遵承拳拳奉行。有教化。有條理。有始終。紹興之末。叢林尚有老成者。能守典刑。不敢斯須而去左右。
此節明前賢奉教。曰。大智禪師。特特要剏建規矩者何故。原為扶正末法比丘不正之積弊也。因此先哲遵依承戴。拳拳奉行。于是法門中有教化。上行下效有條理。條。整也。理。治也。始條理。終條理。出孟子。紹興之末。乃宋高宗晚年。叢林尚有老成之人。能持先聖典刑。不敢頃刻而捨離于左右也。
近年以來。失其宗緒。綱不綱紀不紀。雖有綱紀。安得而正諸。故曰。舉一綱則眾目張。弛一機則萬事隳。殆乎綱紀不振。叢林不興。
此節顯今人失宗。近年以來漸漸消落。失其綱宗壞其紀緒。主法者綱不成綱。眾理之紀不成紀。雖則綱紀仍存。安得有如百丈者再起而正諸乎。所以在主者。舉一綱則眾目自然恢張。若主人弛一機。弛。廢也。則萬機俱成隳壞。危乎綱紀不能振起。禮法隨亦喪亡。叢林安得而興也。
惟古人體本以正末。但憂法度之不嚴。不憂學者之失所。其所正在於公。今諸方主者。以私混公。以末正本。上者苟利不以道。下者賊利不以義。上下謬亂。賓主混淆。安得衲子向正而叢林之興乎(與尤侍郎書)。
此節明古今差別。惟聖人體究其根本而正其枝末。但憂主人法制禁令不自嚴密。而不必憂學者不得其所守。然其所以正之者。果何在。在于公平正直而已。然今日諸方主法者。全是以私心混公正。假公事濟私情。本末俱成顛倒。在上者。苟求利養而不以道德為心。在下者。賊竊利欲而不知仁義為本。上下俱成謬亂。賓主總是混淆。如是住持安得衲子向正。而致叢林之興盛耶言愈平意愈厲。如波瀾浩瀚勢不可遏。得力處只在秉公持正。弘道濟世而已。
此篇言舉賢任能。在主人之智識也
自得曰。良玉未剖。瓦石無異。名驥未馳。駑駘相雜。逮其剖而瑩之馳而試之。則玉石駑驥分矣。
此節先以喻曉。曰。彼世之良玉當其抱璞而未剖也。與瓦石何別。名驥在羣而未馳也。與駑駘何分。逮其剖石而出玉。則見其光瑩潔潤也。馳騁而試之。便知其追風千里也。則玉之與石。駑之與驥。判然而分矣。
夫衲子之賢德而未用也。混於稠人之中。竟何辯別。要在高明之士。與公論舉之。任以職事。騐以才能。責以成務。則與庸流逈然不同矣。
此節方顯其人。與夫衲子之有賢才德行未經引用。混於稠人之中。有何辯別。要在主人。具擇人眼目。真高明有識之士。以至公之論舉而出之。任他以其職事。驗他所有才能。責他以其成務。使伊才德俱展。然後始知與諸庸流逈然不同矣千珠萬珠裏摘得一珠。自然價倍尋常。其實在賈者之精心妙手也。
此篇見隱迹自重。不為名譽所動也。
或菴體和尚。初參此菴元布袋於天台護國。因上堂舉龐馬選佛頌。至此是選佛場之句。此菴喝之。或菴大悟。有投機頌曰。商量極處見題目。途路窮邊入試場。拈起毫端風雨快。遮回不作探花郎。自此匿迹天台。丞相錢公慕其為人。乃以天封招提。勉令應世。或菴聞之曰。我不解懸羊頭賣狗肉也。即宵遁去。
鎮江府焦山或菴師體禪師。台州羅氏子。嗣此菴景元禪師。南嶽下十六世。謂或菴初參此菴元布袋于天台護國寺之時。因此菴和尚上堂舉龐居士問馬祖曰。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祖曰待汝一口吸盡[鹵-※+夕]江水。即向汝道。居士豁然大悟。呈偈曰。十方同聚會。箇箇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至此是選佛場之句。此菴厲聲一喝。或菴聞之豁然大悟。有投機頌曰。商量極處見題目。途路窮邊入試場。拈起毫端風雨快。遮回不作探花郎。自此之後。即匿迹于天台山。丞相錢相祖字象先。問道于或菴禪師。仰慕師之為人。乃以天封寺請師住持。勸勉令其出世。或菴聞而笑曰。我不解懸羊頭賣狗肉也。是夜竟爾逃遁隱身而去實証的人不在名位上著脚。試看他遁去。是何意思。若是今時人。惟恐其晚也。
此篇乃因語識人。覓之舉其出世也。
乾道初。瞎堂住國清。因見或菴讚圓通像曰。不依本分。惱亂眾生。瞻之仰之。有眼如盲。長安風月貫今昔。那箇男兒摸壁行。瞎堂驚喜曰。不謂此菴有此兒耶。遍索之。遂得於江心。固於稠人中。請充第一座。
乾道。是宋孝宗年號。臨安府靈隱寺瞎堂慧遠禪師。眉山彭氏子。嗣圓悟勤禪師。南嶽下十五世。因見或菴贊圓通像曰。不依本分。惱亂眾生。瞻之仰之。有眼如盲。長安風月貫今昔。那箇男兒摸壁行。瞎堂一見此贊且驚且喜曰。不謂此菴有此拔萃超羣之兒耶。即徧求之。後得于江心焦山寺。就于稠人眾中。請充第一座為人天眼目名因實顯。實至而名自彰。何在力求。學者勉之。
此篇見至人識囑不爽。時至而符合也。
或菴乾道初翩然訪瞎堂於虎丘。姑蘇道俗聞其高風。即詣郡舉請住城中覺報。或菴聞之曰。此菴先師囑我。他日逢老壽止。今若合符契矣。遂欣然應命。葢覺報舊名老壽菴也(虎丘記聞)。
翩者。如鳥疾飛之貌。又自如也。訪瞎堂和尚于虎丘寺。姑蘇諸僧俗聞或菴有高尚之風。即到郡守處舉請住城中覺報寺。或菴聞之曰。此菴先師。囑我他日逢老壽即止。若昔者之分符而今得合符契矣。遂欣然應命。葢覺報。舊名老壽菴也雖則事有一定不移之理。何故便曰逢老壽止。須知慧眼精明。見透無遺也。
此篇明至言感人。誰不敬愛也。
或菴入院後。施主請小參曰。道常然而不渝。事有弊而必變。昔江西南嶽諸祖。若稽古為訓。考其當否。持以中道。務合人心。以悟為則。所以素風凌然。逮今未泯。若約衲僧門下。言前薦得。屈我宗風。句下分明。沈埋佛祖。雖然如是。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由是緇素。喜所未聞。歸者如市(語錄異此)。
或菴入覺報院後施主請法。陞座曰。佛祖之道。通亘古今本不變易。世間之事。從名入利自然有變。昔者如江西馬祖。南嶽石頭諸祖。若有所作。皆稽考前賢之法以為訓誡。考究其可不可以定綱宗。持以中道。專力以合人心。必教以悟為則。所以淳素之風凜然猶在。至今未泯。若約衲僧門下一著子。縱饒你向言前薦得。早已是屈我宗風。若更向句下分明。轉見沉埋了佛祖。雖然如是。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便下座。由此一番說法。緇素聽者喜其聞所未聞。自是歸敬者。如塵市之來往不絕也黃金有價。白玉有光。總不是從人得的。
此篇言知人以道如水投水也。
或菴既領住持。士庶翕然來歸。衲子傳至虎丘。瞎堂曰。遮箇山蠻杜抝子。放拍盲禪。治你那一隊野狐精。或菴聞之。以偈答曰。山蠻杜抝得能憎。領眾匡徒似不曾。越格倒拈苕帚柄。拍盲禪治野狐僧。瞎堂笑而已(記聞)。
或菴和尚既領覺報住持之後。士庶翕然如鳥之羣聚。于于然而來歸向。有諸衲子傳言至虎丘者。瞎堂聞而喜。戲而語曰。遮箇山蠻杜抝子。杜。乃不依軌轍。抝。是不順人情。也來者裏放出些拍盲禪。拍。拊也。盲者。自不能行拍拊人肩而行。謂其不脫洒也。只好治你們者一夥野狐精。此言似謔。其實著力。稱贊欽羨之極。或菴聞之以偈答曰。山蠻杜抝得能僧。是賊識賊。領眾匡徒似不曾。切莫躲跟。越格倒拈苕帚柄。大煞顯露。拍盲禪治野狐僧。箇中能有幾人知。瞎堂笑而已。怕殺人語出偶然。而心情畢露。真果是傾葢之遇也。不知語脉者。豈識二師玅處。
此篇謂學道要持其平。輕重俱不宜也。
或菴謂侍郎曾公逮曰。學道之要。如衡石之定物。持其平而已。偏重可乎。推前近後。其偏一也。明此。可學道矣(見曾公書)。
謂曾公曰。學道之至要。猶如秤物者但以平為是。偏也不得。重亦不可。推前則謂之重。近後即謂之偏。俱過而不平矣。昔佛語比丘云。學道如調絃之法。緊則令弦易斷。緩則使聲不和。緩急得宜可也明此可以學至道矣朝勤夕怠通病也。願以此為準則。但持平一句。極所難能。倘非切于至道者。終不得平。
此篇謂主法者。當知叢林根本。不可棄厭衲子也。
或菴曰。道德乃叢林之本。衲子乃道德之本。住持人棄厭衲子。是忘道德也。道德既忘。將何以修教化整叢林誘來學。古人體本以正末。憂道德之不行。不憂叢林之失所。故曰。叢林保於衲子。衲子保於道德。住持無道德。則叢林廢矣(見簡堂書)。
曰。人能守道存德。實為叢林之大根大本。英人哲士乃能成其所學。則衲子又為道德之根本也。住持人不獎誘衲子。是棄厭道德。道德既忘。住持又將何法修行教化。整理叢林。誘引來學耶。古之人乃體本以正末。其所憂者憂吾道德之不行。竟不憂叢林之得所不得所也。故曰。叢林原為衲子所設。故其所保者是衲子。衲子乃行道德之人。而其所保者又在道德。住持不保護衲子。衲子若無道德。是二俱喪亡。則叢林必見其廢也是篇詞旨娓娓。纍若貫珠。總只教人認得根本。
此篇言主者要在知賢。得賢者而法有所繼也。
或菴曰。夫為善知識。要在知賢。不在自賢。故傷賢者愚。蔽賢者暗。嫉賢者短。得一身之榮。不如得一世之名。得一世之名。不如得一賢衲子。使後學有師。叢林有主也(與圓極書)。
夫為善知識。要具知人之明。識得眾中誰是賢德之者。此真為賢德主人也。原不在以自賢為賢。以得賢為真賢。若使傷毀賢人誰為贊助。難免愚癡之失。蔽覆賢人誰為告語。難免暗昧之弊。嫉妬賢人誰為相長。難免短淺之譏。縱使得一身之榮顯不如得一世之美名。得一世之美名。又不如得一賢德之衲子更為美也。此何故也。使後之學者有真正之師。叢林有道行之主也得人授任。實為盛舉。果得一真正道者。立綱陳紀。卓冠一世。能繼千載之嘉聲。豈不快哉。
此篇見古人去來自在。無所繫戀也。
或菴遷焦山之三載。寔淳熈六秊八月四日也。先示微恙。即手書竝硯一隻。別郡守侍郎曾公。逮至中夜化去。公以偈悼之曰。翩翩隻履逐[鹵-※+夕]風。一物渾無布袋中。留下陶泓將底用。老夫無筆判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