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无心。
但既然她不知道,他就让她知道!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大安,你先起来吧!”玉轻尘轻轻叹了口气,终于转头,看着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侍从,伸手扶他起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大安,你我主仆二十年,为什么你还不能够了解我呢?”
左大安茫然:“我不懂公子的意思。”
“大安,在你眼里,我是个昏聩的人吗?我愚笨吗?还是说,我一直为人所骗,无法看清事实?”
左大安急急抬头,毫不犹豫地道:“当然不是!”
“既然如此,那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让我自己决定呢?难道说,我的决定不值得信任吗?”玉轻尘说着,眼神深处有着深刻而隐忍的痛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心里再说,你是为我好,可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大安,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到底怎样是对我好呢?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好,对我来说,也许是伤害,是痛楚,是我所痛恨和厌恶的。”
左大安一怔,看着玉轻尘,默然不语。
“大安,我一直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是折磨自己,我是在做令我自己觉得开心的事情,二十四年,我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我觉得很满足,真的。我不喜欢我亲近的人,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去做令我厌恶的事情,如果你不能明白这点,那么,还是不要再跟着我的好。”
“公子!”
左大安激动地喊着,心中迷茫而又激荡。他的公子,一向淡漠自矜,最能掌控情绪,从不外露,他的想法和心思,总是要让人去猜,却又从不曾让人知道,猜度的对错。即使是对着相伴二十年的他,公子也是沉默而神秘的,令他琢磨不透,就像一团迷雾,似近,却极为遥远。
这是第一次,公子在他跟前,这样坦白而直接地说出他的心思。
这种感觉……
莫名的,左大安觉得,有种汹涌而澎湃的情绪,从内心的最深处升起,在胸腔中反复地激荡着,令他激动,却又心安,好像二十年来,有什么一直悬在空中的东西,终于稳稳地落下,填补上了他内心某处的空白和彷徨。
二十年的相依相伴。
二十年的情意。
早在最初,玉连容指派他服侍玉轻尘时,就曾让他立下重誓,要用整个生命去守护这个少年。他一直遵守着誓言,从来不曾动摇,但是,面对着玉轻尘惯然的淡漠,与众人无异的疏离,他也会想,从幼年开始,二十年的相处,在公子心中,是否留有痕迹?
是不是,对公子来说,他也只是陌路人,水过无痕?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确定,这二十年,对公子来说,他并非空白,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也正因此,他更觉得羞惭。二十年的相伴,他一直觉得自己在用生命守护着公子,却从来没有真正深入过公子的内心,这其中,固然有公子的淡漠疏离,但是,他呢?
他是否真的用心注意过公子言行的细微差别,试图去了解过他的心思脾性呢?
是不是,就是因为公子沉默,因为公子安静,因为公子从来不曾表露过喜怒哀乐,所以他也就慢慢习惯疏忽他内心的想法,而习惯以自己的意志去安排公子的一切?
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公子也是个人,也会有自己的喜恶,自己的思想。
甚至,包括将公子抚养长大的老太傅。
“对不起,公子。”左大安低声道,惶愧无地,“我以后再也不会自作主张了。”
“你明白就好。”玉轻尘微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左大安心中有着万千思绪,想跟玉轻尘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喉头哽咽着,正情绪激荡,忽然心头一凛,转向门口,厉声喝道:“谁在外面?”
“这是玉府,犯得着这么警惕吗?”沉稳的笑声中,身着玄衣的莫言歌缓步进入,看着慌乱擦拭着眼泪的左大安,以及满脸厌恶不耐烦的玉轻尘,奇道,“这是怎么了?你们两个在干吗?左大安,你好歹也是男人,不至于被玉轻尘训得哭了吧?”
“关你什么事?”玉轻尘毫不客气地道,“大安,你还不去做事?”
左大安这次确定,公子是在为他解围,免得被莫言歌追问,心中一阵暖意,连忙起身,客气地朝着莫言歌一点头,走了出去。
莫言歌扬眉,走到床前:“我好心来看你,你就这样待客?”
“你也算客?就算是,也是恶客!”玉轻尘撇撇嘴,问道,“她怎么样?”
“御医确定你没有生命危险后,她就去睡了。你也知道,她前段时间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几乎没好好休息过,再加上在金山寺,她再度被穆振天施以摄心术,从精神到身体都十分疲惫,需要好好休息,我过来的时候,她还没醒。”说到慕晚晴,莫言歌的语气顿时变得柔和了许多,温情缱绻,看了玉轻尘一眼,补充道,“是在玉府,不是在我的忠勇王府。”
玉轻尘的嘴角不自觉地轻扬起来,随即又关切地道:“她没事吧?”
“到现在为止,还好。”看着玉轻尘的神色变化,虽然有意遮掩,但在有心人眼里,仍然清晰明了,莫言歌失笑,心中却也有些震动,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道,“哎,玉轻尘,问你个问题。”
玉轻尘翻了个白眼,不做声。
莫言歌现在对他的脾气有了一定的认知,只笑了笑,疑惑道:“我不明白,既然你已经认同了我跟晚晴,又没有争夺的心思,你为什么还是对我敌意满怀呢?每次看着你的眼睛,我就觉得,你在挑衅,还是只是我的错觉?”
“你抢走了晚晴,还能指望我对你有好脸色?”玉轻尘下意识地鄙视道,“莫言歌,你脑子被驴踢了吧?”
莫言歌出奇地没有反驳,点头道,“确实,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