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里?”慕晚晴刚问出口,看着她手中的拂尘,顿时恍然,“你是来清扫书库。我刚才还奇怪呢,听说明月楼原本是陆小姐未出嫁时的住处,现在并没有人住,怎么书库还这么整洁?原来是你在打理。”
“嗯。”菡素点了点头,有些伤感地道,“小姐以前最喜欢这里。”
“是这样啊!”
菡素熟练地开始做事,用拂尘小心仔细地拂去书本上几乎没有的尘埃,边做边小心瞧着慕晚晴,却正对上她若有所思的眸光,顿时一惊,又转过头,专心做事,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轻声问道:“慕晚晴,听说……你昨晚见到小少爷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很多人都跟我说,我看见的可能是陆小姐夭折孩儿的鬼魂,可是,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慕晚晴叹息,关于那个惨白的小孩,实在有太多的疑窦和未解,“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吗?”
菡素认真地点点头:“嗯,人死了会变成鬼,到阎王殿去。”
慕晚晴暗自摇头,笑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慕姑娘为什么不信?”菡素好奇地问道。
慕晚晴笑道,“我学的东西,是用来断案的,如果太相信鬼神之说,会影响在案件上的判断,而且,整天面对四人,若再信鬼神之说,那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菡素似懂非懂,睁着清澈的眼眸,有些崇拜地道:“我知道慕姑娘哦,听说你断案很厉害,从傅阳县到温州到京城,断了许多谜案,京城里好多人都在传你的事情,连我们府上的人也在说,说你的天上的星宿下凡,清世间冤狱,所以才会别人不会的本事,能够把别人都看不到的痕迹显现出来,以此查处凶手,对了,好像……是叫做指纹,对吧?”
“嗯。”慕晚晴点点头,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指纹!
对啊,指纹!
她曾经清楚地看到那个小孩攀爬在窗户边,只要用金粉显形,就能够将他的指纹显现出来,这样一来,那个小孩是人是鬼,不久清楚明白了吗?
此念一起,慕晚晴顿时精神大振,转身就想回二楼,却又按捺下来,倚着书架,静静地看着菡素娴熟地掸去书卷上的尘土,再洒水,轻轻扫地,每一栋都小心谨慎,像是对待无价的珍宝一般。做完这一切,她向慕晚晴微一颔首,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
慕晚晴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她:“菡素姑娘,你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吗?”
菡素心中有些挣扎,最后还是顿足,盈盈转过身来,双眸如水,定定看着慕晚晴,好一会儿才摇摇头,低声道:“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没有区别?”
菡素细碎的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神色复杂,好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最左边的窗户边,抚着窗棱,遥望着凋零落寞的花园,角落处被封的枯井,目光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哀伤,许久才轻声道:“小姐,曾经从这里跳下去过。”
“有这种事情?”慕晚晴悚然一惊。
菡素点点头。
“为什么?”
菡素神情哀伤,闭目许久,才摇摇头,缓缓道:“我不知道。小姐坠楼时,我在厨房炖汤,我没在她身边。老爷和姑爷说,小姐是坐在窗户边看书,不小心失足坠落,可是我不信。小姐喜欢读书,常常拿着书,倚着窗户看,都许多年了,从来没有出现过意外,她熟悉这里的一分一毫,怎么可能失足跌下去?”
“那你们小姐怎么说?”
“小姐只是落泪,什么都不肯跟我说。”菡素幽幽叹息道,“我知道,小姐成亲之后,一直过得不开心。以前的小姐,眉眼飞扬,意气纵横,眼角眉梢,处处都是锋芒。她喜欢男装出游,吟诗作赋,纵马扬辔,连男子都压不下她的光彩,像怒放的花朵一样。可是,成亲后,这朵花却慢慢凋零了,原本的光彩消磨殆尽,她再也没穿过男装,也从不出门,只是静静地呆在自己的房间,拿着书,拈着棋,然后慢慢出神,我叫她,她都没听见,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以前,小姐当我是亲姐妹,什么话都跟我说,可是,成亲后,却再也不跟我说了。”
慕晚晴秀眉微蹙:“王岸之对她不好吗?”
“什么样是好?什么样是不好呢?”菡素淡淡道,声音虚无缥缈,“姑爷对小姐从来都以礼相待,从不曾呵斥小姐,也不曾太过亲密,只是,有时候,看着姑爷,小姐会突然意气消沉。姑爷忙着仕途,忙着奔走,说是怕打搅小姐休息,常常在书房过夜……”她忽然紧紧咬住下唇,咬得唇色苍白,道,“有一晚,陆星儿去服侍姑爷,结果,哼,居然服侍到了床上去。那时候,姑爷跟小姐,成亲才不过三月而已!”
“才三个月?”慕晚晴失声道,“太过分了吧?”
“陆星儿……她原本是穷人家的女儿,家里穷得没法过日子,要把她卖到青楼去,是小姐经过,做主买了她当丫鬟。小姐救了她,她居然在背后捅了小姐一刀!”
菡素慢慢地道,语调中满是恨意,忽然,又是凄然一笑。
慕晚晴咬牙,更觉义愤填膺:“陆侍郎都不管吗?”
“这种事情,老爷怎么管?姑爷醉后乱性,跟陆星儿有了夫妻之实,陆星儿哭得涕泪纵横,口口声声说她并非情愿,姑爷又在旁边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老爷能怎么办?不由分说,把陆星儿赶出家门?老爷性情虽然古板些,却并非狠毒之人,只能认了,让姑爷纳了那个贱婢。老爷既然发了话,小姐又能如何?只是冷冷地看着,可是,当晚,我给小姐守夜,却听见小姐自己在被窝里偷偷地哭。”
“是因为这件事,陆小姐才会坠楼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