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曾照彩云归!你记不记得,那夜我们吵架,我赌气离开了留香园,却无处可归,是你大街小巷地找我,连鞋子都磨破了,脚趾头都磨出了血,走路一跛一跛的,一直喊我的名字。最后终于找到了我,指着天上的月亮,说,‘明月犹在,彩云何时归?’,我听抱着你哭了起来,惊动了值夜的士兵,差点把我们抓起来,你记不记得?”
那一声一声的哭诉,似乎传到了陆浩东的耳朵里,他喃喃着道“明月……彩云……”
“是啊,明月彩云。还有那一晚,陆侍郎知道了我们的事情,来到留香园,要带你回去,十几个家丁拉着你,要把我们分开,你拼命地挣扎,一个劲儿地朝我伸着手,哭着喊我的名字,哭着求你爹不要分开我们,你哭着说……”连素云哽咽着,泣不成声。
陆浩东慢慢地抬起头来,愣愣地道:“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是啊,你说,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你说,只要月亮照着我们,我就一定还能回来,你说过的呀!”连素云握着他的手,哭着道,“现在我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了,浩东,你醒一醒,你看一看我好不好?浩东!”
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陆浩东呆滞的目光慢慢恍惚了起来。
记忆中,似乎也曾经有过这样一张脸,这样的痛哭着,对着他伸出了手,拼命地喊着:“浩东,浩东,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浩东,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要记住,不要忘记了,浩东!”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明月,彩云……
似乎也是这样一张脸,在一个明月当空的夜晚,在寂静的京城街道,抱着他,也这样地哭着,泣道:“只要明月还在,彩云必归!只要月亮还肯照着我,我就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记忆中那张模糊的容颜似乎渐渐地清晰起来,跟眼前的人影慢慢重合。
“素……云!”
连素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那双终于有了她容颜的眼睛,捂住了嘴,轻轻喊道:“浩东?你是在叫我吗?浩东,你看得见我吗?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素云……”陆浩东神情恍惚地微笑着,慢慢伸出了手,“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好久……”
连素云大喜过望,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泣涕涟涟:“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等这么久的,我应该早点回来的,对不起,浩东,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真的对不起!”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陆浩东的眼眸慢慢地清晰起来,悲喜交加地看着眼前的红颜,轻轻地抱住她,然后,紧紧地拥入怀中,“素云,你终于……回来了!”
看着一对有情人抱头痛哭,慕晚晴拭了拭眼角的泪,拉拉众人,轻轻地退出了屋子。
抱着从天而降的孙子,想着屋内终于能够认人的儿子,陆修齐狂喜,激动得连连落泪:“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慕姑娘,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为了芝儿,为了东儿,为了素云,为了庆儿,为了陆府,慕姑娘,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慕晚晴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啊,办喜事的时候,记得请我喝喜酒就好了。”
“一定一定!”陆修齐热泪盈眶,哽咽着道,“一定会的。”
慕晚晴拍拍他的手,朝着房门紧闭的房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我就知道,素云姐一定能够叫醒陆公子的,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他们终于能够在一起了,这真是太好了。”走在飞雪飘扬的路上,慕晚晴犹自拍手,喜悦不胜,明艳的脸上神采飞扬,“陆府,已经有太多的不幸和阴霾了,希望陆公子的病愈,素云姐的回来,还有庆儿,他们能够让陆府重新绽放光彩。”
莫言歌点头,沉声道:“会的,一定会的。”
“对了。”玉轻尘忽然道,“我差点忘了,那个王岸之呢?他还在你的黑松军里当偏将吗?”
提起此人,莫言歌神色也变得有些冷凝:“嗯。”
“为什么?”慕晚晴不满,抗议道,“这样的人,你还留着他干嘛?”
“当时是为了,更好地惩罚他!”玉轻尘淡淡地道,神情平静,话语中却满是冰峰,“留他在黑松军,想要对付他很容易,他不是想要爬的更高,想要所有人都仰视他吗?偏偏不,偏偏要压着他,贬黜他,当然,也不要一下子就让他彻底绝望,偶尔地升一次,给他一点希望,再狠狠地打压下去,让他一次一次地幻灭,让他也尝尝绝望的滋味,让他也尝尝那种欲诉无门,无法反抗,无法挣扎的局面,要让他受尽陆云芝曾经受尽的一切苦楚!”
“要让他活着,慢慢地尝。”
“公子……”慕晚晴轻声叫道,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你这样子,我有些害怕耶!”
玉轻尘猛地一震,微微一笑,顿时温润如玉,眼眸中温柔得几乎能够凝出水来:“我说过的,晚晴,你不必怕我。”因为,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永远都不会,永远……
在这一刻,他是真的这样坚信的。
时近黄昏,夕阳西斜,天际晚霞如燃烧的火焰一般绚丽灿烂。
除夕的晚宴选在了昌平宫,朱墙黄瓦,漆金涂紫,描龙绘凤,映着着斜阳的余晖,折射着明黄的晕彩,璀璨生辉,处处昭显着皇室的尊荣权威。庭院中绿竹猗猗,疏落有致地摆着温室所培的各色花朵,艳丽缤纷,争芳斗艳,为这寒冷的冬季平添三分春色,使人叹为观止。
一众衣饰华丽的达官显贵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赏景,或谈笑,热闹非凡。
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零落地种着几株梅树,绿萼红花,含苞未放,却有着幽幽醉人的清香,不弥散,不蔓延,就在自己这一方角落,静静芬芳。慕晚晴凑近了去,嗅着花香,忍不住道:“这花真好奇怪,还是蓓蕾,不曾绽放,却有着如此浓郁的芬芳,但却又只有靠近了才能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