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常江的办公室依然烟雾腾腾。一股股浓烟从贺山和车三的口鼻中冒出，两人低头看着眼前的资料，面色凝重地坐在沙发上。
常江坐在宽大的靠背椅上，身子因略显矮胖而窝了进去，手指灵巧地在键盘上发出阵阵啪啪的敲击声。
屋里的空气实在糟糕，常江连续咳嗽几声后，起身打开了身后的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立即涌了进来，令他头脑一震，清醒了不少。在此前过去的四个小时里，三人已经讨论敲定了两套关于零售分公司送摊队伍的考核方案，他正在对修改部分做最后校订，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些东西发下去。
自从前天冷丰开完编委会回来，常江就马不停蹄地忙碌开了。
他拟定的《关于建立和完善洛城都市报社零售分公司送摊员队伍的方案》已被报社编委会通过了。资金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先从发行公司收取的报款中支取。
与其说建立，不如说改造更恰当。因在常江上任之前，零售分公司在草来风的带领下，已经开始组建送摊队伍，招聘了不少人。
只是这支队伍无论业务能力，还是人员素质，都没有达到报社和发行公司的要求。
常江拟定的方案虽是从整体出发，重新组建零售分公司送摊队伍，但因此前遗留的问题，很难做到，他必须替草来风擦屁股，这使得重新组建队伍的构想变成了改造一支破败的残军。发行公司之前为组建零售送摊队伍已花了不少费用，能利用的还得尽量利用。
贺山和车三眼前摆放的，正是常江连夜赶出来的零售分公司原有送摊队伍的改造方案，涉及人、财、物的全面改造。常江不是没想到，零售分公司送摊队伍的改造不仅仅牵扯下面人员的问题，眼前的两人，一个挂着南区，一个挂着西区，就有不少的自身利益牵扯在里面，想不慎重都不行。
“常总，我觉得这个方案本身没什么问题，想得很周到，可操作性也强，但我担心一下子提出这么严格的要求，队伍会散掉。”
贺山来零售分公司以前，在投递分公司干了不少年头，算得上懂行的老报人了。他的意见对常江而言，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
常江把目光聚焦在贺山脸上：“具体说说，担心哪些要求会太严格？”
“比如每天早上报纸上摊时间为六点，如果报纸本身印刷就晚点了，送摊人员根本就办不到。还有每人道段内的铺摊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五，这些年很多摊主根本就不愿卖《洛城都市报》了，送去也不愿意要。还有要求十一点前摊亭上必须有当天的《洛城都市报》摆放，要进行二次补报。现在的送摊员所送的道段本身就很长，送完一次后进行第二次补报，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另外不允许发行站分站长兼职。目前报社支付的待遇太低，他们要不兼职根本就养不活自己，这也是目前洛城报刊发行行业的潜规则：一名分站长往往兼职干几家报刊发行的活，跟摊主的关系也非同一般，甚至不少人本身就控制着这一地区的报亭。你要撤掉他，这一地区报亭的报纸马上就送不上摊，就会出现大面积的空摊。”贺山用笔在自己说到的地方特意画上了几道横杠。
常江听完连连点头，没有立即回答贺山的问题，而是冲车三问道：“你呢？啥意见？”
“我这里别的倒没什么，只是觉得以目前《洛城都市报》零售市场的客观情况，分站长、送摊员的任务量有些偏高，担心这样会造成更严重的‘吃报’现象。对于分站长专职的要求，我个人一向很赞同，但能否适当提高他们现有的待遇？现有的分站长中，确实有不少人是因为无生活保障才被迫去兼职的。另外，洛城都市报社只要求员工工作到中午十二点，十二点以后的时段能否兼职是否需要明确一下？”车三说完，把手头的烟蒂死死地按在烟灰缸里，清了几声嗓子后，又从贺山面前的烟盒中取出一支抽上了。
贺山对车三提出的兼职问题，有自己的看法：“若允许他们兼职，肯定会影响到《洛城都市报》铺摊维护工作的正常运行，监察的难度也会加大。我个人的意见是送摊队伍所有时段都不允许兼职，前提是提高待遇，至少能满足他们的基本生活要求，同时增加经营品种，以增加他们的收入。干发行，一大早就要起床，不好好休息，很难保障第二天的状态，容易出工伤事故，到时会让公司更被动。现在的关键是，考核方案能不能采取更柔和点的方式，分阶段进行？”
三人正说着，突然传来嘭嘭的敲门声。常江应了声“进来”，一颗硕大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原来是大楼保安在检查安全，见这么晚了还有人在，想确认一下。
常江回身看了看窗外的夜空，好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这样的时候，最适合跟心爱的人找个小酒馆，喝点小酒，聊点小心事。这对眼下的他而言，无疑是一种奢望，不由在心里暗叹了一声，会议还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