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奎听了,怒从心头起,恨从胆边生,在战场上最让人痛恨的就是这种釜底抽薪之举,这是不仁不义,不讲诚信,作为真正的朋友,应该是两肋插刀,而不是插朋友两刀。这样的朋友不交也罢。想不到他的“徐师兄”就这么不讲义气,竟然在生命攸关之时,临阵脱逃。张仁奎虎着一张脸说道:“李都督(李竟成是镇军副都督)放心,我张仁奎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下战场。”
李竟成说:“好!锦湖,兄弟陪你与敌人血战到底!”
12月1日拂晓,少了徐宝山一部的江北支队再战浦口守军是十分艰难的。更糟糕的是,张勋手下猛将、诨号“瘟神”的韩虎率领千余精兵从南京渡江来援。
江北支队弹药告罄,只凭着兵刃肉搏厮拼,明显处于下风。
只有张仁奎神勇异常,挥舞大铡刀劈、砍、撩、斩、抹、剁,连杀数名清兵。
韩虎擅使一把开山斧,向来自诩武功高强,见到张仁奎这般高手,忍不住心痒难耐,冲上前去,大声嚷嚷:“好一把铡草刀!你是个放牛的吧?”说话间一招泰山压顶,大斧头狠狠砸向张仁奎。
“这劈柴的斧头也不差,你是个砍柴的樵夫吧?”张仁奎侧身让过旁边,铡刀先截再戳刺向韩虎手腕,嘴里可也没闲着,还了他一句。
韩虎这一试招,已知对手不容小觑,但他自负神力,硬邦邦去接张仁奎的大铡刀,满以为能震得张仁奎铡刀脱手,不料张仁奎刀花一晃,这一戳竟是虚招,韩虎只感到眼前一花。
就这么缓的一刹那,张仁奎大铡刀立起,口中呼喝:“看刀!”狠狠地从韩虎头顶劈下,竟活生生地劈开了对方的脑袋——韩虎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重重地倒下,脑门中间还夹着张仁奎的那把巨大的铡刀,鲜血随着脑浆齐喷。大铡刀的把柄还握在浑身是血、面目狰狞的张仁奎手中,这场景说不出的恐怖,在旁的清兵眼见主将被活劈,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后退逃跑。
然而,张仁奎威势再强,也只能震住敌军一霎,清军很快反应过来,仗着人多势众,将江北支队重重包围,眼看着张仁奎和李竟成就要落败。忽然听见包围圈外一阵喊杀声和枪声,万幸是柏文蔚率领镇军一部赶来增援。原来徐宝山虽然怕死,却不敢违抗军令,他不能下令全军回撤六合县,但也不甘心把自己的嫡系部队牺牲。于是,徐宝山向其他镇江军求援,因此柏文蔚才能及时赶来援救张仁奎,江北支队一下子转危为安,将敌军打得落花流水。
革命军乘胜追击,直捣浦口敌巢,胜利完成使命,切断了张勋的退路。
再回头说,这几天左路江苏军也进展顺利,在占领上方镇、高桥门之后,进逼雨花台。至此,南京城外制高点大都被联军攻取。
11月27日,联军开始了正式进攻南京城的准备。
28日,中路浙江军向朝阳门发起攻击,左路江苏军进攻雨花台。
清军死守城内,在天堡城发炮轰击攻城革命军,负隅顽抗。
联军多次打算在朝阳门、太平门放置炸药、埋设地雷,意图炸开城垣造成缺口,但是城墙非常坚固,非但没有炸出缺口,联军士兵还遭到了敌人居高临下的炮火阻击。
这几天进攻没有取得进展,第一次攻城遂告失败。
联军许多军官建议先攻下天堡城,而后炮击城内,敌军势必瓦解。
联军总司令部召开军事会议,作出作战指示:江苏军继续进攻雨花台,牵制敌军;镇江军、沪军挑选精兵强将攻天堡城,浙军作为攻天堡城的预备队,并堵截敌之败兵。
11月30日,李玉昆、佘长青各率一部镇江军,以及沪军一部,在沪军炮火掩护下,分别从紫金山北坡和主峰两个方向攻击天堡城。
天堡城又名天保城,位于紫金山天堡峰,迫近南京城廓,上筑要塞炮台,周围系悬崖陡壁,地形险恶,易守难攻,正是打开南京东大门的锁钥,当年剿杀太平天国起义的湘军正是占领了天堡城,才得以攻陷太平天国首都天京(南京)的。
联军遭密集火力阻遏,伤亡较大。前线指挥官见官兵已疲惫不堪,久拖不决十分不利,随即组织敢死队,一路从正面进攻,另一路从侧背进攻。敢死队勇猛冲锋,联军官兵怀着对清政府的满腔仇恨,高呼“中华存亡在此一役”、“为共和而战”等口号,前仆后继,搭起云梯攀登,与敌展开短兵相接的白刃肉搏。各军相继跟进,遂吹响冲峰号,向残敌发起孤注一掷的总攻。嘹亮的冲锋号震荡得山鸣谷应,联军势如破竹。
清军难以力敌,假装投降。联军信以为真,放松了警惕。清军冷不防发枪炮还击,联军官兵死伤百余人。
经过了一夜激战,镇江军管带杨韵坷、浙军敢死队队长叶仰高等许多革命军官兵阵亡。清军被联军的英勇气概压倒,纷纷缴械投降,甚至还有在冰天雪地之上,赤膊跪地求饶的。革命军不杀降敌,只是把阴谋诈降的为首之人就地枪决。
至12月1日凌晨,联军终于控制了天堡城这一俯瞰全城的制高点。
就在这天,联军用缴获的大炮向朝阳门、富贵山、太平门等处轰击,连连命中目标。这时候,雨花台也已经被江苏军攻占。围绕南京的制高点相继为革命军所控制,南京城处在联军火力包围之下,城内清军彻底丧失了抵抗信心。
张勋派来代表,分别向徐绍桢、林述庆求和,联军表示接受投降,但拒绝了张勋率所部转移别处等条件,令其缴械投降,并交出所掠公款80万银元。
然而,张勋乞降其实是缓兵之计。
就在12月1日当天晚上,张勋率领心腹部众两千多人从汉西门逃出,经过大胜关渡江逃到江北的浦口,再转向徐州。
张人骏和铁良也仓皇搭乘日本军舰逃走。城内只留残余敌军胡令宣、赵会鹏等部投降。
12月2日,联军司令部与镇江军从太平门、江苏军从聚宝门、淞军从仪凤门进城。
张勋带着败军从南京渡江逃到浦口,打算乘火车向徐州逃跑。之前联军指挥部上了张勋诈降的大当,没有防备他突然逃跑。守在浦口的江北支队李竟成、徐宝山、张仁奎等人没有接到阻击张勋的命令,以为是一些敌方散兵游勇向周围流窜。于是分兵追击,可惜让张勋逃脱。联军指挥部截击逃敌的命令随后赶到,江北支队派徐宝山、张仁奎带骑兵队快马加鞭直取浦口火车站,遗憾的是狡猾的张勋已经抢先逃走,但骑兵队仍缴获了33箱银两及一大批物资。
12月3日,浙军从太平门进城。至此,南京城内的战斗大获全胜。
12月4日,沪军一部奉陈其美命令由上海乘车、船抵达六合县,江北支队受命“就地练兵,以备北伐”。
张仁奎经过浦口之战刀劈“瘟神”,名声大噪,一跃成为江北支队的核心人物。
不久后,张仁奎还奉孙中山先生北伐令,率部开赴宿迁、窑湾一带追击张勋,但可惜始终没有抓住这只老狐狸。
在这场光复南京的战役中,除了江浙联军陆军各部队奋勇杀敌,驻南京的海军起义部队也功不可没。
南京之战前,驻泊南京江面的清海军13艘舰艇中,有数十名刚从军校毕业的见习生十分钦慕革命。他们在下关草鞋峡附近的鲜鱼巷茶店秘密开会,酝酿起义,还推举出代表悄悄到已光复的镇江去找林述庆都督。林述庆欣然表示支持,并派卢镜寰领着携带炸弹的敢死队去援助舰队起义。舰艇教官、同盟会会员陈复将招降文告面交“镜清”舰管带(即舰长)宋文翔,动员他和平反正。
11月10日晚,宋文翔召集主要舰艇的管带秘密开会,商讨如何应付时局。陈复立刻和镇江军敢死队及一批见习生全副武装闯进会议舱,要求他们立即起义,否则“施放炸弹,同归于尽”。管带们没几个是真效忠清廷的,见到这阵势哪敢不从。于是舰队全部熄灯,由下关启航驶向下游,悄悄通过狮子山等沿江炮台而未被察觉,中途又会合了从上游安庆赶来的二舰,在11月12日黎明到达镇江。
在南京光复之役中,舰队配合陆军进攻沿江炮台,掩护、运载陆军登岸。舰炮发射的大口径炮弹,使城内敌军为之胆寒;在攻克天堡城的夜战中,海军的探照灯也发挥了有力作用。另外,海军陆战队二百余人也参加了光复南京之役。南京光复后,又组成了海军北伐舰队,出南京经上海北伐烟台。
孙中山在《大总统告海陆军士文》中指出:“旷观世界历史,其能成改革大业者,皆必有甲胄之士反戈内向。”这正说明了江浙联军以少胜多、短短几天内克复南京严密防守、取得重大胜利的原因。
江浙联军攻克南京,对清政府和袁世凯是一个沉重打击,大大减弱了此前北洋军攻陷汉口、汉阳对革命的不利影响,开始扭转了革命军驻守武昌的不利形势。
从此,南京成为一个新的革命中心,为中华民国在南京建立临时政府奠定了基础。
孙中山先生在“自传”中曾说:“汉阳(武汉三镇之一)一失,吾得南京以抵之。革命之大局,因以一振。”
南京之战,张勋落荒而逃。虽然,张仁奎奉命率部一路追击,却终未追到。张仁奎成为张勋心中永久的恨,以至在张勋身居高位时,对江浙恨之入骨,采取压制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