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青帮最后的大佬:“太爷”张仁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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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张仁奎迷惘,冯国璋梦碎;就任镇守使,南通兴经济(3)

3月23日,冯国璋不得不复任段祺瑞为国务总理。这么一来,“武力统一”的政策又占了上风。然而,冯国璋同样不甘心失败,他暗示曹锟、吴佩孚率兵南下。在攻占湖南以后,任段祺瑞如何笼络,曹锟、吴佩孚二人均不上套,段祺瑞的“武力统一”最终收效甚微。随后,段祺瑞再以高官厚禄引诱曹锟、吴佩孚。冯国璋担心曹锟再次受骗,派陆建章赴天津说服曹锟,放弃南征。结果陆建章在天津被段祺瑞的亲信徐树铮诱杀。至此,冯国璋、段祺瑞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

1918年8月,新国会成立,段祺瑞掌控下的安福系成为第一派系。九月份,在段琪瑞的操纵之下,安福系把持的国会选举徐世昌为新任总统,冯国璋被赶下了台。冯国璋退职以后,仍然坚持“和平统一”的主张,为弥合直皖矛盾,争取全国和平统一而四处奔走,呼吁各地军阀“化除轸域,和平统一”。

此时,张仁奎也联合江苏其他军将领一起,附和吴佩孚,反对段祺瑞的“武力统一”政策,反对“安福国会”选出的徐世昌就任总统,要求还位于冯国璋。

然而,冯国璋却再也没有气力坚持他“和平统一”的梦想了。

1919年12月28日,冯国璋因伤寒在北京逝世。临终前,冯国璋留下遗言:“和平统一,身未及见,死有遗憾。”

冯国璋作为张仁奎的第三任领路人,给予了张仁奎拥护共和、向往和平的深刻思想影响。比起过去的他盲目跟着马凤山拥护封建王朝,追随徐宝山推翻清廷帝制,现在的张仁奎在政治觉悟上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在治理南通的过程中甚至还体现出了他朴素的民主思想。但是,张仁奎本身仍然是封建军阀中的一员,冯国璋死后,他也加入了军阀混战的行列。

但对于混战,他甚至已经很厌倦了。他想以一己之力治理一方,造福百姓,恰巧这时,他被任命为通海镇守使,驻守南通。这一天,是公元1917年8月14日。张仁奎终于可以施展他的政治抱负了。南通给张仁奎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政治舞台。

张仁奎满怀信心兴致勃勃地去南通上任通海镇守使,江苏和山东的许多豪绅名士陆续登门道贺。

这天门房通报,说有一位中年文士来访,自称是张将军滕县的同乡,姓高。张仁奎想来想去,不记得自己有姓高的同乡旧友,便问来人形貌。门房答,客人看起来年纪在四十岁上下,身材瘦高,面色红润,颇有福相。

张仁奎生性豪爽好友,来者是客,遂命人迎进客人,在客厅相见。一见到这位客人的面,张仁奎暗自吃了一惊:“这位客人的模样怎么这么像滕县的大名士高翰林。”

张仁奎所想到的“高翰林”就是清末名臣高熙喆,他持身清正、体恤民情,曾任清政府翰林院编修,河南、贵州湖广两道监察御史等职。高熙喆是滕县人,在张仁奎的家乡,人人皆以这位高翰林为傲。张仁奎做武秀才时,曾经和高熙喆有过数面之缘,张仁奎那时人微言轻,没有机会和高翰林结交。但是在张仁奎心中,深受家乡人民爱戴的高翰林当然也是他敬重仰慕的榜样。因此时隔二十多年,张仁奎仍然没有忘记高熙喆的风采,只是高翰林如今早已年逾花甲,眼前这位客人的眉目神采却依稀是二十多年前的高翰林。

张仁奎心里转着念头,眉开眼笑地说:“老同乡远道而来,鄙人不胜欣喜。先生姓高,不知和翰林高大人怎么称呼?”

客人拱手微笑:“在下高延柳,家严名讳上熙下喆。我父亲返乡已久,翰林大人这称呼,张将军莫提了。”

果然是高翰林的儿子,张仁奎大喜,忙将高延柳(一说高熙喆长子名叫高廷榴,这里以《续滕县志》中记录的姓名“高延柳”为准)迎入内堂细谈。

高延柳此行并没携带什么贵重礼物,只有滕县名产青皮搓子梨和微山湖咸鸭蛋等物,可是张仁奎却比得了一箱珠宝黄金还要高兴。

原来,清帝退位后,高熙喆不能再做官,就回到家乡一心钻研学问,开始编修滕县地方志,这次高熙喆命儿子高延柳来拜访张仁奎,一是为了编续滕县志搜集资料;二是近来滕县匪患成灾,张仁奎从前剿匪的事迹滕县皆知,所以高熙喆有心请张仁奎为家乡再出一份力。

张仁奎向来热心,这两桩事有利无害,还可以大赚名声,当下满口答应,两个人谈得十分投契,不一会儿就称兄道弟起来。张仁奎又对高延柳说,自己一介武夫,蒙冯国璋提携做了通海镇守使以来,夙夜不安,满脑子考虑的都是如何令南通百姓安居乐业,可是苦于没有治世良才,时时惶恐。张仁奎提出,希望高延柳能留在身边帮助他治理南通,又说要回滕县亲聆高翰林教诲。

张仁奎这么做,的确也很明智,高熙喆是出了名的青天父母官。虽然张仁奎军事才能出众,却没有管理地方的经验,的确需要有人帮助他治理南通。

高延柳沉吟一会儿,说:“不必舍近求远,有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正在南通,身具富国强民的大才,他才是真正能助张将军治理南通的人。”

张仁奎听高延柳的描述,问:“高贤弟说的,可是张謇?”

高延柳连连点头:“正是他。张謇是清朝最后一位状元,恰巧家父任甲午年科举的会试考官,正是张謇的房师,师生情谊十分深厚。张将军若首肯,我愿劝家父从中斡旋,相信张状元会给家父几分薄面。”

张仁奎高兴极了,号称近代“实业强国第一人”的张謇曾是南京政府的实业总长,时任北洋政府农商总长兼全国水利总长,张謇才智卓绝,是著名的政治家和实业家,别说在南通首屈一指,就是在全国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张仁奎挽留高延柳在南通盘桓数日,高延柳以历史为鉴,向张仁奎讲了许多治世安民的道理,张仁奎获益匪浅。

高延柳返乡后,果然不负张仁奎的嘱托,劝说高熙喆拉近张仁奎和张謇的关系。高熙喆认为,二张携手共事,是造福南通百姓的大好事,特地为此专程去了南通一趟。

前文中曾经提到,张仁奎与张謇的关系十分密切,两人合作在南通发展经济、兴办教育,正是缘于高熙喆从中撮合。近代南通繁荣鼎盛,张仁奎和张謇功不可没。

后来,张仁奎的长子张殿梁迎娶高熙喆的长孙女、高延柳的女儿高炯云为妻,张家和高家的关系就更亲密了。张仁奎在南通驻防十年之久,以师事张謇,称张謇为“张四先生”,几乎天天去张謇的“濠南别业”讨教。

张仁奎以通海军政府的名义下令实施张謇的“棉铁政策”,同时大力支持张謇发展教育事业。

张謇在南通创办了二十多个企业,三百七十多所学校,为近代中国民族工业及教育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宝贵贡献。“棉铁政策”提倡农民多种棉花,多养桑蚕;资助手工业者建立棉纺织作坊;鼓励商人和民族资本家开掘矿产,建立机械、造船、面粉、产品加工等工业;并多次集资购买国外先进设备,聘请外国技术人员,引进外国资本,发展民族工业等。经过几年的努力,大大促进了通海地区社会经济的发展,使南通政治安定,经济繁荣,成为全国发展近代实业的典范,张謇也成为后来的两院院士。

清华大学教授吴良镛称赞南通说:“中国近代第一城。”

毛泽东在谈到中国民族工业时曾说:“轻工业不能忘记张謇。”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则是张仁奎,南通也不会忘记张仁奎。

张仁奎59岁(虚岁60大寿)时,前往贺寿的政商名流有八百多人,南通各界为张仁奎树立纪寿碑,张謇撰文:“江淮知名,濠州旧望;闾井刻石,长孙生平”等词句,为张仁奎贺寿。这座纪寿碑树立在南通天生港要道,供后人瞻仰。

张仁奎在南通时,作为青帮首领,还收了许多徒子徒孙,附近军政要员、工商界人士、三教九流甚至地痞流氓,无不托关系找门路求人引见,拜在张仁奎的门下,并以此为殊荣。有些人求见无门,只好拜他的徒子徒孙为师。在江淮地区,谁若说是“张老太爷”张锦湖(张仁奎)的门徒,就等于有了一张特别通行证,自有人给你开道,为你提供安全,连实力雄厚的四川袍哥也敬其三分。发展到后来,张仁奎有徒弟三千多人,把徒子徒孙加起来不下几万人。以至这位通海镇守使发号施令时,往往以青帮老太爷而不是军政长官的名义了。

1923年春天,时任通海镇守使的张仁奎接到了老朋友张聘卿(张象珍)的一封密信,信中提到抱犊崮豪杰孙美瑶的事迹。张聘卿告诉张仁奎,孙美珠、孙美瑶兄弟带领的“山东建国自治军”不是土匪流寇,而是一支革命起义军。如果有滕县当地官绅或者青帮中人为难孙美瑶,请张仁奎看在革命党面上对其施以援手,至少不要为难设卡。

张仁奎收到信后,忧心忡忡,他虽然和孙美珠、孙美瑶兄弟素未谋面,却认识他们的族叔孙桂芝。张仁奎深受冯国璋的影响,笃信“和平统一”理想,幻想北洋军阀和革命党人互相让步妥协,对家乡的武装起义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当然,这种不动兵戈和平统一的想法太过于天真了。

张仁奎为此悄悄回山东枣庄秘密地和孙桂芝见了一面。在台庄驿至今有一处旅游景点,就是张仁奎和孙桂芝秘密会谈的遗址。

这次会谈之后不久,孙美瑶就做了一件惊天大案,那就是前文中讲过的“临城劫车案”。孙美瑶劫持中外乘客69人,北洋政府“围剿”孙美瑶的计划彻底泡汤了,不得不派出代表同自治军和谈。

谈判从劫车后的第六天即5月11日开始,自治军以洋人为人质,要求北洋政府解除抱犊崮之围剿,由建国自治军治理鲁南地区,但遭到当地军政府的拒绝,谈判陷入了僵局。与此同时,各国的使领馆也没闲着。为了营救被绑票的外国人质,在上海的法租界领袖想到利用黑道,于是,找来了无所不能的上海大亨黄金荣,请黄金荣去跑一趟,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打开突破口,救回人质。

这桩差事可难倒了黄金荣,他虽然常常自居青帮老大,似模似样的收徒弟,其实是个冒名的“空子”,根本没有拜过“老头子”。黄金荣曾经夸口说自己是青帮“天”字辈,比“大”字辈多一画,这话一听就是外道人瞎吹——青帮根本没有这个字辈。黄金荣接到上海租界的请求后,不敢不去走一遭,可是去那抱犊崮龙潭虎穴,别说救人质了,黄金荣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好说。在黄金荣一筹莫展之时,只好找来好兄弟杜月笙商量对策。

杜月笙倒是真的青帮“悟”字辈弟兄,他想来想去,说:“要不,我试试去找张老太爷,看看他肯不肯帮忙?”

张老太爷当然指的就是张仁奎了。

“肯定行,只要张老太爷出手,这事准能成,准能成。我的好兄弟,这事就拜托你了。”黄金荣又是点头,又是抱拳施礼。

“我得去试试,但不知张老太爷肯不肯帮忙了!”杜月笙强调地说,他不想把弓拉满,万一张仁奎不允,他也没法向黄金荣说,所以,他只能先把话撂在这儿,给自己留个后路。

“拜托兄弟,一定美言,一定美言,恭请张老太爷出山,这事就指望张老太爷了,拜托!拜托!”黄金荣此刻不是抱拳施礼,而是双手合十膜拜了。说句心里话,他也真的无计可施了,这件事儿,对他而言,必须办成,否则,他在上海还真无法混下去了。可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办成,但他知道,只要张老太爷一出手,这事儿就会迎刃而解了。到时,凭这一件事的成功解决,他就可以在洋人那有威信了。脸面对于黄金荣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我还不能直接去找张老太爷,万一他一口回绝,那可就没有回旋余地了。”杜月笙又想了想说,他想把这事办成,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那怎么办呀?那该找谁呢?好兄弟,快给想个办法!”黄金荣很着急。

杜月笙看着黄金荣火烧眉毛的着急样,禁不住地笑了一下。

“你还笑,我都急死了!”黄金荣说。

“我还从来没见你急成这样呢。”杜月笙笑着说。

“这真是十万火急,万一那些土匪撕了一张票,这都没法交代,必须圆满解决。好兄弟,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用重金,用重金,只要把事办成就行!”黄金荣急得火冒三丈。

“我先去找一下张老太爷的开山大弟子吴昆山,让他出马去找张老太爷准能成。”杜月笙说。

“好!就找吴昆山,谢谢兄弟!我备重礼!”黄金荣这时才如释重负地笑了。

杜月笙通过张仁奎的开山大弟子吴昆山找到了张老太爷。

张仁奎早已听说杜月笙的来意,况且劫车案案发后,张仁奎也和张聘卿商讨过此事,最好尽快地解决,恰好这时,杜月笙来求。其实,解决这个事件,还真得有这样一个中间人,他不能出面,张聘卿也不能出面。黄金荣又是受人委托,也是合适的人选。张仁奎想,何不顺水推舟,就给杜月笙和黄金荣这个面子,但他不愿多透漏信息,只对杜月笙说:“你让黄老板直接去就是了,准能办成。”

送走杜月笙后,张仁奎就给张聘卿通了气:“劫车案的谈判僵持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让孙美瑶适可而止吧。”

有张聘卿打过招呼,孙美瑶果然格外给黄金荣的面子。

孙美瑶本来也畏惧于强硬的官方态度,黄金荣一来正好顺坡下驴,孙美瑶就势提出了解围收编的主张。所谓解围收编,就是解除对抱犊崮的围剿,将自治军收编为北洋政府军。

这场谈判历时一个多月,一直持续到6月12日才达成协议。于是中外人质全部获释,自治军被改编为山东新编第十一旅,孙美瑶如愿以偿当上了旅长。

黄金荣的这趟差事,办得十分圆满,这是他想不到的。这趟差给他带来了许多好处,他真是办得谁谁也不得罪,四面讨好,也得到四面赞扬。当然,这一切应来自张仁奎张老太爷的恩赐,如果张老太爷不出手,他甚至根本都不敢来,所以,黄金荣第一次对张仁奎起了钦慕之心,这也为他后来拜张仁奎为师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