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开,不要胡言乱语。”她闪身,一个箭步往图书馆里跑,像个机灵的小学生。
李欢无奈,深知她的性格,这个时候,只能支持她,决不能阻止她,拉她后腿,想了想,便走了。
李欢住到了C大的宾馆,从此,冯丰的饮食条件大为改善。他在宾馆订好了一日三餐,每天都有鸡汤和鲜美的粥点、特制中药,放在精美的陶瓷餐具里,滚烫而鲜美。他还请来私人保健医生,上门替她诊治、按摩,放松心情,服侍得她跟皇帝似的。寝室里的两个女生得以分享一切,每个人的感冒都好了大半。享受之余,不免一个个感叹,这个男人,可真会安排享受啊,如果每个学生的读书生涯都是这样,那谁都愿意抢着去读书的。
冯丰也感叹,自己其实也有“一百万”放着,可是,为什么就没想到如李欢这般享受呢?看来,享受这种事情,还是要看人的,就如穷人暴富,有钱也不知道如何花的。
和李欢面对面时,她指责他:“你干吗转性子了?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李欢笑嘻嘻的:“我上辈子对你太不好了,所以这辈子补偿你,算赎罪,行不行?”
行不行呢?她说不出来。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她想,就当雇了个皇帝做书童吧。
某一个傍晚,三个女孩子回到寝室,看见李欢站在门口,拿了三件厚厚的羽绒服,三个女孩子无不愕然。
“快穿上试试,这段时间,谁都不能感冒。”
三个女孩子立刻七手八脚套上,一个个如臃肿的企鹅。
冯丰疑惑:“李欢,你这是什么审美眼光啊?我每一件衣服都比这个好看……”
“好看不中用。这个时候,讲什么好看?暖和最重要。”
那两个女生大大点头,对李欢崇拜得五体投地,一个个疑惑地问冯丰:“那个男人这么年轻,怎么倒像你的父亲?”
冯丰无奈,李欢年轻?李欢一千多岁了,别说父亲,是爷爷也做得了。
两个女生又问:“这人怎么那么面熟?长得好像今年‘超级帅哥’那个退赛的人气选手李欢。”
冯丰笑起来:“是啊,很多人都说他长得像李欢。为此,他很不高兴,最讨厌别人说他像李欢了。”
两个女生惊叹:“他也长得太帅了点儿,看起来比李欢还要帅一些。哦,他还开宝马,他是干什么的呀?”
冯丰神秘地小声说:“他呀,是做牛郎的……”
两个女生连呼可惜,什么世道,帅哥都被狗啃了。今后努力挣钱吧,也许,下一个啃帅哥的,就轮到自己——这只狗了。
消磨
今天就是研究生考试了,李欢比冯丰还忙碌。
他前些天在网上查询考研的一切事宜、注意事项,跟个家长似的,忙前忙后,操心她们的身体和饮食。
闹钟一响,冯丰和两个女生立刻起床,梳洗完毕开门,李欢已经等在门口,跟着三名穿制服的服务生,送来宾馆丰盛的早餐。
冯丰心想,有钱真是好,李欢,又不屈不挠地继续他的皇帝派头啦。
三人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餐,李欢一直坐在旁边,像啰唆的家长:“准考证、身份证、笔……都带好没有?”
三人齐声回答:“都带好了。”
他满意地笑笑:“要是我殿试,就分别取你们为状元、榜眼、探花……”
两个女生嘻嘻笑:“你真幽默。”
冯丰也暗笑,她们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曾殿试当年那些状元、榜眼。不过,要他当皇帝的时候,自己可绝无机会能去考试,更别说什么“状元”了。
奔赴考场,两个女生一路上还忘不了再追问一次:“老实说,冯丰,这个男人究竟是你的什么人?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冯丰一成不变地回答:“他呀,是我的书童,是我雇佣的一个书童而已。”
两个女生翻翻白眼,也来不及继续八卦,各自奔向了战场。
第一科政治考完。比预想的轻松,题目都是熟悉的。
冯丰随众人走出考场,有人拉住她的手,是李欢。李欢就像某些学生家长,一直在警戒线外面等着。冯丰觉得搞笑,考研究生的都是成年人了,可是,还是有那么些家长守在门外——虽然规模不及高考生的家长那么庞大。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有一片刻,她觉得自己也像中学生。考大学那年,父母还健在,高考的三天,两人都在警戒线外面等她,比她还焦虑,看她从考场出来,明明是想问她考得好不好,又怕影响她的心情,一出口的话倒变成了问她中午想吃什么。中国的教育体制下,考的常常是父母不是孩子。
她拉着李欢的手,像一个小孩子,觉得很安心,觉得李欢比任何时候都帅都可靠。
李欢笑嘻嘻地拍拍她的肩膀:“饿了没有?”
她反问:“你不问我考得好不?”
“我相信你嘛。朕钦点的状元,不会走眼的。”
她直翻白眼,又来了,又来了,好久没听到“朕”这个词啦。
对面,两个女生走来,笑嘻嘻地迎着二人。这几天,李欢就像一个大家长,每天三个女孩子学习一结束,就带了三人在C大的宾馆大吃大喝。
饭菜都是按照考试搭配的营养餐,丰盛而不油腻。
他不知道买什么好,看到广告上,高三的学生家长都给孩子买“三勒浆”,他也跑去买许多盒,分给三人,冯丰笑他是怂恿选手服用“兴奋剂”。
等上菜时,三个女孩子唧唧喳喳地议论刚刚考过的题目,李欢在一边权威地给些意见,冯丰看他老气横秋的样子,仿佛担心女儿考试的父亲。
吃过饭,她们回宿舍休息。临考前,李欢去叫醒她们,比闹钟还精确。
下午考完英语,冯丰的感觉更好。那些单词,都是认得的,没有一个不认得。
出来,李欢依旧和一群家长站在警戒线外面,等着她。他拉她的手,她推他:“你不要等我好不好?人家会误以为你是我家长呢。我这么大人了,还要家长陪考,那多丢人呀?”
他反问:“有家长陪考不好吗?”
冯丰想起自己的父母,眼眶濡湿,如果他们今天还能陪着自己,那是何等幸福的事情?
如果自己八十岁了,还有父母陪着考试,那才是老天最大的恩赐。
李欢带了三个女孩子去吃饭,然后按摩、浴足放松心情,又早早送她们回宿舍休息。
他一走,两个女孩子又一成不变,八卦兮兮地问冯丰:“他究竟是你的什么人?老实交代……”
冯丰笑嘻嘻地:“他是一千多年前的一个暴君,前年夏天不幸穿越到了21世纪。以前他对我太坏,现在是来还我的债的。”
两个女生撇了嘴巴,一个个怒目相向:“马上就要各奔东西了,你竟然连这点事情都不肯告诉我们,可恶。”
“我明明告诉了你们,是你们自己不相信嘛。”
终于,最黑色的两天过去了。
下午五点的钟声敲响,冯丰随千军万马走出教室,浑身都轻飘飘的,脑海里一阵空白,仿佛什么意识都没有了,整个人,都慢慢虚脱了。
李欢这次不是拉住她的手,而是扶住了她。她勉强睁眼,无比轻松:“李欢,考完了。”
李欢看她的脸色苍白得出奇,柔声道:“冯丰,考完了不住这里了。我们回去休息一下吧?”
她大力摇头:“李欢,谢谢你陪我。我要回家啦。叶嘉说要来接我的,咦……”她拿出包包里的手机,开机,手机不响,也没有短信。她环顾四周,“他没来呢,估计他也是几天没休息,一出实验室,先在家里睡着了。”
李欢心如刀绞,慢慢放开她的手,微笑道:“好吧,冯丰,那,我们改天一起吃饭。”
“嗯,我回家看看,先休息一段时间,我还要来参观你的别墅……”腿似乎有些发软,她还是笑嘻嘻的,“李欢,我真的好困啊,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立刻回家好好睡上三天三夜……”
“嗯,回家好好休息,身子要紧。”
李欢看她背了大书包,一阵小跑,寻了一辆校园里的人力三轮坐上去,那是往C大外面的教授别墅区——通往叶嘉的方向,她跑得那么快,那么急切。
他默然站在原地许久,身旁,一群一群女生走过,无不窃窃私语:“天啦,这个人好像李欢……”
冬天的黄昏就开始夜晚,永远是黑黢黢的。
冯丰连蹦带跳地往家跑,像个解放的孩子。跑过冬天的草坪,跑过吱呀的木桥,惊起一群群唧唧咕咕的鸽子,远远地,闻到冬日玫瑰的芬芳,窗台上隐隐的天竺葵……
家里是静悄悄的,没有嘈杂的声音。可是,屋子里隐隐透出了灯光。
安静、祥和,跟往常一样,那一定是叶嘉一个人在家里。
没有林佳妮、叶夫人、姗姗……终于恢复成了两个人的世界,这一刻,心里那么强烈的“这就是家”的感觉。叶嘉,他说了和自己一起庆祝的,他没有食言啊。
她欣喜若狂,边跑边喊:“叶嘉,叶嘉……我回来啦……”
屋子里静悄悄的,明亮的灯光下,一双冷冷的眼睛。
是叶夫人。
意外,忍不住的意外。可是,屋子里只有叶夫人,没有林佳妮,没有其他闲杂人等。
纵然是这样冰冷的目光也没能湮没冯丰的欣喜,她给叶夫人鞠躬,觉得叶夫人比任何时候看着都亲切,她异常亲热地叫她:“伯母,我回来啦。我考完了,考得很好哦。”
叶夫人的眼神如冰,只是嘴角挂了一丝难以捉摸的诡异的笑容。
冯丰依旧兴高采烈:“伯母,叶嘉回来了吧?”
“他困了,在休息,你最好不要打搅他。”
“呵呵,我悄悄看一眼就出来,我好多天没看到他啦。”
她往里走,叶夫人的眼神忽然有点慌乱,厉声道:“你不要打扰他……”
她哪里肯听?依旧像个活泼的孩子,往楼上的卧室里冲。快到门口了,又蹑手蹑脚,怕吵醒了叶嘉。
她轻轻推门,进去。跑过去想爬上床抚摸叶嘉的面孔,亲吻他的嘴唇,拔拉他的眼皮,揪他的耳朵,像以前许多次一样闹醒他……
她僵住,床上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
她的腿微微发抖,手也微微发抖,薄薄的被子仿佛巨石,久久掀不开。
可是,再重的被子还是被子,是被子,就一定能掀开。床上,浑身赤裸的一对男女,他的手搭在她的身上,她的手搭在他的身上,两人睡得那么熟……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离开,还是等他们醒来。
那个女人,她认得,是甜美的林佳妮,可是,那个男人,她不认得——
不,那不是叶嘉。不是,叶嘉不会这样,不是叶嘉。
叶嘉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叶嘉,是处男。
那么,他是谁?
他们是谁?
她呆站在原地,也许,她站得实在太久了,门口,叶夫人有些尴尬地追来,看着她,看着她死死盯着床上的男女。
她忍不住开口:“冯丰……”
她呆呆地回头看她,讷讷地问:“伯母,这两人,是谁啊?”
叶夫人见她的眼神散乱,势如疯狂,吓了一跳:“冯丰,你冷静点……”
“可是,他们是谁啊?他们到底是谁?”
她大喝一声,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再次醒来时,窗外都是阳光。
仿佛在黑甜的梦乡美美地睡了一场,她看外面,真的有阳光,放晴的天气,隐隐有玫瑰的香味,还有鸟儿的欢唱,完全不似冬天。
“小丰,你醒啦,你终于醒啦……”
是叶嘉欣喜的声音。
她拉住他的手,笑嘻嘻地覆盖在自己面上:“叶嘉,我考完啦,你说了来接我庆祝的,为什么没来啊……”
叶嘉声音哽咽:“小丰,等你精神好点,我们就去庆祝,无论你想去哪里都行。我休了年假,有很多时间,我带你出国旅行好不好?”
“好啊。我想想看,我想去哪里……可是,我不想去哪里,我想睡觉,好累啊……叶嘉,我们睡觉,好不好?”
他松一口气,上床来,抱住她:“小丰,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睡醒了我们再出去活动……”
被子掀开了一点,她的身子立刻变得冰凉冰凉的,他脱了衣服,紧紧抱住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抱住他的脖子,亲昵地亲吻他的嘴唇。两人许久不曾有过的缠绵,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口,忽然看见他赤裸的身子,她一声惨叫,像见了鬼一般尖叫:“不,你不是叶嘉……你滚开,你是谁?”
叶嘉抱住她,焦虑而痛楚:“小丰,你怎么啦……小丰,你醒醒……”
她狠命地推他打他抓扯他:“你不是叶嘉,你滚开……你是骗子……”
他更紧地抱住她,心疼欲裂。她拼命推搡一会儿,眼前一黑,又睡了过去。
冯丰这一病,就是半个月。
叶嘉的小别墅早已门庭冷落,短暂的热闹烟消云散,即便叶夫人、林佳妮、姗姗等常客,也一个个不知去向。这屋子里只有叶嘉,他天天在家里,已经接近春节了,他休了长长的年假,足足两个月的年假。
仿佛把一生的假期都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