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常事物的辨析中潜伏着对看不见的东西的判断,那些东西在此时是神秘的。后来才发现更多的它都很平常,像它们自己一样。只有很少的它看似平常,其实和自己完全不同。
他的左脚踏上第一个台阶,他的右脚随之并没有踏上第二个台阶。但是他并没停下来,并没因此放弃或退回到第一个台阶去。他的右脚直接踏上第三个台阶,但他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
见到雪山或沙漠或海,才看到我们的想象力是多么有限的,而且十分有限。它们就像它们本身那样难以想象,难以描述,难以把握。
我想,我说过还是没有说过?我走路的时候其时并没有走路,我没有走路的时候其时是在路上。我看到熟悉的门匾、街道、栅栏——但我始终记不住它们,而能记住的东西就是——我在路上。
找到一种方式可能就找到一种境界,就有可能提升诗的品位。我至今不清楚这种方式是什么或在哪里。它可能在我身边沉睡着沉默着,但从来它没有呼唤过我。
若干年前读过《存在与时间》,今天早晨才发现:存在像一堆垃圾被卸在家门口,而时间独自而去。
由于需要研究的问题太多,就不要研究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一研究起来事情就耽搁了;一边做一边研究也是个办法。做完了再研究也可行。当然最解决问题的办法是先研究。研究研究再说。也许研究研究之后,问题也就一个一个地自消自灭了。感谢时间吧,时间会解决一切,包括问题。
后来由于一件小事让我想到装出幸福的样子和装出痛苦的样子都很难受,而那件小事是什么已被我忘记。
抚摸老榆树的感觉,仿佛抚摸自己的脸或手背。
这实际上是一个早已秃顶的城市,给自己戴上一顶黑色帽子,即使在睡眠的时候也不肯摘掉。
他认为哲学是很深奥的东西。他极注意他的眼睛所看到的事物,比如看见一只鸟儿在飞,很含蓄的样子,他就觉得世界很含蓄,他相信他的眼睛。而看到一个人戴一顶黑色的人造革单帽儿,他就觉得世界也戴一顶同样的帽子。而他对自己并不这样看——他是世界以外的眼睛,他瞧不起含蓄。他总是光着脑袋,他常说:你们瞧,我和世界就是不同。别人愣愣地瞧着他,他以为别人都看似要疯的样子。
一首《好汉歌》来源于民间老太补缸时的谣曲,多少年后它被改写成《好汉歌》,并在20世纪90年代的大街小巷里传唱。看报上说,有一只大白狗每听到《好汉歌》的曲调,也拍巴掌跟着唱,很激情的样子——想想刘欢也不容易。
在我和语言之间有一条路,我一直在途中。
他是一个用思考把黑夜变短的人,也同时是一个用生命把白昼变长的人。他想一生只做一件事就是把痛苦和荒谬写进生活。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哈尔滨。你曾有过我喜欢的过去。我不想说出我不喜欢你的理由,或者我不需要什么理由。我想现在说出仅仅的一句话就是:我不喜欢你。
傍晚时分,一个城市里的主人在街上似乎喊着自己家小花狗的名字。在另一个城市里,有只小花狗在街上似乎喊着自己主人的名字。
明明知道在受骗而情愿上当是不少人的快乐,有个姓刘的家伙近来在电视上大摇大摆地揣走很多钞票。
面前的一棵树,很美的树,天天看见的树,并不是天天都很美。远处的一棵树,也许并不美,偶尔看见时觉得很美。渴望远处的事物有一种动力,人们总是好奇于远处的东西。
一块石头像一个人站起来,慢慢地以它弯曲的手指擦掉从眼睛里流出的沙粒,然后慢慢地向海的深处走去。
阳光从一张长椅移向不远处另一张长椅。它们都空着。另一张长椅上有一张报纸被风吹起一角。
家园在另外的地方。通往家园的路被模糊着,似乎对它每寻找一次都是误认,都以热情和信心的迷失而告结束。
假设的东西太多。不过,这是可以的。因为是假设,而且,只是。
见诸文字的东西远不如文字无法描述的东西更丰富,更真实,更有情趣。文字所能达到的是生动的东西永远被遗漏。这些东西在记忆里,它只能在记忆里,并随着记忆的消失而消逝。
即使痛苦或不幸,总是在回忆中的微笑里变得轻松。毕竟过去了——听声音,不像从另一个城市传来,而是从另一个世界。
除了垃圾和废话,身边已很难找到一样有用的东西。
朋友说,附近有个喝茶的地方很好,还有人弹古筝。有时去一些人一边下棋,一边喝茶。8元一杯。大的四角带棱的玻璃杯挺实在。我想找个下午约几个朋友去这个被称为很好的地方。喝茶聊天听一曲或两曲《高山流水》也不错。这样我也可以跟朋友说:这地方很好,下次再来——几年过去了,倒是有些想念这个地方,但一直没有去过。
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已经气疯了不少人,也使不少人加入了小人的队伍。
他站在草地边上。他穿着米色大衣,手里拎着月亮形状的东西,可能是一只香蕉。他注视着远处的一个女人,她在靠近海边的海水里散步,风撩起她紫红色的上衣——她走在一幅画里。而他站在画外的草地边上。他清楚这是一段很远的距离。
早晨起来,他以为春天是他的内衣就出门了。他和认识的人打招呼,他感觉他们很注意他。而他注意到那些他不认识的人在笑,牙齿明显地比脸还白。
起初,一切要给约会让路,到后来约会要给一切让路。只有没事可做的时候想想该约一下会了。这时候约会才回归到自己的真实。原本的约会就该是这样子的,而起初的约会都处于病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