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过哈尔滨是吗？我听说你来过的，好几次。这个城市经常让我感到陌生。你呢，你可能更陌生。我一直看不懂是它让我看不懂还是我看不懂它。我儿子在这儿出生，我生在另外一个城市。每天出门，我都在想该走哪条路。其实我心里已经知道没有哪条路可以走，或者说没有哪条路适合走。几乎没有哪一条路不在修啊修。年年修啊修，到处是灰尘、垃圾、深沟、水坑、建筑材料、机械、工棚，但看不见几个人工作。弄得我多年在想一个问题，我是否属于这个城市。结果我多年生活在这里，或者说我活在这里，我在这儿已呼吸多年。
我来过几次，像你一样对这儿我有陌生感。记得去太阳岛，我四处注意那首歌里唱的背猎枪的小伙儿，还有野鸡或野兔之类的猎物。结果四处是人，我感到失望。去中央大街，是晚上。我想听听当拉啤酒的马车过来，马蹄敲打石头的脆脆的声音远远地响起。可是没了，早就没了——那可是一道别样的景观。听说早就没了。所以我的陌生和你还不同，我的陌生是真的陌生，是外地人对一个不熟悉的东西的那种陌生。而你……
其实你这次要见见更陌生的东西，人工的东西，这个城市从来没有过的东西，也无法在这儿生长的东西。可能这种东西哪都有，但在这儿更多。你到松花江边看看，那有一片绿地，你看看那地上长得高高的是什么——是椰子树，人工做的，假的。树干上的颜色已被雨水冲成黑的。上面的那些大叶子快把树干压弯。叶子间还挂了一个果实，也已变色，前些天有几个人爬上去把它已经换了一次。你看，哈尔滨从来不生长椰子树，现在已经能够在大街旁生长出高高的假椰子树了，而且还结出了假果实。那你说，我是不是假的，我是不是不适合在这儿生长？而你，肯定是假的，像江边那几棵椰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