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卡夫卡不快乐。而我们自己也感到自己的生活中快乐不多,而烦恼和苦闷的事倒是一大堆。这些事一旦被想起来就像老伤口一样一遇阴天下雨就隐隐作痛。显然卡夫卡的伤口不少,而他敏锐的感受远比一般人要多得多,也要深得多。
一些关于卡夫卡的传记中说,卡夫卡生命的最后阶段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事实上也是这样的,卡夫卡自己也这样认为——除了写作,他已经不再需要什么。他在经历了一场卡夫卡式的生活之后,他希望在随时的某一天,用他的生命告别这个他已无法忍受的,同时也是这个世界无法忍受他的生活——即使他已经想明白,但他只要一息尚存就无法逃避他的卡夫卡式的分分秒秒的剩余时光。
我们看到他很痛苦,他比别人更痛苦,因为活着。大约是在1924年的年初,卡夫卡和朵拉的生活已经到了用蜡烛根热饭的地步了,但他不是因此而绝望——这仍然是他最后的快乐时光中的一段。他和朵拉还曾构思过一个更为快乐的计划:他们要一块儿去巴勒斯坦开一家小饭馆,由朵拉当厨师,而他则做一个招待——这有点“你挑水来我耕田”的男耕女织的味道——这也许是他最初的也可能是最高的生活理想。
他的一个曾经热恋过的女性密伦娜在他病逝后的一份讣告中说,卡夫卡是注定要以如此炫目的清晰看待世界以至于感到世界无法忍受而接受了死亡的人。卡夫卡曾把他的未完的《城堡》手稿托付给她保存。密伦娜说的有道理,也许除了勃罗德,她是最了解或者说最理解卡夫卡的人。
后来我们从许多文学作品里读到了卡夫卡式的人物,卡夫卡式的诗和卡夫卡式的天空与世界。后来的大量生活也印证了卡夫卡式的敏感,卡夫卡式的恐惧,卡夫卡式的反抗与卡夫卡式的谎谬。而也许所有的生命都是身在其中或心在其中的,我们也当然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