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流在它发源的时候，并不清楚自己的去向——这也许是顺其自然的结果。我们看到有些河流流过一阵就中止了脚步；有些河流则匆忙地汇入了别的河流；有些则千回百转向大海而去。
我猜想，那些中止了脚步的河流是因为孤立无援，别的河流都离它太远，它们听不到它的喊声或者求救声，再就是因为人的——一些可耻的人的干扰和破坏，阻止了生命的流动。这些生命像孩子一样，它很稚嫩，很脆弱，需要呵护，但是没有得到，于是它就夭折了。而那些匆忙汇入别的河流的河流所以匆忙，恐怕是意识到了生存的危险，一旦汇入了，就是开始强大，凡是强大的河流一路上总有别的河流的不断汇入，要不然就强大不起来。
强大也不是本来就强大的，是慢慢的，有个过程的。长江和黄河就是这样强大起来的。
那些诞生于崇山峻岭的河流完完全全是一个探索者。它们弱小，却冒着生命危险去探索。它们诞生于崇山峻岭，但崇山峻岭不是它们的家。它们的家在远方，在大海里。它们注定一生下来就开始寻找回家的路。对于它们来说，家是它们的永恒。有些可惜的是，有的河流在路途中死亡了，那些干涸的河床是它们的尸体，而那些裸露的干燥的石头是它们的骨头。它们无语。
说起来真是惨烈的情形，我见过这样的情形，在山里，它们的尸体和骨头在太阳下面陈列着，格外刺眼，这失败的英雄的搏杀场面在证明着什么？
那么一条河流汇入另一条河流的匆忙是否就盲目呢？可能不是这样，匆忙或许是一种表象，实际上可能是一种巧遇，赶到这儿了。也可能是一块走到这里就碰上了，是相遇。而且这样的相遇是双方都需要或欢迎的。我们说，一条河流汇入另一条河流，是否也可以反过来说，另一条河流汇入一条河流呢？是这样的，事实上是。它们都不再是原来那条河流，而是同一条河流了。汇入就不孤单，不孤立，就开始强大了。
似乎人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