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庄子大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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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庄子其人其书

庄子一生都在追求至道,返璞归真,鄙视功名利禄,求得自身的逍遥,庄子的书大多是通过对各家学派的批判,表达自己的思想。在当今社会,有庄子一样的逍遥心态,会让你保有一份闲适,一份快乐。

庄子其人

庄子一生都在追求至道,返璞归真,他把一切社会的伦理道德,包括当时人们的基本道德观念中的孝悌仁义、忠信贞廉都视为对人们追求至道的束缚给以否定,这在当时具有很大的叛逆精神!在逆境中寻求快乐。

庄子,名周,战国中期宋国蒙城(今河南商丘县东北)人,生卒年不详。一般认为大约生于公元前369年,卒于公元前286年之前。

庄子曾经为宋国管理漆园(制漆作坊)的小官吏,不知是因他不善管理还是瞧不起这种有累身心的工作,最终被罢免。为了生活,他以打草鞋为业,但经常入不敷出,甚至靠借贷度日。一日,庄子的家又断了粮,去向监管河水的官吏借米。监河官借口说:“好吧。等我收了采地的税金,就借给你三百金,可以吧?”庄子家正需米下锅,监河官却推说要收税以后才借给他。庄子非常生气,板着脸辛辣讽刺监河官说:“我昨天来时,中途听到有呼唤我的。我回头在车轮辗洼的地方,看到一条鲫鱼。我问它说:‘鲫鱼啊,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它回答说:‘我是东海的水官。你有斗升之水救活我吗?’我说:‘可以。等我前去游说吴越国的国王,请他们引西江水来救你,可以吗?’鲫鱼板着脸说:‘我失去了水,就没有容身之处。我只需斗升之水就可以活命,你这样说,还不如早点到干鱼市场找我去吧!’”

贫困的生活并没有使他颓废,却使他从中寻找到快乐求得身心的解脱。

庄子为人非常清高孤傲,不求功名利禄。当时,学识渊博、能言善辩的惠施被魏惠王任命为相,庄子特意到魏国去拜访他。这时,有人对惠施说:“庄子来是想代替你做魏相。”惠施是一个好名利的人,生怕别人抢走了他的相位,就下令在国内搜寻庄子,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搜到。

庄子反而主动找上了门,对惠施说:“南方有一种鸟,名叫鹓雏(凤凰一类的鸟),你知道吗?鹓雏从南海出发飞到北海,不是梧桐树它不栖息,不是竹子的果实它不吃,不是甜美的泉水它不喝。一只猫头鹰找到了一只腐烂的老鼠,鹓雏刚巧飞过;猫头鹰怕它来抢食,就仰起头威胁性地叫喊了一声‘吓!’现在你想用你的魏国相位来吓我吗?”

庄子又去拜见了魏惠王。去时他穿了一件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脚穿一双用麻绳绑着的破鞋子。魏王对庄子的大名早有耳闻,如今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副寒酸相,忍住笑揶揄道:“先生,你怎会这样疲困呢?”

庄子很高傲地回答说:“这是贫穷啊,并非疲困!读书人有理想却不能实行,这才是疲困啊!衣服陈旧鞋子破烂,这只是贫穷,但不是疲困,这就叫作生不逢时啊!大王您没有见过跳跃飞腾的猿猴吗?当它爬在楠、辛、豫、樟等大树上的时候,攀缘着树枝,在那里自得其乐,即使善射的羿和蒙逢也奈何不了它。等到它跳落在柘、棘、枳、枸等多刺的丛树中时,即使小心谨慎,内心还战栗不已;这并不是筋骨受了束缚而不灵活,乃是处于不利的情势下,不能够施展它的才能啊!现在正是昏君乱相的时代,要想不疲困,怎么可能呢?像比干的被剖心,不是个明显的例证吗?”

庄子不仅淡薄鄙视名利,甚至好在山水之间,逍遥遨游,怡情乐性,使得在肉体上能够逃避现实,免受动乱社会的戕害;在精神上却能以一种积极的主动的姿态,超凡脱俗,翱翔于幻想的精神世界之中。庄子在遨游山水之中感悟人生真谛。

他在魏国的雕陵栗园游玩时,看见一只奇怪的鹊从南方飞来。这只鹊的翅膀有七尺宽,眼睛的直径有一寸长。这只怪鹊碰到了庄子的额头,后来在栗树林中停住了。庄子对它感到很奇怪,自言自语地说:“这是什么鸟呀!翅膀这么大却飞不远,眼睛这么大却目光迟钝。”于是提着衣服悄悄地跟了过去,拿着弹弓窥伺它的行动。这时,他又看见一只蝉,藏在一片树叶的下面,有只螳螂突然从一隐蔽的地方跳出来抓住了它。螳螂正在得意之时,那只怪鹊乘机捕住了它。庄子看到这一幕怦然心动:人们只顾贪恋求名利却丧失了自己的真性不和这很相似吗?他心有余悸地感叹说:“唉!物类相互累害,这是由于两者相互招引贪图小利所致!”于是丢下弹弓就走。这时,管栗园的人误认为他偷了栗子,于是过来骂了他一顿。

庄子回去后,三天都不高兴。他的学生蔺且问他:“先生为什么最近郁郁寡欢呢?”

庄子回答说:“我为守护形体而忘了自己;观照浊水反而对清泉迷惑了。我听老师说:‘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合乎那里的风俗习惯。’现在我去雕陵游玩而忘乎所以,怪鹊碰到了我的额头,飞到了栗树林里也忘掉了真性。被管园子的辱骂,所以感到不愉快。”

在喧嚣的生活中寻求一份逍遥。让自己的人生变得自在,不失为一种高妙的做人心态。

庄子其书

庄子处于百家争鸣的繁荣时期,为捍卫自己的学说,他对以儒家为首的各家各派给予了批判。

首先,他对各家学说的支离破碎做了总的批判,他说:“天下大乱,贤人和圣人的作用不能被发挥,道德不能统一,天下的学者大多数是只看到问题的一个方面,而看不到全体的很多。就像耳朵、眼睛、鼻子、嘴巴,都有各自的用处却不能相通。尤如各家的学说,各种技艺,都有各自的长处,在适当时候表现出各自的用途一样。尽管如此,但各家都不能包容全部,只不过是一些人掌握着一偏之见罢了。他们分裂了天地的整体之美,把万物的道理搞得支离破碎。试看古代的全德之人,很少有能够具备天地的整体之美和神明的表现相称。所以,内圣外王道理,被掩蔽起来却得不到阐明,被堵塞起来却得不到发挥。天下的人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并把各自的想法当作道。实在是可悲!各家都在迷途上前进而不能返回正道,不能够合于大道是必然的了。后代学者的可悲之处就在于不能看到天地的纯真,以及古人的全貌,道术就被这样弄得支离破碎了。”

其次,庄子又分别对墨翟、禽滑厘、宋钘、尹文、彭蒙、田骈、慎到、惠施、桓团、公孙龙等人的学术观点进行了批判。

如他对墨子的一些言论做了批判。“墨子称赞自己的道术说:‘过去禹在治理洪水的时候,疏通长江、黄河使四方边远的地方和九州,著名的大河有三百,支流有三千,小河流无数。禹亲自拿着土筐和掘土的耜,疏通了天下的河流,累得他大腿上肉没有了,小腿上的毛掉光了,沐浴在暴风雨中,狂风梳理了他的头发,终于安定了万国。禹真是一位大圣人啊!他为天下的劳苦到了这般地步。’他要求后代的墨者用粗布做衣服,穿木制或草编的鞋子,白天夜晚不停地劳作,视吃苦耐劳为最高准则。他说:‘不这样做,就不符合禹的主张,就不能把他称为墨者。’相里勤的弟子五侯那些人,南方的墨者如告获、己齿、邓陵子那些人,都诵读《墨经》,但取舍各不相同,并且相互斥责对方的‘别墨’。以坚白、同异之类的辩论相互诋毁。将那毫无共同点的言论,加以调和使之相应,把钜子当作圣人,都心甘情愿地尊奉钜子为主师,希望后世能继承他的事业,因而至今墨家的传统没有断绝。墨翟、禽滑厘的心意是好的,但他们的做法却是错误的。他使后代的墨者一定要刻苦自励,弄得大腿上没有肉,小腿上掉光毛,不过是相互竞争罢了。乱天下之罪多,治天下之功少。虽然这样,墨子却是实意地要把天下治理好的。他要拯救天下却没有实现,即使累得憔悴不堪也不放弃他的主张,真是一位有才能的人啊!”

庄子对他的好友惠施的学说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他说:“惠施的学术广博,著作有五车之多。他所讲的道是驳杂不纯的,他所讲的话不符合大道。他观察分析事物的道理,结论是:最大的无所不包,没有外围的,可以把它称作‘大一’;最小的什么也不能包,没有内核了,可以把它称‘小一’。没有明显厚度,便不可以积累,却可以伸到千里。天和地是一样低,山和泽是一样平。太阳刚刚正中,却马上偏西了。万物刚刚出生,长的同时就走向死亡。大与小既相同又相异,这叫作‘小同异’;万物完全相同,又完全不同,这叫作‘大同异’。南方是没有尽头的,也可以说是有尽头的。今天动身到越国去,昨天却已经到了。连环是可以解开的。我知道天下的中心,在燕国的北面和越国的南面。普遍地爱着万物,天地之间本就属于一个整体。”

“惠施把这些当作伟大的真理,并把这些话讲给天下之人听。天下爱辩论的人都愿意和他讨论以下问题:卵中有毛;鸡有三只脚;楚都郢可以包容天下;狗可以是羊;马有卵;蛤蟆有尾巴;火是不热的;山是有口的;车轮是不辗地面的;眼睛是看不见东西的;物的共相是感觉不到的,物的个体是延绵不绝的;乌龟比蛇长;曲尺不能画方,圆规不能画圆;凿出的孔是不能围住木枘的;飞鸟的影子不曾移过;箭头飞速地运行着,有不前进不停止的时候;狗不是犬;和一头黄马一匹骊牛可以称作三;白狗是黑的;孤驹不曾有母亲;一尺长的棍子,每天截取一半,永远也截不完。辩者们拿这些问题跟惠施辩论,永远没完没了。”

除此之外,批判最多的还是儒家学说。

在今本《庄子·肤箧》篇中,庄子认为,圣智礼法的创设,本来是用于防盗制贼,但反被盗贼窃取来做护身的名器,张其恣肆之欲,来为害民众。庄子通过一个名叫跖的所谓大盗之口,提出了“盗亦有道”,并把圣、勇、义、智、仁五种儒家推崇的德行巧妙地与盗贼的行为连在了一起,形成对儒家学说的绝妙讽刺。他还提出了“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圣人生而大盗起”“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之说,对儒家仁义、圣人之说进行了批判和讽刺。

在《盗跖》篇中,庄子用寓言形式讲了几个故事。一为孔子带着学生颜回和子贡去拜访盗跖,想劝盗跖改过,盗跖反而把孔子称作“鲁国之巧伪人”,并指责他“作言造语,妄称文武”,“不耕而食,不织而衣”,使得天下学士不反本业,还“妄作孝弟”来侥幸求得封侯富贵。他批评儒家推崇的圣王,自尧舜以至武王,都是用利来迷惑人的本真而强迫他们违反自然的性情。还说历代的忠臣都不得好死。二为孔子的学生子张和满苟得的对话。子张倡导信义礼仁和贵贱伦序,以求显荣利达;而满苟得则主张士人的行为,应该顺着自然的本性,批评儒家说一套,做一套。通过“尧杀长子,舜流母弟”之事,来驳斥儒家的等级伦常思想。

在《渔父》篇中,讲的是孔子坐在林中的杏坛休息,正一面弹琴,一面唱歌的惬意之时,被一白眉被发的渔父训斥了一顿的寓言故事。通过这故事,批评儒家“擅饰礼乐,逆人伦”;指责孔子“苦心劳形以危其真”,提出“谨修其身,保持本真,使人与物各还归自然”。

以上三篇文章都是对儒家仁义、圣人、礼乐伦常思想的批判。虽然历代学者对这三篇文章的作者持有怀疑,认为可能不是庄子所作。但它代表了道家对儒家的态度却是事实。

无才无德,高官厚禄,不过昙花一现,只有奉行大道而立德,才能得道。

推崇至道,超脱世俗

现实生活中与庄子交游的人不多。据《庄子》一书说,与他交游对话的只有东郭子、宋太宰荡、曹商、惠施等人。

东郭子鲁问道于庄子。他说:“你所说的道,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庄子说:“无所不在。”

东郭子要他具体地指出道究竟存在于什么地方,庄子随手指着地下的蚂蚁说:“在蚂蚁身上。”

东郭子见他这样亵渎他所尊崇的道,感到非常吃惊,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问道:“怎会这样卑下呢?”

不料庄子又指着屋外田野里说:“在梯稗草里。”

东郭子更加吃惊,连忙又问:“怎么更加卑下了呢?”

不料庄子又指着房子说:“在砖瓦堆里。”

东郭子更加不明白了。庄子先说道存在于低贱的蚂蚁身上,已经很卑下,但蚂蚁虽贱,毕竟还是生灵;后来又说道在梯稗草中,梯稗不但没有灵性,而且还是农夫要铲除的害草,比蚂蚁更加低贱卑下;存在于砖瓦堆里,砖瓦没有生命,比草还更低贱卑下。在他看来,道是伟大的、高尚的、纯洁的,怎么可能存在于这些低贱之物中呢?所以他非常疑惑地又问:“怎么愈来愈卑下了呢?”

庄子又指着厕所说:“在屎尿里。”

东郭子以为庄子是在戏弄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庄子见他铁青着脸不说话,猜到了他的心思,就对他说:“先生所问的,本来就是没有接触到的实质。曾有个名叫获的市场监督官问屠夫关于检查猪肥瘦的方法,屠夫说越往猪的下身摸就越能摸出猪的肥瘦。你不要想得太绝对,道是不会脱离具体事物的。不仅最高的道是这样,最伟大的言论也是如此。‘周’‘遍’‘咸’三种讲法,字面上虽不同而实际一样,其内在的含义是相同的。”

说到这里,他见东郭子气色已缓了不少,又继续说:“让我们试着一起来邀游那虚幻的空境吧!总的来说,那里是无边无际的。试着无所作为吧!淡泊而宁静吧!漠然而清静吧!和谐而闲适吧!我的内心是如此的空虚,要去时不知要到哪里,返回来也不知到何处,来去不知哪里是个头;驰骋在广阔虚无的境地,有智慧的人进来也弄不清楚边际何在。道与物是没有界限的,物与物却有界限,就是所谓物界。没有界限的道又有界限,是因为有界限的物中包含着无限的道。说到充盈虚亏,哀败肃杀,道使万物有充盈虚亏而本身却没有充盈虚亏,使万物哀败肃杀但本身没有,使万物有本末之分但自身却没有本末之分,使万物出现聚散变化而本身却没有聚散变化。”

庄子曾和宋国的太宰荡讨论仁孝问题。太宰荡问庄子仁为何物?庄子回答说:“虎狼是仁。”

对于什么是“仁”,各家各派虽有不同的解释,但无非是从亲、爱的角度来讲。虎狼残忍成性,正反仁之道,怎么可以说虎狼是仁呢?太宰荡当然知道庄子善说寓言故事,但并非那种信口开河之人,于是问道:“这话怎么说?”

庄子说:“虎狼父子相亲爱,怎么不是仁呢?”

太宰荡见他从这个方面来说,也就无话可说了。他又问:“那什么是‘至仁’呢?”

庄子说:“至仁就是没有亲情。”

说虎狼是仁已经很出格了,但庄子却说虎狼父子相亲爱,勉强还可以说通。但现在又说:“至仁就是没有亲情”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太宰荡于是据理反驳说:“我听说过,没有亲情就不会去爱,不爱就谈不上孝顺。能说至仁就是不孝吗?”

庄子不以为然地说:“不对。至仁太崇高了,孝本来就不足以来说明它。这并不是说它超越了孝,而是说它与孝没有关系。向南行走的人。走到楚国的郢都,向北看是望不到冥山的,为什么呢?距离太远了。所以说,用尊敬来履行孝道容易,要忘掉亲情就难了;要忘掉亲情容易,要忘掉我就困难了;让亲人忘掉我容易,让我忘掉天下人就困难了;忘掉天下人容易,让天下人都忘掉我就困难了。具备天德的人连尧、舜这样的明主都会忘掉而不愿做,造福子孙万代,天下却无人知道,难道只是叹息着侈谈仁爱忠孝吗?孝悌仁义、忠信贞廉都是人们用来勉励自己而束缚天德的,不足以称道。所以说‘至贵’,就是连国君的宝座都毅然抛弃;‘至富’,就是倾国的财富也不屑看一眼;‘至愿’就是把一切名誉都抛个干净。正因为这样,道是不可改变的。”

庄子一生都在追求至道,返璞归真,把一切社会伦理道德,包括当时人们的基本道德观念:孝悌仁义、忠信贞廉都作为对人们推崇至道的束缚而给予否定,这种叛逆在当时是需要非常超人的胆识。

逍遥于世,我行我素

庄子一生中与惠施接触最多。庄子在惠施任魏相时曾到过魏国,后来惠施被张仪所逐,逃到楚国,又被楚王送到宋国。惠施此时正值官场失意,向来好辩善辩的他正好与庄子来往辩难。此时的他们既是相互批驳攻击的论敌,又是互相尊敬的好友。《庄子》一书中就保留了许多二人之间的辩论。

庄子所追求的,是绝对的精神自由,他所探讨的,是存在于蚂蚁、梯稗、砖瓦甚至屎溺等中的无所不在的道,他所主张的是无为。这些学说都与当时社会急需解决的如何强化统治、富国强兵,怎样兼并土地,打败对手等问题沾不上边。因此惠施批评庄子说:“你的言论没有多大用处。”

庄子当然清楚惠施是批评他的学说与社会需要相差太远。但是,如果从哲学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有用与无用就是相对的了,没有无用也就没有有用。庄子正是采取避实就虚的手法,单从有用与无用的相对性来驳斥惠施。他说:“知道无用才能和他谈有用。天地广袤无垠,没有边际,但人所用的不过是容足之地罢了。然而如把立足以外的地方都挖到黄泉,人们所站的这块地方还有用吗?”

惠施点头说:“确实没有用。”

庄了说:“那么无用的用处就很明显了。”

在惠施看来,庄子的学说离现实实在太远了,宏观得超越了人们的实际生活,空虚玄远,大而无有,于是批评说:“我有这样一棵大树,人家都叫它作‘樗’。它的树干木瘤盘结而不合绳墨,它的小枝弯弯曲曲而不合规矩,长在路上,匠人们都不看它。而今你的言论,大而无用,大家都抛弃。”

庄子回答说:“你没见过猫和黄鼠狼吗?它们或低伏着身子,安静地等待着出游的小动物;或东西跳跃掠夺,不避高低,却常踏中机关,死于网罗之中。再看那牦牛,庞大的身子好像天边的云,虽然不能捉老鼠,但它的作用很大。现在你有这么一棵大树,还愁它无用,为什么不把它种在虚寂的乡土,广漠的旷野,任意地徘徊于树旁,自在地躺在树下。不遭斧头砍伐,没有东西来侵害它。即使没什么用处,但又有什么害处呢?”

庄子认为每样东西都有自己的用处,大有大的用处,小有小的用处,从哲学角度来讲,没有什么“大而无用”的东西,“无用”本身就是“大用”。因而惠施对他的批评就无着落之处。但是,惠施对此仍然不肯罢手,继续批评庄子“大而有用”的说法,他对庄子说:“魏王送我一颗大葫芦的种子,我将它种下使其成长,结出的果实有五石之大;用来盛水,它的坚硬程度却不够;把它割开来做瓢,却又没有像大水缸一样的容量。不是不大,但我认为它无处可用,就把它砸碎了。”

庄子反驳说:“你真是不会使用大的东西啊!有个宋国人,善于制造不龟裂手的药物,他家世世代代都以漂洗丝絮为业。有一个客人听说后,愿意出百金收买他的药方。于是聚合全家来商量说:‘我家世世代代漂洗丝絮,只得到很少的钱,现在卖出这个药方就可获得百金,还是卖了罢!’这个客人得了药方,便去游说吴王。正值越国犯难,吴王就派他为将,冬天和越人水战,因为有此药,大败越人,于是吴王割地封赏他。同样一个不龟药,有人因此而得到封赏,有人却只是用来漂洗丝絮,这就是使用方法的不同。现在你有五石之大的葫芦,为什么不当作腰舟使其浮游于江湖之上,却愁它太大无处可容呢?可见你的心还是如茅塞一样不通啊!”

庄子与惠施还曾对人的有情与无情进行过辩论。惠施认为人是有情之物,而庄子恰恰相反,说人是无情之物。惠施问庄子:“人是无情的吗?”

庄子说:“是的。”

惠施反驳道:“人如果没有情,怎么能叫作人?”

庄子回答说:“道给了人容貌,天给了人形体,怎么不能叫作人。”

虽然道和天给了人们的形体容貌,但情由何生,人是否有情,庄子并没有作正面回答。惠施见状忙追问道:“既然称为人,又怎会无情?”

庄子知道混不过去,就重新届定概念。说:“这不是我说的无情。我所说的无情,是说人不因为好恶损害自己的本性,经常顺任自然而不用人为地增益。”

庄子的意思这才清楚了,他的无情是要保持精神上的恬静,不受外界功名利禄的干扰,顺任自然。

惠施一生都在与命运抗争,他经历了无数激烈的政治斗争,因此在他看来,人情为人所固有,因而,当人们的感情被激发,欲望得到满足的时候,生命才有意义,也只有那时,人才成为人。所以他不同意也不能理解庄子的顺任自然。于是反驳说:“不用人去增益,怎么可以保全自己的身体?”

庄子深知惠施一生贪恋功名利禄,斤斤计较于名实之辩,当然不懂得自然之道。于是不客气地批评说:“道给了人容貌,天给了人形体,不以好恶损害自己的本性。现在你却驱散你的心神,劳费你的精力,倚靠在树下歌吟,依靠几案休息;天给了你形体,你却自鸣得意于坚白之论。”

有一次庄子和惠施在濠水的桥上游玩。清澈的濠水里,鱼儿摇头摆尾,游来游去,非常的悠然自得。一向追求自由,以自由为最大快乐的庄子见到这种情境,立即触发了对自由的渴求,无限感慨地说:“鱼儿悠然自得地游来游去,这是鱼儿的快乐啊!”

惠施擅长逻辑思辨,理智思考,对庄子这种审美的移情心理很不理解。于是质问道:“你又不是鱼,怎么知道鱼快乐呢?”

惠施的提问虽然颇煞风景,但却正中要害。庄子是回答不上的。但机智的庄子却以避实就虚的方法,反问道:“你又不是我,怎知道我不晓得鱼的快乐?”

庄子的反问显然是错误的。因为人鱼异类,不能沟通,因而但凡是人,都不可能知道鱼儿是否快乐。所以,惠施可以从一般推及个别知道庄子不能知道什么,而庄子则不能由人类行为推及鱼类而知道鱼儿是否快乐。惠施虽然善于细析万物之理,却没有抓住庄子的错误所在,而是采用类比推理的方法给以反驳。他说:“我不是你,固然不知道你;但你也不是鱼,你也不知道鱼的快乐,这是很明显的了。”

惠施是沿着庄子的思路来反驳的,采用的是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的方法,但他没有抓住庄子错误的实质,留下了漏洞,因此使庄子有了诡辩获胜的机会。庄子见惠施上当,笑笑说:“请把话题从头说起吧。你说‘你怎么知道鱼的快乐’这句话,就是你已经知道了我知道鱼的快乐才来问我,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在濠水的桥上知道的啊!”

庄子对生命有极深刻的领悟。他的妻子死了,惠施前去吊唁,看到庄子正蹲坐着,边敲着盆子边高歌。惠施很不理解他的行为,对他说:“你妻子和你生活多年,为你生儿育女,现在老而身死,你不哭也就算了,还要敲着盆子唱歌,这岂不太过分了吗?”

庄子解释说:“并不是这样。当她刚死的时候,我怎会不悲伤呢?可又一想,她原本就没有生命;不仅没有生命,而且也没有形体;不仅没有形体,而且也没有气息。在若有若无之间,变化而成气,气化变而成形,形变而成生命,现在又变化回到死。这样生死相往的变化就好像春夏秋冬四季的运行一样。当她静息于天地之间的时候,我还啼哭,这样做是不合自然往复、运行的道理的!所以才停止了哭泣。”

庄子为人不求名利,不愿为官,他一生中除了早年为生活所迫做过短期的漆园吏之外,不曾再做过什么官。当时的君主为了扩大势力范围,不断的网罗人才。即使是名不见经传的士人,只要得到君主赏识,他就可以为卿为相为将,邹忌、商鞅、乐毅、范雎、蔡泽等人都是这样。而对那些稍有名气的士人,更是趋之若鹜,唯恐求之不得。因此,对像庄子这样有名气的士人,尽管他清高孤傲,心直口快,既无韬略,也无权术,还是有人赏识。《庄子·秋水》记载:一天庄子正在濮水之上钓鱼,楚威王派了两位大夫去向他致意,说:“想有劳先生到楚国去掌管国家大事。”庄子却手持钓竿,头也不回地说:“我听说楚王有只神龟,已经死了三千多年了,楚王仍将它用布包着、用竹盒装着,珍藏于庙堂之内。请问,这只龟是宁愿死了留下骨头让人尊崇呢,还是宁愿活着拖着尾巴自由自在地在泥水里爬行呢?”两位大夫想了想,回答说:“当然是愿意拖着尾巴自由自在地在泥中爬行!”于是庄子说:“你们请回吧!我也是愿意拖着尾巴自由自在地在泥里爬行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