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听,我略安心地点点头,他问道:“怎么,你怕短寿?”
我摇摇头,“我怕不能在你身边久留。你活了五万岁,十八年对你而言不过弹指一瞬,但你说了,你我违逆天意摒弃所有但求长厮守,那我死了你一个人多寂寞,所以我不能太快归西。”
梵色眸眼将凝固住,好一会儿才道:“你不怕这一切都是我骗你的吗?”
我又摇头,好笑道:“我孤身一人身无长物,你骗我,图我什么呀?”
不等他话说,略一抚了下唇,道:“我不喜欢猜忌,既然我俩心相悦,我便会全心全意信你,至于你是不是骗我,日后自会揭晓。”
罹患失魂症,前尘旧往都是从他口中得知,但我并不疑他,因为每每看他、接触他,都是欢喜,若我心悦一人,那么相信他便会变成本能。
梵色放在桌面上的手掌蓦然攥紧,眉头紧锁面露挣扎痛苦之色。
脸颊上的紫黑妖痕颜色浅了几分,蓦然又变深,如此反复,梵色似乎正是因此而倍受煎熬。
我惊道:“你怎么了!”
动身正要查看与他,却见梵色身体往后一侧,艰难挤出一句,“不必过来!”
我勉强按捺不动。
过来好一会儿,才见他双肩不再紧绷,缓缓抬起了头。
脸面还似先前,妖痕不多不少。
梵色忽然支起膝盖扑过来握住我的手,动作不甚流利,跌跌撞撞一半的体重挨在我身上,期盼道:“阿瑶,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好吗?”
目光灼灼而又困顿,仿若一只受伤的幼兽,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患得患失。
我下意识搂住他,有些呆了,道:“梵色,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啊,我们哪儿不去,就在这里。”
……好半响,我重新找了个话题缓和气氛。
“我还不知道,你是如何飞升的呢,前身是仙胎还是凡人还是精怪呀?”
梵色微一侧头,开始给我布菜,道:“我的原身是头九尾白狐。”
我讶然道:“你是狐狸精?在凡界里采阴补阳吸人精气以作修炼的那种吗?”
不可置信,我居然跟一只狐狸精在搞对象!
他摇头纠正道:“是九尾狐,九尾于体魄、天资上有绝对优势,乃上古遗留神兽,不同凡界精怪。”
我想了想,似懂非懂道:“九尾?就是你的品种要比寻常狐狸再稀有一点了。”
“品种?”梵色觉得好笑,随意道:“可以这么说吧。”
“啊!”我吞了一只香酥虾,边感概边含糊道:“难怪你生得个妖孽似的,原来是狐狸变的。”
吞尽食物后探过身去,见他没有反对,指尖轻轻摩挲在他面颊上的紫黑色痕迹,肌肤平缓光滑,这痕迹好似刺青一般,染在了皮肉里。
我问:“这是……摒弃仙职位所导致的麽?”
“那你现在是堕仙?抑或是入魔了?”
梵色不答,手掌盖在我手背上,眼睫一动,想起了什么的模样,问:“你不喜欢我这幅样子?”
嗯……梵色面显妖痕,白如雪的发丝,异色瞳眼望过去彻骨冰冷,黑袍加身形如邪魅,气势太盛反令人心生畏惧,丝毫没有神仙身上怜悯慈悲的气度。
唤作寻常人见到,定然憷得扭头就跑,指不定跑的时候还会边吼两嗓子“妖怪啊!有大妖怪啊救命啊啊!”诸如等等。
所以他这么问我,莫非觉得我也害怕了。
于是我正色道:“没有没有,我一点也不怕你。”
梵色不解,“什么?”
嗯?我理解错了?
喔!
成形的狐狸素以形貌姣好而冠绝古今,难不成他觉得这几道妖痕影响他的美貌,自信心受挫需我安慰一番?
我又正色道:“你这模样,好看!十分之有个性,我很喜欢!”
果然见他一副放心了的模样,松了手,末了补充道:“若你介意,我可以使个障隐术遮起来。”
“不用不用,你什么模样都好看,我都看得惯。”
这绝对不是在曲意安慰,俗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梵色骨相极佳,五官精致组合巧妙,眉宇间有一股凌然桀骜之气,当真是冷艳无双。
这么一个人无论作何装扮都是不会出错的。
就在醒来之后这么短的一段时间,我已经悄悄看呆过好几次了。
饭毕,在我的要求下,梵色当真施法在上空聚成日月星辰,让这里也能如凡界一般昼夜更替。
眼下正值亥时,繁星璀璨,一轮圆盘高高遥遥悬挂。
我俩搬了坐垫在前庭赏着不知真假的月亮。
我抿了口热茶,问道:“你说这里是以前是荒山,这些青山绿水、花花草草,包括楼阁小筑都是你变出来的吗?”
“嗯。”
“那这里是位于何处?”
“……地处东荒。”梵色将顿了一顿,补充道:“这里除你我之外并无其他生物,静得令人不自在。”
我点头赞同,“只有风声。”
“明日早起,我们可随处走走,沿路变出点活物。”
我欢喜道:“这很好!我们顺便种点果蔬吧,总不能每顿饭的食材都用变的,自食其力才有意思。”
“你想种什么?”
“我们没经验,要种些好养活的。唔……就先从大白菜种起吧,还有门前光秃秃的,围栏边刚好栽些果树。”
梵色似乎忆起了什么好笑的过往,勾唇道:“要不要再种点萝卜?”
“好!”
“种红的还是白的?”
“两个都种吧。”
梵色飞快问道:“种在前庭吗?”
我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在门前养菜?”
看他唇角显露出揶揄之色,我眯眼道:“哦——定是我从前同你提过对不对?”
我有些不舍地望着满庭娇艳烂漫的白茶花,“可是种菜的话……不得把这些花都铲掉了。”
“无妨,不远处有个小山坡,地面更广,种山茶花更好看,前庭你喜欢种菜就种。”
我却觉得梵色是只清高的狐狸,更喜风花雪月而非人间烟火,门前种菜这等显然跟他的气质不搭,定然是为了迁就我。
于是道:“一个小前庭种不了多少菜,既然这里整片山头都是我们的,那随便种啊,就……篱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