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冲他使眼色,阿玄正听着的呢,怎么能说这种不合适的话。
梵色只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掌心贴着一柔软凉薄的事物,随之还有温热的鼻息,一冷一热熨得我掌心发痒。才发觉此举越矩,慌忙收手。
怀中狐狸崽敏锐感受到了我二人之间的氛围不对,怯怯道:“娘亲,父君,你们吵架了?”
“我们是……”我低头,对上阿玄澄净无邪的眸子,顿时躲闪起来。
阿玄见状抿抿嘴,“你们果真吵架了,舅舅说娘亲以后都不会再理父君了,阿玄要当没爹的孩子。”
对比方才梵色到来之时的惊喜,如此低落的语气着实令人心疼。我连忙安抚,“不是这样,父君依旧是你父君,娘亲也一直阿玄的娘亲,你别听尤央胡言。”
狐狸崽却越发消极,自小双亲分离的悲伤在此爆发,“父君依旧是阿玄的父君,娘亲依旧是阿玄的娘亲,但是娘亲和父君要分离了,舅舅和娘亲都不喜欢父君,阿玄不能同享天伦,阿玄就是要当没爹的孩子。”
看他这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样,教我心疼得不行。
阿哥那老不正经的到底跟狐狸崽胡扯了什么!明日非得同他理理账,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梵色伸出左手,轻轻搭在阿玄后背拍了拍,声色低沉,“父君是和娘亲吵架了,因为父君做了错事。”
阿玄止住悲伤,“那父君做错了什么?”
梵色抬眸看我,“这是父君与你娘亲之间的矛盾,我俩自行解决便可,旁人不便插手,你也勿需细问。”
阿玄懵懵懂懂道:“那你们会和好吗?”
梵色浅浅一笑,坚定道:“会。”
阿玄转头寻我求证。
我咬咬牙,看着阿玄眼含水雾的双眸,顷刻间所有的硬心肠都数软化成一汪春水,“自然会。”
阿玄眼神恢复些许亮光,但依旧犹犹豫豫,再次求证道:“娘亲不骗我。”
我勉力让自己的笑脸尽量和善些,“你看你父君大半夜闯进来,同我们说了这许久的话,这重头至尾,阿娘都和和气气,也没有踹他下床,可见你舅舅的话才是不对的,阿玄不要信他。”
我倒是想踹,然这父子俩都压着锦被,锦被又压着不才在下,腿麻,动弹不得。
阿玄的狐狸耳霎时精神抖擞地竖起来,兴高采烈道:“清欢阿姊说得没错,夫妻床头吵床尾和,情人相处都爱吵架,哪有一吵架便要分开,舅舅果然是骗我的!”
我疑道:“清欢是哪位?”
竟然教阿玄这等浑话!
梵色补充道:“凤族的小帝姬,从小长在九重天,寄宿于上黎宫。”
有点印象,“是……容夙的那位童养媳?”
“对!清欢阿姊说娘亲十分之钟意父君,只要父君诚心致歉,娘亲很快就会气消的。”阿玄积极地对梵色道:“父君,你要好好补过。”
我面无表情,“清欢说我钟意你父君?”
阿玄用力点着头,“嗯,不止她呢,九重天人人都是这么说的。”
脑袋短暂性卡壳了一会儿……怎么阿哥跟我说的不是一回事啊,不是说是狐狸先钟意的我麽?
“娘亲不信吗?不止仙人们在说,你跟父君的情史还被写成册子,九重天上下广为传阅。”阿玄双手扒拉住我的双臂,求知道:“娘亲,他们都说你对父君一见钟情,为了获得父君的一颗芳心,成日与他缠缠绵绵,形影不离,是真的吗?”
我五官将凝固,震惊地看向梵色。
尤其惊悚的是,相对比阿哥,阿玄口中的说辞更相符不才在下的一贯作风。
就算梵色是白梵,重生后主动钟意上我的几率也不大。
一来梵色并不知晓前尘,此番脱胎换骨算是新生,与洪荒往事再无瓜葛,我对于梵色而言根本形如陌路;二来原是我先纠缠的白梵,据白泽与阿哥的描述,可推断白梵从未主动表示对我的倾慕。
会不会从一开始便是我一厢情愿,再看到情貌与白梵肖似的梵色……
约莫呆愣的时间久了,一直未将眼神从梵色身上移开,后者不自在地轻咳,欲备开口。
我连忙奋起制止,“等等!”
在狐狸崽面前谈论此等话题着实不妥,脑中迅速找寻新话题,我换了个坐姿,正色道:“你……这么晚造访,所为何事?”
“找你。”梵色眼皮微阖,眼睫下的眸眼透出点点星光,显然明了我的用意,顿了一下又道,“我刚从北岳山回来,给阿玄带了个小玩意儿。”
阿玄立刻被吸引,“父君这次带的是什么?”
梵色从怀中掏出一颗灰褐色的晶石,“凶兽诸怀的晶石。”
凶兽被诛杀之后,其毕生修为所结的元灵金丹会离体破裂,化成许多大小不一的晶石。晶石可入药医病,或辅助修行。
我不解道:“阿玄年龄还小,目前修行不便依赖晶石,你这么早送有什么用?”
他正色道:“这个晶石形似五芒星,形状比较别致,让儿子扔着玩。”
我……
狐狸崽倒是一脸兴致昂扬的模样,放在掌心仔细把玩之后,方抬头同梵色道谢。
“父君,我看《异兽录》里说,诸怀头顶四角,凶悍残暴,是真的吗?”
梵色颔首,“我卸下了诸怀的兽角,这次匆忙过来,放在四梵宫里没稍带,过几日便取来给你。”
“好。”狐狸崽眸眼中绽着憧憬的光芒,拉着我的袖口道,“娘亲,父君好厉害的,都快把凶兽打光了,父君每次打完回来看阿玄,都会送阿玄战利品,我都有好好收着,娘亲!明日我带你去看。”
梵色道:“凶兽是打不尽的,你潜心修炼,再过个三百年,我便带你同去剿兽窟。”
狐狸崽雀跃不已,郑重其事地应下,转头拉着我喋喋不休,大赞梵色丰厚辉煌的战绩。
我总算有点缓回来神,梵色近两百年来游走于四方平患,战功显著,狐狸崽在这年纪最崇拜强者,不免将他父君当成榜样信奉着。一打从白日里见到我儿,他一直是端着个温和有礼、沉稳早慧的做派,没曾想梵色一来,小孩子心性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