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色左手食指细细摩挲着茶碗边沿，脸面微微下倾，眼睫向上划开弧度，眸眼却始终将我盯着，随即徐徐将抬高下巴，眼睑偏右方的朱砂痣晕开一味莫测，一副似笑非笑的形容。
“姑姑……”
我莫名泛起一阵心虚。
“这个……”
梵色不紧不慢又吐出音色，音调未变，却莫名悟得了几分压迫意味。
“姑奶奶？”
身旁持清已然端出一副惶恐作势，连着先前带红晕的脸面也褪得苍白，紧着俯首道：“小仙怎敢同娘娘攀起辈分，小仙实实受不起此等抬举，小仙惶恐不安惶恐不安……”
我颇为难。
只得满面希冀地望向梵色，巴巴道：“你觉得这般不好么？”
梵色嘴角蓄着似笑非笑的意味，将将把吐出的尾音拖长，作足了装傻充愣的模样。
“阿瑶说什么不好，嗯？”
这声尾音直令我无端端作了一哽，当下便只作罢。
又瞧及持清仍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总要将这话题给摆弄圆满了才好，本帝姬思前想后一番，最终拍砖定案。
“也罢，你便直唤我帝姬罢。”
持清这才重新起身，又作着欢喜模样道：“自然是听帝姬的。”
这孩子忒有眼见力，我甚慈和道：“如此便一齐用膳吧，你也挑块地坐着。”
“怎敢与二位尊上比邻同桌。”
“不妨事，本帝姬最不喜用膳时有人杵在旁边瞧着，忒别扭，在这儿也不必拘甚繁礼，随意些才好。”
再怎么说还是持清煮成的饭菜，我同梵色坐享其成便也罢了，人家辛苦大半天还不叫给吃的就说不过去了。
持清谨慎巴巴地瞧了一眼梵色，梵色将眸眼转向我，复而鼻息微作一顿，叹出声响，状作无奈道：“阿瑶说得在理，你坐着罢。”
持清顿时眉开眼笑，挽了袖口雀跃且矜持地坐于我的右手边上。
我见梵色抿着唇畔，似有不悦，心头暗叫了一声遭。
这处到底不是我的地盘，梵色才是正经主子，该是要先行问候他再拿定主意才是，人家兴许不喜这般主仆不分的围坐一桌。
唔，到底是这几年充大爷充习惯了，就这般自己定了主意，倒叫给忘了需顾及梵色的那一颗矜持傲娇海底心。
“紧着用膳，这饭菜都快冷了。”本帝姬当即招呼起和缓氛围，转而下箸夹向对头置着的瓷碗，面上笑得普天同庆，“瞧着这水晶饺子不错，你尝尝。”
梵色垂眸睨了一眼自个儿跟前的瓷碗，总算抬了贵手去摸竹筷。
“哟，吃饭吃饭。”
“嗯，这干贝萝卜汤味甚足。”
“帝姬喜欢便好，小仙拾掇物什赶赴竹坞之前便在宫里取了些许食材一并带来，正好赶上用处。”
本帝姬甚赞赏地将望着持清颔首。
“帝姬再试试这三丝瓜卷。”
“唔，脆嫩爽口。”
……
“这一品豆腐我家白泽也做过，你同他做的略有不同，倒也另有滋味。”
“小仙怎有此等荣幸与白泽上神作较量，帝姬抬举，无上荣光无上荣光。”
“好说好说……不是本帝姬我自夸，我家白泽的厨技那堪堪是个绝顶。唔，瞧着你在吃食上头的造诣也是极好，如有机缘，本帝姬定然引白泽同你交流切磋一番。”
“小仙谢过帝姬垂青。”持清换了坐姿将盘坐起，“帝姬喜食豆腐，小仙有一道煎酿豆腐做得不错，连着口胃清淡的帝君也喜食这道，改明儿做与帝姬尝尝。”
“我还爱吃胡萝卜，你别忘了。”
“帝姬喜食甚口味尽管道来，小仙定然仔细记得。”
“唔，这事不急，日后慢慢说。”我转念想及一事，将头扭正微抬了几许望向梵色，“竹楼里头不是没了空置的厢房，这持清晚上宿哪？”
“他……”
“哦，我记起了，方才将竹楼逛了一通，那东面不是有间放置杂物的屋子，瞧那里头也无甚贵重物什，便将那间给拾掇清净叫持清宿着。”我将顿了一瞬接了口气，“你觉得如何？”
梵色将将默了一默，面上无喜无怒，干干吐了几字道：“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