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路上从重止那里听来一处消息,不知为何起,重睛族起了一股风气,便是历代族长皆无成家生子,只身一人至死,终身修缮其身,将毕生精力献于重睛。
至于续任主事的挑选,便一概皆从族中挑选稚子培养着,从这些稚子中再行挑出可司族长一职的少主。
重谷尊梵色为上座,自居次位,我沾光跟着梵色同桌。
重谷手执了青铜酒樽对向梵色:“至洪荒伊始,重睛便与青丘交好,帝君今日能在机缘之下进我度厄谷,当真说明重睛与青丘的缘分。”
梵色亦举杯回礼,我与梵色同一桌,身为“他母妃的徒弟”,梵色名义上的小师妹,兄长敬酒,我自然也免不了要跟着举杯相敬。
这大长老不愧为大长老,将着青丘与重睛在上古的那点交情硬扯得天花乱坠,堪叫亦情深意重深有渊源。
再而又敲锣打鼓地介绍列座的诸位。
座上除了我同梵色,其余全是重睛的续任候选,倒不见其他长老。
那重谷应该是估摸着重止与我们较为熟识,特准他坐于我俩身旁。至于重谷身旁,坐着排行长首的续任候选,唤作重声,那重声旁边便是候选人中唯一的女性,唤作重华。
因着这两位于我靠得比较近,四只眼珠子又直往这边扫着,是以我只记得重声重华两个称谓,座下过去的就是甚重四重五到重九了。
听着重谷介绍,那位重华竟是他的独女。
我捏着清酒遮在嘴边,歪在梵色脸旁低声道:“重睛族历来无老者,那位重谷长老除了那两撇小胡子也不见甚老态的,却已然当了家翁,瞧他与那位重二小姐一副父慈女孝的模样,真当有几分怪异。”
梵色吃酒的姿态一顿,竟神色认真地打量了那对父女,看我的眼神带着疑惑:“哪里怪异?”
“就是怪异呀。”我灌干净酒底,转念一想,“不过既是修仙悟道,面相也不过容身皮囊,你大抵也是见得多此类了。”
梵色沉吟,忽而顿时的表情:“哦,就像我同父君母妃那般。”
我脑子当即冒出岑枢那张娃娃脸,顿时不知如何出声。
是了,比起梵色岑枢两父子眼前这对真心弱爆了。
梵色一身全由岑枢宁兮所教授,并无去拜甚师上甚学的,打小就对着夫妻俩。
宁兮我先不说,单岑枢那副天怒人怨的娃娃脸加得天独厚的温纯气质就够扭三观遭天谴了,唔,简直罄竹难书。
小梵色五岁时爹爹是娃娃脸,五千岁爹爹还是娃娃脸,长到五万岁,依旧半分不改的娃娃脸!啧啧,从小这般细微渗透下来,确实难有甚父慈子孝的场景。
上次竹楼叙面,也不见父子有甚和谐感的,想来是从小三观就被掰歪了。
我自唏嘘,给梵色倒了杯酒作回应。
倒是对头的重二小姐,被着梵色方才那几眼盯得不甚自在,两三下羞了脸:“君上怎这般打量着奴家,莫不是奴家有甚不得体的举动惹了君上不快?”
梵色将酒吃下:“并无,重二小姐误会。”
着话回得忒生硬,招得重二小姐窘然。
这位二小姐模样长得秀丽,算得上是位清秀佳人,这佳人委屈身边一干雄性不乐意了,纷纷摆起架势要护花来着。
重谷见形式不对忙赶着开口打圆过去:“帝君倒爱开玩笑,不过说起小女重华,在下倒有一不情之请。”
“长老不妨直说,本君自当尽力。”
重华父女当即面露喜色。
“我这女儿自幼乖巧窝心,乃是我同内人的一块心头肉,且华儿生来资质上佳,是凭着自身能力通过的续任选拔,然……然小女却有意不足之症。”
重谷言语至此叹了口气。
“帝君知晓重睛族的繁衍执法,族人死后魂魄弥散,若要转生,自组魂丝择个母体生养出来便可,然小女便是在这魂根上出了差池,小女的魂根散漫,是在组魂丝的时候出的问题,这种事例在重睛族偶有发生,再行转生重组便无碍,奈何小女身为续任候选,就算着不能成为主事,日后也要助主事打理重睛事宜,这般体质可怎么好啊……”
“长老此言,是要我修补二小姐的魂体,然本君并不通补魂之法。”
“非也,此事勿需帝君出手,只需问帝君求一样东西。”
梵色凝神片刻:“长老是要弥魂草?”
重谷重华神色一喜。
“不错不错,在下久闻青丘宁兮上神喜好花草,府上种着许多奇珍植物,里头便有弥魂草。”
重谷抓着青铜酒樽微向前倾:“弥魂草有聚魂修魄之功效,于修为无用,然着对魂体却是大补,定能救小女魂体不足,只盼帝君日后回了青丘,能向宁兮上神求求情,赐我一株。”
梵色缓缓吃了杯酒:“不必求我母妃。”
“这……”
梵色悠悠放下酒杯:“本君有个习惯,喜好将些药草甚备齐点在身上,这弥魂草,本君刚好有一株,便送予长老。”
说着径直从怀里掏出一巴掌大的荼白色锦袋,拉开袋口,伸了两指进去,也不见他怎么摸索,两下便带出一根绿色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