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篁墩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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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经筵日讲

尚书

立政

立是建立政是政事这一篇书是周公戒成王任用贤才之道大意说人君建立政事当要任用贤才又当择任大臣大臣既贤他所举用的都是贤才而政无不立矣故以立政二字名篇

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用咸戒于王曰王左右常伯常任凖人缀衣虎贲周公曰呜呼休兹知恤鲜哉

嗣天子是指成王常伯常任凖人这三様官是天子大臣伯解做长字因他有常徳而居百官之长与天子牧养万民故唤做常伯即后世宰相三公便是任是职任因他有常徳而任公卿之职与天子分理国事故唤做常任即后世六卿便是凖解做平字因他能持天下之平而无有私曲与天子奉行法度故唤做凖人即后世三法司便是缀衣虎贲这两様官是天子亲近之臣缀衣是掌衣服器用的虎贲是掌弓矢车马的即后世内各府衙门便是亲近之臣不止此只举这两様则其余都在里面休是美恤是忧鲜是少史臣记周公告戒成王之意说拜手稽首敢敬告嗣天子如今尔年长临政以王天下不比往时了用敢率羣臣皆进戒于王曰在王之左右若常伯常任凖人这三様官任大责重得其人天下便可以治不得其人天下便至于乱然进见有时若缀衣虎贲这各様官朝夕在人君左近最亲宻若遇着正人君心便习于正遇着邪人君心便习于邪尤为紧要于是周公又叹息说美哉这几様好官当要委用贤才不可叅以小人只是为人君的能知道是立政常忧不得其人者何其少也按此一段既举周公率羣臣以告于王又举周公致叹词以警于王盖周公为成王首相故史臣记其拳拳献忠之意如此

古之人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竞吁俊尊上帝迪知忱恂于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厥后曰拜手稽首后矣

迪解做行字大竞是大强吁是招呼迪知是蹈知而非茍知忱恂是笃信而非轻信九徳即皋陶告禹所谓寛而栗以至强而毅者教是教诲周公又告成王说在古之人能迪行这立政之道以不得人为忧者惟有夏之君当王室大强之时知道贤俊乃天之所生以遗国家者于是招呼贤俊布列庶位使他共治天事如惇典庸礼命徳讨罪皆得其人以为尊事皇天上帝之实当是时非惟有夏之君能以求贤为心那为大臣的也以进贤为务迪知笃信于九徳之行凡人有九徳之行者既知之明信之笃乃敢进告纳诲于其君说拜手稽首后矣言致敬以尊其为君之名也如何说致敬以尊其为君之名盖人君之名至尊无对然非徒尊也必能任用贤才建立政事方可以称其君之名耳

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凖兹惟后矣谋面用丕训徳则乃宅人兹乃三宅无义民

宅是居而安之之谓或才徳弗称或委任不当皆不可谓之宅事即上文常任之官牧即上文常伯之官凖即上文凖人之官谋面是计较人的面貌丕训是大顺义民是指贤人君子说周公又告成王说要称为君之贤当尽用贤之道若使那有九徳之行的人居常任之官以分画国事居常伯之官以牧养万民居凖人之官以平天下的刑狱能用贤如此然后可谓之人君故曰兹惟后矣若不能迪知忱恂于九徳之行徒见那人生的长大丰伟便以为有力量厚貌深情便以为有抱负这等便只是计较人的面貌用以为大顺于徳者乃使之当三宅之人而任用之如此则三宅之官岂复有贤人君子既不能任用贤才建立政事又何以为人君

桀徳惟乃弗作往任是惟暴徳罔后

罔后是无后周公又告成王说有夏之君传至夏桀无道但逞其恶徳而不知以得贤为忧乃不肯做那往昔先王任用三宅的好事其所任用的惟是那暴乱凶徳之人助他为虐是以天命去人心离至于丧亡而无后大抵夏之先王能用贤才则兴到夏桀不能用贤才则亡周公之意盖欲成王以夏之先王为法以夏桀为戒

亦越成汤陟丕厘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

亦越是继前之词陟是升丕厘是大治耿是光明上帝明命如惇典庸礼命徳讨罪之类三宅是在朝见做常伯常任凖人之官的人三俊是有常伯常任准人之才作养在朝以待任用的人周公告成王说夏桀不能用贤图治已不足言了及到商家成汤由诸侯七十里小国而升为天子能大修治那上天惇典庸礼命徳讨罪的政事使昭著于天下如日月在中天一般故曰陟丕厘上帝之耿命然成汤又不敢任一己之见在当时用那三等做大官的人着实能就这常伯常任凖人之位而无有旷职所称那三等有才俊的人着实能就这常伯常任凖人之徳而无有虚名故曰乃用三有宅克即宅三有俊克即俊

严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其在商邑用恊于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见徳

严是敬畏的意思惟是思式是法商邑指王畿而言周公又告成王说成汤于这三宅三俊之人知道是天生贤才不敢轻易驱使他故心里常常的敬畏思量那个为人公道当管刑赏的事又大取法乎贤者于那文行兼备的使他增广我的学问忠直敢言的使他匡救我的过失成汤这存心所以能尽这三宅三俊之用使那见做大官的得以効他的职作养待用得以显他的才贤智奋庸登于至治故其在商邑近处则用能使王畿之间化行俗美恊和于其所都之邑其在四方逺处则用能使天下之大无不观感兴起取法于其所著见之明徳盖商邑用恊则治效极其纯四方丕式则治效极其大非成汤能任用贤才以为事天之实其治效岂能至此

呜呼其在受徳睯惟羞刑暴徳之人同于厥邦乃惟庶习逸徳之人同于厥政帝钦罚之乃伻我有夏式商受命奄甸万姓

睯是强暴羞进也有崇尚之意庶习是备诸众丑之人伻解做使字奄是尽甸是井牧什伍之法周公叹息告成王说其在商纣之为徳最是强暴所以他只与那崇尚刑戮以凶暴为徳的诸侯共治其国家而民无不被其残害又只与那备诸众丑以放逸为徳的臣下共治其朝政而政无不底于废壊以此皇天上帝敬致其罚灭了他乃使我周家有此中夏之地用商家所受之天命尽治天下之人井牧其地以供赋税什伍其民以供力役故曰奄甸万姓盖商之成汤能用贤才则治到商纣不能用贤才则乱周公之意盖欲成王以成汤为法以商纣为戒

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长伯

克知是知之真灼见是见之明长与伯都是抚治百姓之官古时不当重内轻外诸侯入辅天子朝臣出为诸侯只是常事周公告成王说商纣不能用贤图治也不足言了及到我周家文王武王于用人之际便真真的知道那三宅的心是可托之人也明明的见得那三俊的心是可用之才这等真知灼见非徒听他言语也非因他外貌只是君臣之间终日接见情亲义洽自然晓得他心之所存如此故文王武王以这三宅三俊之人敬事皇天上帝则天职修举而上有所承天心无有不顺的以这三宅三俊之人立做民间长伯则体统分明而下有所寄民生无有不遂的故曰以敬事上帝立民长伯盖人君立天人之两间能俯仰无愧者不过用贤图治而已

立政任人凖夫牧作三事

任人即是常任与天子分任庶政的官凖夫即是凖人与天子持平守法的官牧即是常伯与天子牧养万民的官三事即三宅以职言故曰事周公告成王说文王武王在位时要建立政事以图治功故把任人凖夫牧设立做三等大职事委任他

虎贲缀衣趣马小尹左右携仆百司庶府

这几様是侍御之官虎贲是掌天子射御的缀衣是掌天子服器的趣马是掌御马的小尹是小官之长左右携仆是天子左右携持仆御之人百司如内司服司尊彝之属庶尹如内府太府之属凡在内之官不止此其余的都包在百司里面然周公单提出虎贲这几様官来说为何盖因他是天子扈卫亲近之臣朝夕在左右若用非其人则被其引诱丧败君徳所系非小至于庶府虽是冗贱小官却也一般食天禄治天事也不可轻易便与人做使名器太滥也

大都小伯艺人表臣百司太史尹伯庶常吉士

这几様是都邑之官大都小伯是大都之伯小都之伯互文以见义也艺人是卜祝巫匠执技以事上者表臣是外臣这百司言外臣以见上文百司是指内臣而言如外臣有外府外司服内臣则有内府内司服之类太史是史官尹伯是有司之长如庖人内饔主王之饮食而膳夫为之长钟师磬师各主一乐而太师司乐为之长凡在外之官不止此其余都包在百司里面周公单提出艺人这几様官来说为何盖大都小伯虽不系百司之数然分治郊圻之地与其余的官不同艺人恐怕他作为竒技淫巧及左道乱政以荡人主之心太史以奉讳恶所以公天下后世之是非凡人主一言一动都要记在书上以为后王之劝戒尹伯所以见大小相维体统所系不可僣越故周公歴数文王武王设立许多官职却总结一句说庶常吉士言在文武之廷都是有恒心常徳的吉人君子一个小人不敢幸进

司徒司马司空亚旅

这几様是诸侯之官古者诸侯之国不敢上同王朝止设三卿以治国事司徒主邦教司马主邦政司空主邦土亚是卿之贰旅是卿之属诸侯的官属尚多周公只举这几様以其名位通于天子故歴陈之以见文王武王之时凡诸侯之官无不得人也

夷微卢烝三亳阪尹

这几様是王朝之臣往监于诸侯四夷者夷是总名微在巴蜀卢在西北是两处蛮夷地名亳是商之旧都分做三处故曰三亳烝阪二字先儒未详凡险阻之地不以封建诸侯而使王官治之叅错于五服之间谓之尹然王官所治非止一处周公特举其重者以见文王武王之时凡王官之监于诸侯四夷者无不得人也按此一段说上自王朝内而都邑外而诸侯逺而夷狄无不得人以为官使岂文王武王一人之聪明所能周知盖文王武王只是亲自简任三宅大臣既得其人他自去荐举贤才布列庶位所以内外逺近大小之臣无不得人如此可谓盛矣为人君者最当注意

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徳

克厥宅心是能其三宅之心常事即常任司牧即常伯不言凖人者略之也以解做用字周公告成王说文王惟能其三宅之心故知之至信之笃盖文王的心便是三宅的心脗合交契无一些猜忌故曰文王惟克厥宅心文王有知人之明如此故能设立这常任常伯之官委用那能俊有徳之人俊徳谓之能以见俊便是着实第一等有才徳人徳便是着实第一等有行的人故曰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徳若人君用人未用时不曾慎选已用了却猜忌他这等岂能做出光明俊伟的事业此文王之所以为圣人也

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训用违

庶言是一应号令庶狱是一应刑狱庶慎是一应禁戒储备如兵车钱谷之类有司之牧夫是所司典守之官训是训勑用是用命违是不用命周公告成王说文王在位时既得贤才而委任之故凡事只总大纲不屑屑去兼理那一应号令一应刑狱一应的禁戒储备文王虽不屑屑的下侵众职他那责成于所司典守之官不肯放过时加训勑那用命与不用命者掌庶言之官能使号令严明掌刑狱之官能使刑清讼简掌庶慎之官能使国之禁戒储备无一件不齐整便是能用命者文王则训勑以勉励之故其事可以不问自理若于号令刑狱禁戒储备有不如法的便是不能用命者文王则训勑以惩戒之故其事可以不言自治故曰是训用违盖文王劳于求才逸于用贤如此

庶狱庶慎文王罔敢知于兹

周公又说这一应刑狱一应的禁戒储备文王不惟不肯兼理臣下的事乃至不敢与知其事所以然者只是信任贤臣之専故如此上文说庶言此不及者号令出于人君虽不屑屑去亲理亦不容不知也若并号令不知则臣下或有窃弄威权之渐非所以为文王矣

亦越武王率惟敉功不敢替厥义徳率惟谋从容徳以并受此丕丕基

率是循敉功是安天下之功义徳是有拨乱反正之才者容徳是有休休乐善之量者皆成徳之人也周公告成王说文王能任贤图治及到武王能率循文王安天下之功又于文王所用有拨乱反正之才的人用之而不敢替率循文王安天下之谋又于文王所用有休休乐善之量的人从之而不敢违意如虢叔闳夭散宜生泰颠南宫括之类所以辅成王业者文王用于前武王任于后父作子述用能同享此莫大之基故曰以并受此丕丕基

呜呼孺子王矣继自今我其立政立事凖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丕乃俾乱

孺子指成王我字也指成王见君臣一体的意思若是顺谓心之所安也乱字解做治字周公既述文王武王做成大基业传与子孙遂叹息告成王说孺子今既为王矣继自今日以后王当要建立政务这立事常任之官凖人守法之官牧夫常伯之官王须是能明知其心之所安是如何若明知其心之所安是个能顺天理的正人君子必无有欺罔的事王当推心大加委任使他展布四体以为治故曰丕乃俾乱

相我受民和我庶狱庶慎时则勿有间之

相是相助间是谗间周公告成王说王既明知三宅之官是正人君子委任他当使那常伯之官相助左右王所受于天于祖宗之民务要庶民都得其所使那凖人之官常任之官调和均齐之一应王刑狱一应禁戒储备务要刑狱都得其平禁戒储备都一一如法这等委任了又不可使小人谗间他盖君子易疎小人易亲小人见君子有些宠遇便生妬忌见君子有些名望便生谤毁故周公以此戒之

自一话一言我则末惟成徳之彦以乂我受民

末是终惟是思彦是美士周公又说委任君子不可不専纵一话一言之间王则终思那成徳之美士用他来治王所受于天于祖宗之民不可斯须忘了若一话一言之间少有此不在那君子分上则小人必乗间而入矣

呜呼予旦已受人之徽言咸告孺子王矣继自今文子文孙其勿误于庶狱庶慎惟正是乂之

旦是周公的名徽言是美言文子文孙指成王说成王是武王之文子文王之文孙如何谓之文当成王之时法度昭彰礼乐明着守成上文故谓之文误是失误正如周官宫正酒正之正指当职者为言周公叹息告成王说予旦所闻于人凡禹汤文武委任贤才之事无非至美之言已都告孺子王矣继自今日以后王为武王之文子文王之文孙当要体文王武王所行不要下侵众职自家失误了一应刑狱一应禁戒储备凡一应刑狱只责那管庶狱之人使治其事一应禁戒储备只责那管庶慎之人使治其事故曰惟正是乂也

自古商人亦越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凖人则克宅之克由绎之兹乃俾乂

由如说紬丝绎是穷其端绪言任贤者必询事考言而后可以尽其才如治丝者必紬绎之而后可以穷其端绪也周公告成王说自古帝王及有商之人君以至我周之文王要建立政务其所以用这立事牧夫凖人三宅之官只是能得贤才以居其职能紬绎用之而尽其才盖能宅其才以安其职则小人不得以备员尸位又能绎其才以尽其用则君子都得以竭诚効忠此其所以能使之治天下之事而治道无不成也

国则罔有立政用憸人不训于徳是罔显在厥世继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

憸人是憸利小人其诈足以饰非其言足以拒谏他心里喜时便称桀纣为尧舜不喜时便诬伯夷为盗跖故周公告成王说自古国家无有建立政务却用这等憸利小人者憸利小人所存所行都不顺于徳是以他人没有光显在世间王当自今日以后凡建立政务切不可用这等憸利小人盖小人阴类用之则降其国于晦昧此周公所以戒成王也

其惟吉士用劢相我国家

吉士是吉人君子其道足以正君其徳足以服众其所存只要推贤让能其所行惟恐伤人害物故周公告成王说王当要用这等吉人君子使他勉力以辅相我国家盖君子阳类用之则升其国于明昌此周公所以勉成王也

今文子文孙孺子王矣其勿误于庶狱惟有司之牧夫

周公又说今主为武王之文子文王之文孙以幼冲即王位矣当体文王武王所行不要下侵臣职自家失误了一应刑狱这一应刑狱只责那所司典守之官使他整理周公初间说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三件事中间说其勿误于庶狱庶慎两件事到此只说庶狱一件事盖狱乃民命所系若不敢轻用则为仁徳之君可以比隆尧舜轻用则为暴虐之主与桀纣一般故周公独举之以告成王使知刑狱之可畏如此

其克诘尔戎兵以陟禹之迹方行天下至于海表罔有不服

诘解做治字戎是戎服兵是兵器陟是升禹迹是说大禹当时所疆理九州岛之地陟禹之迹言能过之也方是四方海表是说四海之外周公告成王说一应刑狱王固当致谨至于兵又是刑之大者王须是能以祖宗创业艰难为心当治平无事之时修治其戎服兵器武习武备不要废弛俾徳威逺播还过于大禹所疆理九州岛之地四方流布无往不通而徧于天下至于四海之外九夷八蛮无有不仰服其徳威之盛这等才好或者疑周公此言启后王好大喜功之患先儒说周公累告成王惟恐一刑之误况六师万众之命岂肯轻举妄动盖治兵之戒正所以推广勿误庶狱之旨非后世导其君以穷兵黩武者比也

以觐文王之耿光以扬武王之大烈

觐解做见字显扬的意思耿光指徳而言大烈指功而言周公既以治兵之戒告成王到此又说王果能使武备修举内而中国外而夷狄无不畏服这等便可以显耀文王至明之徳便可以振扬武王莫大之功可谓能继志述事无媿于前人矣

呜呼继自今后王立政其惟克用常人

后王指周家后世子孙说常人是常徳之人周公又叹息说继自今凡我周家后王建立政务须是能用常徳之人不可用憸利小人盖君子小人用舍治乱所系故周公不独告成王又告周家后世子孙俾为家法后世而不替也

周公若曰太史司冦苏公式敬尔由狱以长我王国兹式有慎以列用中罚

苏是国公是爵名忿生以诸侯为司冦太史是史官列是条列即今所谓律例周公上文以庶狱之戒告成王故于此又以敬狱之事告史官使他并冩在史书以为后人之法说司冦苏公忿生他为掌刑之官小大之狱莫不由知而苏公用能敬其所由之狱不敢怠忽培植民命以延长我周家国命于悠久若如今掌刑之官能于是取为法式而有敬慎之心以其所断旧事之条列用其不轻不重而合乎中道者以为罚则刑之所加重不至于暴刻轻不至于寛纵矣按周公将告老归洛故作立政这一篇书以告成王大槩说王政莫先于用人用人莫先于大臣大臣得人则百官皆得其人治道无有不成者中间说夏商及周家兴废之故拳拳于进君子退小人尤致谨于兵刑大事无非欲成王以先君文武为法以夏商后王为戒忠爱之至虽千载之下可以想见伏惟圣明留意

周官

这一篇书是成王训迪周家百官言语史官録之故以周官二字名篇

惟周王抚万邦巡侯甸四征弗庭绥厥兆民六服羣辟罔不承徳

侯甸是侯服甸服并男采卫及畿内为六服独言侯甸是举近以该逺的意思弗庭是不直谓诸侯之叛逆王命侵削下民者羣辟是诸侯之君史官将叙成王训迪百官故先说惟周王抚临万国巡狩于侯服甸服诸处以察其政治又四面征讨诸侯之不直者以正其罪恶用以绥辑安定天下之兆民由是六服之地诸侯之君无敢不承奉周王之明徳威命故巡侯甸则徳之所施者博征弗庭则威之所制者广此万民所以绥懐诸侯所以承服也

归于宗周董正治官

宗周指镐京而言董解做督字史官又说成王既已巡狩征伐安兆民服诸侯有外攘之功矣故又严内治之修于是归于镐京督正在朝治事之百官以为端本澄源之计盖督之使他各尽所职不敢怠慢正之使他各有所司不敢侵越这以上都是史官记事之词

王曰若昔大猷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

猷解做道字史官述成王训迪百官之意说若古昔大有道之世圣帝明王晓得治有失则乱故其图为治道常于未乱之前用功晓得邦无道则危故其保固邦家常于未危之前用功其所以用功又无别法只是任贤使能思患而预防之故能得长治久安若政已乱国已危而后图之岂能济事

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庶政惟和万国咸宁

百揆是在朝大臣四岳是总领四方岳之官州牧是一州之牧侯伯是诸侯之长盖侯伯各统于其州之牧州牧各率其方之诸侯统于四岳四岳以下都统于百揆成王说唐尧虞舜之时稽考古制建立大小庶官只是一百多员内有百揆四岳之官总在朝之治外有州牧侯伯之官总四方之治内外相承体统不紊故在当时礼乐刑政工虞教养一切庶政都顺理适宜而无乖错之事天下万国小大臣民都安居乐业而无失所之人故曰庶政惟和万国咸宁

夏商官倍亦克用乂

成王又说到夏商二代世变事繁观其会通制其繁简其建立大小庶官比唐虞之时只加一倍多也能使天下治安比于唐虞之盛故曰亦克用乂

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

立政指上文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而言成王既说唐虞之时建官只有一百多员夏商之时建官只多得一倍天下一般治了所以自古若尧舜禹汤这等明哲的君王建立政事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不惟其官之多惟在得人而已盖得贤才而任用之官虽少一人可兼数事若所用的是不才之人官虽多只好吃俸禄济得甚事

今予小子祗勤于徳夙夜不逮仰惟前代时若训迪厥官

予小子是成王自家谦词祗是敬逮是及若是顺成王说予小子敬勤于徳兢兢业业不敢怠忽早夜间常恐有所不及惟仰前代若唐虞夏商所以建官立政良法美意我将于是顺着他的道理训教启迪百官使百官各尽所职助成化理盖修徳是任官之本若人君自家不肯修徳虽终日训迪百官人也不信服孔子说为政在人取人以身正是此意

立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官不必备惟其人

立如说初立然三公之官非始于此立为周家定制则始于此太是尊无以加之词师是天子所师法傅是傅相天下保是保安天子公取至公无私之义因以为官名道是天人之理经是经纶燮理是和调成王说如今定立太师太傅太保这三様官为三公不敢劳以职务専与人主讲论阐明天人的道理以立天下之大本推此道理以经纶邦国使教化行政事举万民万物都得其所推此道理以和调阴阳使三光全寒暑平四时五行都顺其序这便是三公的职事三公之官不必求其备员须是天下第一等道全徳备可为王者师然后委任他若无这等人则宁阙其位不可滥授非人也

少师少傅少保曰三孤贰公弘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

少是位次于尊之词孤解做特字言其非三公之属且取独立无朋之义因以为官名贰是佐贰弘是弘大化是道化寅亮是敬明的意思予一人是人君自称成王又说定立少师少傅少保这三様官为三孤佐贰三公三公既已论道经邦讲明大本三孤则弘大扩充其经邦之治化务使天下无一些违理犯法伤人害物的政事三公既已燮理阴阳调和元气三孤则致敬详明于天地之运行务使天下无有一些星变地震兵革水旱的灾异用以辅弼人君匡正其过失成就其徳业便是三孤的职事然三公说官不必备惟其人三孤说弼予一人乃互文见义非三公无辅弼之任三孤可以不择人也三公三孤同一辅弼之任都要得非常之才不比庶官职事可以照例除授也

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

冡是大宰是治言其任大责重兼五官之事故谓之冢宰成王说定立冢宰为天官卿使他职掌邦国的治道在内则统领百官在外则均平四海凡百官的职事或大或小或司礼乐或掌兵刑冢宰务要管摄使体统相承有纲有纪贤者进不肖者退斯内治无不修凡四海的风土或刚或柔或重厚或浮薄冢宰务要调和使做官的都得其人民之寒者与他衣饥者与他食不顺者教他使复其性斯外治无不举所以说统百官均四海后世若吏部尚书即是此官

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扰兆民

司是主徒是众取其官主民众故谓之司徒扰是调习赡养的意思成王又说定立司徒为地官卿使他执掌邦国的教化敷布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五者典常之教以调习赡养天下之兆民如不忠不孝无礼无义的务要教导使他都顺理不敢犯法所以说敷五典扰兆民后世若户部尚书即是此官

宗伯掌邦礼治神人和上下

宗是宗庙凡祭祀以宗庙为主伯是长言春官为四时之长故谓之宗伯成王又说定立宗伯为春官卿使他职掌邦国的典礼専治天神地祇人鬼之事与吉凶军宾嘉之五礼和其上下尊卑等列盖凡坛坎昭穆都有个上下尊卑之序聘享射御都有个上下尊卑之节不可差失若有些差失则僣乱謟妄鬼神也不享垂争凌犯民志也不定安得而和所以说治神人和上下周家制度礼乐合为一官和盖指乐而言后世若礼部尚书即是此

官司马掌邦政统六师平邦国

马是军政最要紧的以其主军马之事故谓之司马政是以征伐正人之不正乃王政之大者成王又说定立司马为夏官卿使他职掌邦国的军政统御天子的六军凡天下有干正之人则举兵征伐以平治邦国使强不得凌弱众不得暴寡人人皆得其平所以说统六师平邦国后世若兵部尙书即是此官

司冦掌邦禁诘奸慝刑暴乱

冦是冦贼禁是法禁以其主冦贼之事故谓之司冦成王又说定立司冦为秋官卿使他职掌邦国的法禁使民不犯若有犯了法禁的则推诘究问那奸诈慝恶之徒务要得其真情刑戮那强暴作乱之人使犯者知惧盖奸慝隐而难知暴乱显而易见所以说诘奸慝刑暴乱后世若刑部尚书即是此官

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时地利

空是空土盖古时人穿土穴而居之以其主民安居故谓之司空成王又说定立司空为冬官卿使他职掌邦国得空土以居处四民使士农工商都得其所顺天时以兴地利如春耕夏耘秋收冬蔵之类若失其时则地有遗利四民便都缺用了所以说居四民时地利后世若工部尚书即是此官

六卿分职各率其属以倡九牧阜成兆民

六卿各自有属官每一卿属官六十员通共三百六十员阜解做厚字成王又说冡宰既已职掌邦治为第一然治道莫先于教化故司徒第二教化莫先于礼乐故宗伯第三教化既施而犹有不守礼法者大则加之以兵小则加之以刑都出于不得已故司马第四司冦第五暴乱既去而后民得安居故司空第六六卿既已分职各自率领他官属以倡率九州岛之牧自内而逹之于外使政治明教化洽由是阜厚民生化行俗美天下无有饥寒愁苦垂争凌犯之人故曰阜成兆民

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时巡考制度于四岳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五服即是侯甸男采卫五等诸侯成王又说如今定制每到六年上五等诸侯一次来朝会于京师述其所职又到六年上王乃以春夏秋冬巡狩于四方稽考制度于方岳看他国中制度凡礼乐刑政与朝廷所颁行的合与不合诸侯就各朝于方岳东巡狩则东方诸侯朝于岱宗南巡狩则南方诸侯朝于南岳之类每巡狩到那一方询察诸侯的贤否大明黜陟之典如稽考他制度其中有不敬的则削其地有不孝的则黜其爵有功徳于民的则加地进陟当赏而赏使天下之人都有所劝当罚而罚使天下之人都有所警故曰大明黜陟

王曰呜呼凡我有官君子钦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灭私民其允懐

令是教令如后世条例榜文之类反是沮逆的意思成王上文既说建官的体统到此遂叹息呼大小庶官一同告他说凡我一切有官守的君子尔当钦敬尔所司的职事谨慎尔所发的教令凡教令所发须筭计要必然可行不要轻率把不可行的事发出来却至于沮逆行不将去后虽有可行的事人也都不信了尔若能以天下的公道灭一已之私情则教令所发百姓每自然都敬信懐服所谓令出惟行弗惟反只是教他谨言不是教他遂非也

学古入官议事以制政乃不迷其尔典常作之师无以利口乱厥官蓄疑败谋怠忽荒政

学古是学前代之法制是裁度迷是错缪典常是当代之法蓄是积蓄成王说尔大小庶官须是要习学前代古人之成法然后可以进用做官到谋议政事时却把平日所学古人之成法用他来裁度斟酌则一切度政必有条理不至于错缪其前代之法又有宜于古而不宜于今的尔之为政须以当代之典常做一个师法盖周家典常都是文武周公之所讲画至精至备只好遵行不可以喋喋利口逞其才智更改纷乱尔之官守凡有疑当据理断其可否若积疑在心而不断必反败其谋为虽有好事也不成了又须要勤谨若怠惰而不勤忽畧而不谨必荒废其政事如何能举其官

不学墙面莅事惟烦

莅解做治字烦是烦扰成王上文已歴言做官的弊病故此勉其为学说人不肯为学恰如面对着土墙立地眼无所见若使他居官治政遇着事来心无所主也不知那件是那件非举措之间不胜其烦扰矣盖人若能学则通古今明义理处得事事停当虽万变而不劳所以人不可无学问之功也

戒尔卿士功崇惟志业广惟勤惟克果断乃罔后艰

功是事功业是职业成王既总戒庶官至此又说如今申戒尔在朝的卿士尔等要事功崇髙惟当立志若柔懦而不立志则事功所成者卑下岂能得崇髙尔等要职业广大惟当勤力若怠惰而不勤力则职业所就者狭小岂能得广大有此二者又须临事能刚果决断乃无后日之艰患若犹豫固滞而不能果断则志与勤都虚用了工夫何益于事这两句是申说上文怠忽荒政蓄疑败谋的意思

位不期骄禄不期侈恭俭惟徳无载尔伪作徳心逸日休作伪心劳日拙

骄是骄傲侈是奢侈恭是恭谨俭是节俭载解做事字休是休美成王说尔卿士凡居显位者本不期至于骄傲只是人不知检束便骄傲自至享禄食者本不期至于奢侈只是人不知撙节便奢侈自至故居显位当知所以恭谨享禄食当知所以节俭然恭谨节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之当着实有得于心以成已之徳不可从事于矫伪若果能把恭俭做实徳直道而行表里如一则此心安逸而日着其美若只要做矫伪之事巧诈百端揜护不暇则此心劳苦而日着其拙成王以此戒卿士可谓理到之言矣

居宠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

宠是宠荣危是危辱成王说人臣享髙爵厚禄的虽是宠荣然居此宠荣之地便思量有危辱之祸盖宠辱二者长相倚伏当无所不致其敬畏庶可保守若不知所敬畏骄侈放肆必入于危辱可畏之中诚不可不惧后世患失之徒与思危相似然患失者以宠利为乐思危者以宠利为忧所存大不同也

推贤让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厖举能其官惟尔之能称匪其人惟尔不任

贤是有徳者能是有才者厖是杂乱称也是举的意思成王说尔卿士若肯推人之贤让人之能而无蔽贤害能之事则大小庶官自然仿效相和而不争贤者有所劝不肖者可以警若不能如此使庶官不和互相妬忌则朝廷的政事必至于杂乱不可振举尔等所举之人能修其职便是尔之所能若所举非其人便是尔不胜其任盖古时大臣以人事君其责如此

王曰呜呼三事暨大夫敬尔有官乱尔有政以佑乃辟永康兆民万邦惟无斁

三事即立政所谓三事大臣乱解做治字斁解做厌字成王于篇末叹息说上自三事大臣下至大夫小臣我如今申戒勑尔等当要敬谨尔所有的官职不可怠忽整治尔所司的政事不可废弛用以佑助尔君永逺康济天下之兆民庶几万邦之广亲附爱戴而无厌斁我周之心矣臣谨按先儒说周官是成王亲政之书盖成王受周公之教已成故于亲政之初训廸百官凡三公三孤六卿百执事无不正其官守加以训词其言居官莅政之道无一语不精当所以当时百官奉行天下大治真可为后世之法伏乞圣明留意

君陈

君陈是当时大臣的名周公迁殷顽民于下都亲自监治他周公既没成王命君陈替周公监治史録其策命之词故以君陈二字名篇

王若曰君陈惟尔令徳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命汝尹兹东郊敬哉

令是善尹是治东郊指下都而言盖下都在王城之东故谓之东郊成王发命呼君陈之名说惟尔有令善之徳孝顺父母能尽为子的道理恭敬长上能尽卑幼的道理惟尔能孝顺父母友爱兄弟这等徳行行之于一家若移这道理去做官必能施设那所任的政事上思尽忠于君下思惠泽于民与治家事一般我如今命尔往治东郊下都之民尔当敬谨不可怠忽盖殷民难化皆因他不知天理民彝之故所以成王不用威猛刚克之臣而用孝恭孝友之君陈可谓得为治之本矣

昔周公师保万民民懐其徳往慎乃司兹率厥常懋昭周公之训惟民其乂

师是教诲保是赡养率是循懋是勉成王说昔者周公在下都有师之尊有保之亲所以教养万民无所不至以此万民都懐念他的恩徳至今不忘尔君陈去替周公监治殷民不必他求只当慎守你的职事不可废弛了周公的旧政率循当行的常道不可更变了周公的成法尔若能勉力申明周公之遗训而光大之则下都之民无有不翕然听顺咸归于治化者故曰惟民其又

我闻曰至治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徳惟馨

这四句是周公之言馨香是说治道之精华处神明是说神聪明而不可欺明徳是说人所得于天的仁义礼智虚灵不昧之徳成王告君陈说我闻得周公有言治化美盛到那极处自有馨香感格于神明至于黍稷本是馨香之物然所以感格神明却不在黍稷馨香必是人有明徳馨香乃可以感格神明人若无有明徳黍稷虽是馨香神明也不来感格盖至治是明徳之效明徳是至治之本同一馨香非有二也

尔尚式时周公之猷训惟日孜孜无敢逸豫

式是用猷是道成王既举周公之言遂告君陈说尔尚当用此周公所述道理之训词惟日自强孜孜不息加笃敬之功无敢纵肆于安逸豫乐之地则庶几前人之徳而殷民可以感化矣

凡人未见圣若不克见既见圣亦不克由圣尔其戒哉尔惟风下民惟草

凡人是庸凡之人圣人是道全徳备之人成王告君陈说那世上一等凡庸之人不曾见圣人的时节他心里也晓得切切向慕只不能勾得见的一般及至他亲见了圣人却又志气昏惰视为泛常不能依着圣人的所行这等人空自去向慕圣人有始无终有甚么济事尔君陈当以这等人为警戒盖周公是个真圣人尔君陈已亲见了他如今居周公之位治周公之民岂可不依他所行且尔君陈譬如风一般尔管下的百姓譬如草一般尔若能依着周公所行去治民则民之从化便如草之从风上行下效捷于影响甚言徳化之速如此

图厥政莫或不艰有废有兴出入自尔师虞庶言同则绎

废是革除的意思师是众虞是度成王又告君陈说凡图谋其政事无大无小当无一不致其难不要把做容易去做如中间有弊当革有利当兴的又不可偏执已见须要出入反复与众人商度若众论皆同则又当紬绎而深思之然后行将出去才好盖师虞是合乎人之同则绎断于已之独孟子说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即庶言同则绎的意思

尔有嘉谋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徳

嘉是美好的意思嘉谋是所言切于事嘉猷是所言合于道事与道非有二致各举其甚者言之故谓之嘉谋嘉猷成王说尔君陈比前在朝时凡有好言语切于事的或有好言语合于道的便入来面见告尔君于内说这等好事都当举行却又能将顺于外说这等嘉谋这等嘉猷行将出来有利于国家都是我君之盛徳非臣下所能预此盖君陈所已行者故成王举以称之

呜呼人臣咸若时惟良显哉

良是说人臣的徳显是说人臣的名成王又叹息说使为人臣的都似君陈尔这等所行归美于君不肯扬已之善岂不是个有徳的良臣其名岂不可显先儒说成王于此为失言盖欲其臣善则称君乃人臣的细行不足道且人君既有这等臣那阿謟小人窥见了必渐渐的进用到人君有过失时却谁敢来谏诤岂不误了大事昔禹闻善言则拜成汤改过不吝这两个圣人定不肯说这等言语此成王所以不及也

王曰君陈尔惟弘周公丕训无依势作威无倚法以削宽而有制从容以和

弘是阐扬的意思丕训是大训作威是凌虐下人的意思成王呼君陈之名说尔在下都继周公之后若只以谨畏保守为志便不及前人了尔当要奋发作兴阐扬周公所遗之大训使广被于民才好假如势位是尔所有的不可依恃这势位凌虐在下之人法制是尔当用的不可倚靠这法制以行刻削之政御众固贵乎宽若只管宽将去则至于放纵必宽中有个节制使踈而不漏行事固贵乎和若只管和将去则至于流荡必从容以和恊于物使适乎中道不堕于一偏且君陈是个贤臣岂肯依势作威倚法以削然喜怒予夺有一毫私意不是公道其流或至于此故成王预戒之

殷民在辟予曰辟尔惟勿辟予曰宥尔惟勿宥惟厥中

辟是罪辟宥是赦宥成王告君陈说凡下都之殷民有犯罪在于刑法未经决断的虽我说要当罪若是那个人其实无罪尔当执法说不当罪虽我说要赦他若是那个人其实有罪尔当执法说不当赦凡当罪当赦不要曲从人君一时喜怒只当权其轻重务使合乎中道则有罪的不至于幸免无罪的不至于滥及盖上一段是戒君陈不要徇一已之私这一段是戒君陈不要徇人君之私上下之间悉从公道则殷民无有不心服者矣

有弗若于汝政弗化于汝训辟以止辟乃辟

弗若是不顺的意思成王告君陈说若殷民之中有不肯顺从于尔之政令或不能变化于尔之训教这等人不可一槩罪他须要斟酌其中罪得一个人可以惩戒止息了后来的不敢犯罪然后罪之庶几刑期无刑之意

狃于奸宄败常乱俗三细不宥

狃是习惯奸是在内为恶的宄是在外为恶的细解做小字成王又说若是习惯去做奸宄之事敢于为恶而不悛与夫毁败纲常壊乱风俗这三様事若人有犯了的虽是小罪也不可赦宥他所以絶为恶之源也

尔无忿疾于顽无求备于一夫

顽是愚顽成王告君陈说尔不要忿怒疾恶那愚顽不听训化的人便弃了他若是从容不廹渐渐的把礼义开导则无不可化之人矣也不要求全责备于一人之身若是取其所长弃其所短则无不可用之人

矣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徳乃大

忍是含忍济是成就的意思容是包容成王又告君陈说为人上的必有所含忍则其为事乃有所成而无败然此犹不免有坚制力蓄的意思若是度量能有所包容则其徳乃造于广大而不可量矣盖小不忍则乱大谋能忍以济事固好但其所得犹浅若容以成徳如天地之量无所不包则其所得者深矣这一节是申言无忿疾于顽的意思

简厥修亦简其或不修进厥良以率其或不良

简是简别修是说人之职业进是进用良是说人之行义成王又告君陈说殷民虽染纣之恶然已熏陶于周公之化其职业有能修的有不能修的尔当简别那能修其职业的出来也简别那不能修其职业的出来不要使他混为一途则人人都相劝于立功矣既简别了然后选于其中进用其能自修而至于贤良者以倡率其不能自修而未至于贤良者使他知所媿慕则人人都相勉于兴行矣这一节是申言无求备于一夫的意

惟民生厚因物有迁违上所命从厥攸好

迁是改变违是不肯从的意思成王又说惟庶民之生其本然之性无不淳厚只是因为外物所引诱遂把那淳厚改变做了浇薄然淳厚既可改变做浇薄则浇薄岂不可改变做淳厚只是斯民他不肯从上面人的命令只肯从其所喜好的假如上面人自家浇薄却出令教下面人淳厚虽严刑峻罚人也不从若上面人常好淳厚下面人便都感化兴起也好淳厚盖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故曰违上所命从厥攸好

尔克敬典在徳时乃罔不变允升于大猷惟予一人膺受多福其尔之休终有辞于永世

典是典常升是进的意思大猷是大道予一人是人君自称成王告君陈说尔能敬其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常道以为在已之徳而躬行于上则是自家能谨其所好矣民之从化捷于桴鼓将见时俗无有不改变其浇薄而信能进之于大道这等化行俗美惟予一人享受诸福无有危乱之虞岂不是尔君陈能成其美尔终有令名传颂永久而不朽矣臣谨按君陈这一篇书始以敬哉一言终以敬典在徳一言盖徳是化民之本敬又是徳之本古圣贤相传帝王之心学不出此故成王以君陈令徳孝恭而委任之训戒之亦不出此其进徳典学之功真可谓守成之贤主矣伏惟圣明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