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皇朝经世文编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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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吏政二吏論下(4)

委員知其如此。或竟挾持短長。妄意婪索。此其不便者二。所得穀價。解貯司庫。至秋稔時。又復請領。出入之閒。亦自多故。此其不便者三。州縣苦其煩難。不敢輕言出糶。以致倉穀鼠耗霉變。日有損耗而不顧也。社倉所病。大率類此。夫商賈居積不盡厲民。州縣發歛倉穀以平市價。縱使少有贏餘。要之於民有益。於事無害。此劉晏所謂私用無窮。則官物堅好矣。乃多方拘禁。使貪者冒於法之外。黠者巧於法之中。廉貞者重足柴立。聽其耗折。而後設法彌補。至于自累。此亦法之可議者也。榷鹽之法。昉於管子。顧其事煩瑣。可以行之一國。不能通之天下。漢以下不可考。唐之鹽法。但於鹽場置官收買。轉鬻商人。任其所之。無餘事也。至北宋之季。歲課不敷。乃至抑配編戶。擾民殊甚。今行鹽雖有綱地。而無抑配之累。法至善也。至於查禁私鹽。例稍密矣。律曰私鹽事發。止理現獲人鹽。註獲鹽不獲人者勿追。獲人不獲鹽者勿坐。蓋慮其展轉攀指株累無辜也。宋之法。諸犯榷貨。不得根究來歷。違者以故入人罪論。獨茶法根究來歷。乃致妄引平民。以報私怨。官司不敢沮抑。追呼蔓延。狴犴充斥。經時不能決。龜山先生固已極言其弊矣。今例載私鹽至三百斤以上。須究明買自何處。承審官含混完結。題參議處。州縣獲私鹽。恐干功令。非以多報少。即寢置不問。是立法以禁私販。而私販滋甚。其理然也。其他類此者。不可勝數。故漢之三老皆能率意以尊民。今州縣反不能自行其意。此吏治所以日就窳而不振也。竊以為法者。因時損益。方今之務。其一切無謂之例。悉為蠲除。令州縣寬然有餘。專以教養斯民為急務。法簡則事省。事省則官易辦。官易辦則吏胥可減。吏胥減則擾民者少。夫齊民力田服賈。其所以自謀口食者。不必官為經理。官不擾民。而民自足矣。編審即不可復。州縣以時問其疾苦。懲其奸慝。其習俗既久。驟難轉易者。勤加誡訓。靡以歲月。而令其自化。耳目所不周。然後輔之以保甲之法。仍宜優禮獎勸。以觀其效。不必限以歲月。夫役滿則退。謂其苦樂不均也。

今且優禮之。獎勸之。去其所苦。責以分治。但令其人足恃。又何年限之拘哉。其分管界內二三年中。如果地方甯謐。盜賊衰息。應如何賞錫之處。定為成規。以示鼓勵。如此而民不丕變。俗不美者。蓋未之有也。某更有請者。今南漳等州縣。自嘉慶元年以後。又有所謂棋頭寨首。此等均係鄉曲豪戶。且間有姦猾充當。事平之後。似宜革其名色。責以職司。其於防守堵禦。著有微勞者。量為題請議。餘仍聽官約束。不得妄有舉動。以杜將來武斷糾眾之弊。管蠡之見。如有可採。懇即轉達制憲。以備愚者一得之慮。

與陳季方

楊名時

抵滇奄再改歲。吏事軍需。轇轕頻年。舊學將蕪。況期新得。此不讀書而以人民社稷為學者。聖所深斥也。無切磋講貫之功。則理不明而事跡亦麤矣。正如無源之水。立見其枯涸耳。能無懼乎。在此一年來。日以均徭役清糧政疏淹滯為急。且使民困稍蘇。更徐圖之。某目病不能觀文卷。親考驗。志為氣奪。徑竇不塞。屬員之心未得靜。尚在兩歧。藩司每以和衷相勸。夫和者參調之謂。衷者不偏之義。烏有同趨於利而謂之和。偏主於私而謂之衷者乎。時俗之見。每多類此。夫受君父重寄。立官民之上。而唯自私自利之圖。豈性無理義哉。亦素不講於此故耳。憂師傳之不習。輒因人而鑒已。一為知己者道之也。春和物生。靜觀皆得。兄何羨乎當途。我何心乎窮巷。各以窮理反身為第一務耳。

寄楊清江錫紱書

陳宏謀

來諭以欲正民風。先端士習。真探本之論。竊謂凡百風俗。自上及下。而轉移之機。全在于上。欲端士習。先清仕習。仕途中人懷便利之私。每遇一事。為己之念重。為民之念輕。明知其於民有益。而於己無益。亦不肯為。若更于己有累。則動色相戒。其所謂累亦不必重大勞費。即眼前心思稍費籌畫。口語稍費開導。非盡不能。直是不肯。不曰何苦乃爾。則曰不如其已耳。先儒云。古之學者為己。其仕也為人。今之學者為人。其仕也為己。文中子云。古之仕也養人。今之仕也養己。呂叔簡云。變民風易。變士風難。變士風易。變仕風難。此風不變。流弊何窮。仰惟  聖仁在上。愛民課吏。事事期于實在。要於久遠。而行之鮮效。此吾輩奉行者之責也。大抵今日屬員中。能於民事勤勤懇懇不肯漠視者。皆有志向上。雖所行未盡愜。而路數不差。自當鼓舞而振作之。至於凡事只圖自占地步。不顧民生苦樂者。雖才具敏捷。或自負老到。究于地方無益。嘗有上司交口推為能員。而體訪輿論。竟大不然者。三代直道。至今在人。公聽並觀。考言詢事。庶是非黜陟。上下相爭。舉直錯枉。則民服耳。

寄桐城張相國書

陳宏謀

州縣官一舉一動與百姓息息相關。不獨貪廉為小民身家所係。即勤惰明昧之間。緩急寬嚴之別。亦為小民休戚所係。現在隨時勸勉戒飭。冀其各發天良。體 朝廷設官為民之義。不復存自利自私之心。庶幾隨其才分之短長。漸著其為民之實效。大抵勞來匡直輔翼振德。祗完得一教字。因事因人。隨時隨地。一切引人于善。禁人為惡。及止惡于未然。懲惡于已犯。無非教中之能事。所以發強剛毅之中。具有忠厚惻怛之意。近世論治。動以主寬主嚴立論。主則不免於偏。常至積重難挽。矯枉過正。所謂寬而有制。嚴而不苛者。乃是一意公平。實事求是。中並無寬嚴之見者存也。某學無根柢。從政以來。始覺淺陋空。所謂平時不學用時悔也。即欲退而言學。實已無及。然偶一開編。或抽繹向所記誦者。參之時事。未嘗不隱隱觸發。可相印證。益信仕途不振。皆由所學之非。動謂仕可不由於學。學亦無補於仕者。尤其同而各夢也。

與各屬論治

陳宏謀

官場陋習。上下衙門。終日忙迫。究竟實在及民者甚少。官有事於民。而民反不之知。民所切望于官。而官又不之知。官民情意不通。雖法良意美。行之反以滋弊。甚至因偶一有之之弊。而廢經久當行之法。皆官司苟安自便。奉行不實之故也。至於州縣。尤為親切交關。故州縣得人。則一州一邑受福矣。  聖主勤政愛民。公聽並觀。臣工條對。意美法良。不一而足。其言之可聽。而行之甚難。固多有之。然亦有名雖奉行實未曾行者。即如每奉部文。層層轉行。上下衙門。案將成帙。似乎已經奉行。而士民則尚不得知。地方何從受益。總由上司以轉行為了事。州縣以發房為了事。即出告示。亦袛在于城門通衢。遠鄉士民。何能遍觀盡識。出示之後。官亦全不照應。及至士民或有違犯。不曰事不可行。則曰民不肯行。而不知實未曾行也。地方官果肯事事從民生起見。每奉行一事。體察民情。逐處計畫。利在何處。害在何處。惟求有利于民。並防有累于民。行之而利多弊少。則當救弊以全利。不可因弊而廢利。如此則雖法未能即效。亦可補偏救弊。漸收其益矣。大凡有益于世之事。其始也不能不有所難。迨其後則又不能一無所累。畏其難。懼其累。必至視天下事皆可以已。不但[己](已)不可為。且勸人之不為。且忌人之為。見有為之者。則又即其小疵以議其大醇。使卒無以自解。此所以驅天下之人皆趨于苟安自便之一途。而鮮有人焉出而任天下之事也。

與粵西當事書

陳宏謀

粵西民窮而愚。士樸而陋。自來當事持議。皆謂安靜。但覺鄙夷厭薄之意多。而體恤振興之意少。竊以有民人則不可無勸懲。有土地則皆可以墾植。一省之大。未有無利可興。無弊可革者。我 盛朝休養日久。生齒殷繁。縱盡水濱山崖。皆為民業。猶恐有限之地。不足以養滋生之民。顧坐視其地有餘力。而不為之所。輒曰事無近效也。或曰毋動為大也。以官養民。而不以民養民。力所不及。勢有所窮。且以觀天下古今之事。愈遠大則愈非旦夕可以觀效。而有旦夕可以觀效者決非遠大。利害固久而後見。是非亦久而益明。有識者計久遠不計目前。為民物不為一己。當時或以為迂。而久大之業。恆基於此。苟有倦心。則稍有挫折。便生消沮。其何以濟哉。

與閻阜甯

韓夢周

又作山中客矣。拙者伎倆。但解跧伏。真屬可鄙。但心中無事。夢魂常清。此則少有佳趣耳。位者非己所得專。時者難得而易失。 一日居官。則竭一日之心。要術無多。但於足下所謂誠者。勉之又勉耳。愛百姓如赤子。防胥吏如鬼蜮。無要譽於流俗。無假意於左右。勿取人以言色。必求其實。勿任情為喜怒。必得其當。外揆之人。內返之心。可對  君上。可質鬼神。則表裡洞達。而誠之德充矣。又勤敏之中。當寓節宣之意。急要務。略細微。戒冗語。省閒氣。勞而不疲。乃可任劇。不然叢迫無節。必至煩惱。煩惱不已。遂成躁率。既有傷於性情。必有害於公事。特忙中不察耳。大抵事變無常。以誠為主宰。以從容為節度。以安定為統攝。其中高下輕重。隨時可以權衡矣。執法者失之固。通情者易於流。氣勇者必拗。心雜者多為人所乘。既欲自立。而不知取法古人。徒求勝庸流。此則五十步百步之說。非賢者所肯居也。

唐風蟋蟀官箴說

楊錫紱

詩唐風蟋蟀。論者以為勤儉質樸。有帝堯之遺風。是已。余嘗細玩之。竊謂此聖學也。亦即切要之官箴也。詩之言曰。職思其居。心之官則思。懼其雜而不慎。故君子思不出其位。位者居也。又曰職思其外。非騖外也。人之一身。上下四旁。親遠近。各有不可遺不可忽者。不思則頑然一物而已。伊尹躬耕莘野。而思天下匹夫匹婦無一不被堯舜之澤。范文正公做秀才時。便以天下為己任。豈得謂之外而不當思乎。中庸以小人行險徼倖為願外。然則事非行險。心無徼倖。皆不得謂之外可知矣。又曰職思其憂。人生之患。常出於所備之外。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君子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蓋慮不在千里之外。則患在几席之間。古聖人防微杜漸。憂勤惕勵。此物此志也。豈非聖學乎。顧何以見為切要之官箴也。 國家設官置吏。自大僚以至微員。各有其職。即各有其居。各思其居。即各盡其職。一邑之官。各盡其職而一邑治。天下之官。各盡其職而天下治矣。職未盡而他圖。是舍己田而芸人之田也。職無不盡。而上下四旁。遠近親。計之周。慮之到。非外也。即如州縣以撫字懲奸為職。或民人流亡於吾地。豈得以為他邑之民而不卹乎。盜賊竄逋於吾境。豈得諉為他邑之盜而不緝乎。以此推之。思其外正所以善其居也。若思憂則不但己身之害為憂。凡事之流弊後禍皆憂也。出一令。有在此為利。而在彼則為害。行一政。有目前若可喜。而其實釀後來無窮之禍者。思之不審。鮮有不蹈偏見。而悔作俑者矣。是則詩三言思。皆居官者之要務。不可一日不省覽也。詩又言蟋蟀在堂。歲聿云暮。今我不樂。日月其除。小民終歲勤動。至於歲暮。職業稍閒。始相聚為樂。計一歲之中。為時甚暫。又其所為樂者。不過豆觴酒醴。親族鄰曲。偶然過從耳。豈遂至於蕩心而佚志。乃即瞿瞿然相戒於已甚。今士大夫膺符綰綬。身據華膴。固不待歲終而始言樂也。賓佐會集。事所時有。肆筵設席。習以為常。味則求其珍美。庖則期其精良。舞袖纏頭。酣歌蕩飲。既卜其晝。又卜其夜。豈止於豆觴酒醴而已乎。又其甚者。則廣置妾媵。狎昵頑童。衣飾車馬。已多而猶以為少。已精而猶以為麤。直般樂怠傲。惟日不足耳。曾思其居思其外思其憂者。而肯出此哉。夫人生德業。莫要於取法正人。希賢哲。今詩之言曰。好樂無荒。良土瞿瞿。良士賢者也。以彼小民。猶知慕賢好德。相與倣而效之。矧士大夫而可以其逸樂怠慢之身。靦然民上乎。然則所為官箴者如何。曰。如蟋蟀之詩而已。吏無大小。各殫其力。各敬其事。日有孜孜。不懈於位。則思其居矣。此外凡吾心所宜盡。力所可及者。周而詳焉。勿遺勿置。則思其外矣。念禍福之相倚。惕外侮之有由。不敢以其身一日肆然於民上。不敢以其心一刻自弛於幽獨。則思其憂矣。若夫飲食燕會。雖必不能省。然取其足以適口而已。取其足以合歡而已。車馬衣服。不必華美。姬妾僕從。不必嬌侈。而又時時警醒曰。得毋暴殄乎。得毋僣越乎。則樂而不荒矣。至於尊賢取友。德所由進。夫季美子賤為君子。以能取友以成其德也。不但上官之德望兼隆者。宜敬之愛之。即同官之賢能素著。下僚之品端才美者。亦敬之重之。則與良士日親。流俗日遠矣。若此者。力勤則心不外馳。而職業無慮其不舉。費省則心無所貪。而廉潔不患其無終。上不負君。下可對民。身以勞而得安。心以清而愈泰。其視荒官守而耽逸樂。或以放蕩罹禍患者。豈不相懸萬萬哉。故曰。蟋蟀一詩。官箴備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