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原本想着今日自己的生日,百里冰川是无论如何也该过来瞧瞧的,却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会子了,他还没有出现,还有父亲,此时也总不来。水溶登基之后,义军就一直停在冀州城外,不进不退,抓获的人质南安郡王也不放回来,议和的事情又拖着不办,已经数日未见他的面了,派去打听情况的人会来说,百里冰川不在兵营,又不知去了哪里,此时不回,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黛玉想到这些一时心急,又有些恼了,便赌气将衣襟内的荷包摘下,递给太后,淡淡的说道:“太后说的东西,就在这荷包之内,如今谁有缘,此物就送他。”
“玉儿莫要生气,有时候人的缘分是天定的。”太后闪着狡猾的目光,带着微笑,接过来荷包,又高声说道:“这个同心白玉瑗乃是上古灵物,公主将此物拿出,算是这次比武的彩头,自然是要算作是一等之上,特等奖品。”
此话一出,林家的下人和太妃身边的人全都暗暗加劲,林家人想,自己主子的东西,岂能让别人得了去?那样,林家人也太没用了,将来还有什么脸去见地下的老主子。而太妃身边的人却想:堂堂太妃身边的护卫,竟然连一块小小的玉瑗都拿不到,自然也没脸再混下去,不如回家哄孩子好些。
而黛玉的心里,却在想着百里冰川此时在何处,不知他知道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又当怎么想?
紫鹃和雪雁等人又都暗暗的替黛玉着急,在心里埋怨太后实在不该趁人之危,明明姑娘心里抱怨着百里公子,却偏偏要她拿那玉瑗来做赌注,可不是要了姑娘的命嘛!
接下来的事情但凭太后吩咐,黛玉却心不在焉。倒是李纨悄悄的过来,陪着黛玉说些闲话,让她释怀。
太后明明看见黛玉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但此时身为母亲,她不想看着水溶一生孤独,连一个心爱的人也没有,所以只得暂时忍住,又想着将来黛玉若真的成了自家的儿媳妇,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自己多疼她就是了。
水溶已经得到了消息,说太后在林家大摆擂台,要一心为自己赢得黛玉的白玉瑗,求的一世姻缘,心中便有些着急。
“皇上的心思,太后是最明白的。”梅无香看着六神无主的水溶,在一边笑道。
“哎!只怕太后要适得其反了。林姑娘的心思,她又岂能知道?那白玉瑗便是百里冰川送给她的东西,如今倒叫人家拿出来做彩头。不知这丫头又是怎么想的,随便拿出件什么来也就罢了,偏偏这样较真。”水溶在林家后面的一片空地来回的转着,在这里依稀可听见里面比武叫好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的热闹,但却让水溶益发心烦。
“皇上,要不咱们去看看?”冯紫英在边上问道。
“合适嘛?”
“悄悄地去,看情况而定吧,若是百里公子不来,林姑娘那块玉瑗若是被别人拿了去,可实在不好。”梅无香在一边说道。
水溶心中一动,此话言之有理。于是一拍手,说了声:“也罢,若兰怎么样?可以上去吗?”
“皇上放心,奴才一条腿也一样可以飞檐走壁。”卫若兰一探手从拐杖里拿出了一对离魂钩,原来他的拐杖亦是特制的,可以藏下他管用的武器。
卫若兰自从左腿筋脉断了,他便练习用双钩来攀爬,加上他本身轻功了得,变凭着一双钢钩和一只右腿,依然可以来去自如。
“好,那咱们进去看看,注意隐蔽。林家的那几个下人可高着呢。”水溶看看身边的三人,话音未落,自己便已经轻跃上墙。
梅无香看看冯紫英和卫若兰,微微一笑,“咱们都跟上。”说着,三人便一起纵身,跟在水溶后面。
此时已经午饭之后,比武正到了最激烈的时刻,如今场上争得是第二名,原是要比出两个,一个得紫鹃的那一幅富贵平安双面绣,一个得湘云的那一对坠子。
而比武场上的两个人,正是林家的管家林礼之子林依皓和太妃的贴身大丫头蝶衣。
林依皓师从林福,从小儿就跟着林福在老宅子当差,闲着没事,就喜欢练练拳脚,如今长到十八岁,已经练就了一身的好功夫,能够在一百多人里脱颖而出,争夺第二名。
而太后的大丫头蝶衣,亦是从五岁起在太后身边伺候,老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此时两个人奋力打拼,都是在为自己的师傅争口气。
水溶躲在一座三层的阁楼顶上,看着下边的打斗,笑着对卫若兰道:“这会子他们在争第二名,听说那彩头便是你未过门的夫人的一对耳坠子,你心里怎么想?”
“哼,若是太后身边的姑娘胜了就罢了,若是那小子胜了,我就下去一掌劈死他。”
“不妥不妥,林姑娘寿辰,怎可杀生?”冯紫英在一边郑重其事的说道。
“话虽如此,但此等羞辱,奴才却受不得。”卫若兰言及此事,脸上已经气的通红。
“你自可下去同他比试一番,胜了他也就罢了。”水溶微笑道。
“奴才尊令。”卫若兰此时便做好了下去同林依皓打一架的决心,因为此时眼看着蝶衣已经有些慌乱,体力亦有些不支。
“若兰,你去吧,那史家的姑娘可在那边看着呢,你千万别丢了脸。”梅无香见卫若兰脸色微红,变知道他心中正窝着一口气,此时再添一把火,可有好戏看了。
水溶亦含笑点头,卫若兰见水溶许可,便将双钩藏在拐杖里,拖着没有直觉的左腿,右腿一用力,便从楼顶飘下去,身形依然矫健,一身酱紫色的衣衫随风飘舞,引得对面亭子里的众女眷一阵欢呼。
湘云高兴地拉着黛玉喊道:“林姐姐,快看,那人像不像一只鹰?”
“我可没有见过红毛的鹰。”黛玉认出那人就是卫若兰,于是笑着,回头打趣湘云。
“林姐姐,你最坏了……”湘云正要说下去,但一眼看见那人在蝶衣退下之后,向前走了几步,左边腋下有一个红木拐杖支撑着地面,那一刻,湘云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儿。
“若兰这孩子,真是不负我的重望。”太后坐在黛玉的另一侧,点点头,卫若兰来了,那么自己那个傻儿子一定也在附近,这就好了,等一会子争夺白玉瑗的话,自己又多了几分胜算。
果然是他!湘云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场地中的卫若兰,他的头发有些乱,有些黄,头顶的发髻用一根酱紫色的丝带绑住,有很多碎发散落下来,披散在肩上,额前。酱紫色的长衫在春风中飘扬着,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但却能看清他脸上麦色的肌肤——他不是什么富贵之家的娇贵公子,有着和宝玉截然不同的体格,修长,强健,虽然是一条腿和一个拐杖,站在那里,依然让人感到稳如泰山。
“这位英雄请报名,若非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是不能参加比武的。”林依皓冲着卫若兰一抱拳,客气的说道。
“在下卫若兰,皇上身边的一等侍卫。”
“原来是卫将军,失敬失敬。”林依皓忙又抱拳,“皇上的人自然也是太后的人,可如此一来,在下只好先得罪了。”
“无妨,林少侠雄心壮胆,自然是少年英雄,卫某佩服。”卫若兰不像同林依皓动手,但事关自己的脸面,是个男人都不会含糊。
二人相对抱拳,林依皓便如狡兔一般迅速向前,单掌劈向卫若兰的面门。
卫若兰身经百战,哪里把初出茅庐的林依皓放在眼里,右手轻轻一抬便将林依皓的手臂推开,却是用上了一半的内力。
二人内力相撞,卫若兰纹丝不动,林依皓却往后退了半步。
如此一招,便已经分出上下高低,只是林依皓年轻气盛,脚尖往后一点,不着痕迹的换了个姿势稳住身形,几乎是同时而发,又反攻过来。
卫若兰已经对林依皓的内力有数,于是亦不肯伤他,二人便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
坐在下边的林福早就看的十分清楚,因道:“依皓,你输了,卫将军胜了。”
林依皓听师傅一言,亦不多战,立即往后一跃,对这卫若兰失礼,口中道:“卫将军好功夫,林依皓佩服。”
“承让!”卫若兰对面前这个年轻人亦有很深的好感,心中暗道:林家的一个小厮便能如此厉害,那些老家人又当如何?
一时便有丫头端着一个小托盘过来,将湘云献出来的一对绿松石坠子递到卫若兰面前。卫若兰微微一笑,看着这精致的坠子,想着刚才无意间瞥见的那个目瞪口呆的丫头,心中的刚强瞬间变成绕指柔情。
“卫将军,还有一副双面绣品,不知将军可否有兴趣再争?”小丫头对这卫若兰福了一福,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