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师祖,买什么样的茶?”
“外边那些茶铺,能有什么好茶?别处你也不用去,你只到京城内,有一家香林茶铺的,去买他们家的九嶷山上的云雾茶。这十两银子,只怕也就能买一两。”轻叹一声,好久没出去了,如今这兜里的银子也少了。不得不节省些。自己纵横江湖三十年,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都是这该死的狗皇帝!步步紧逼,把自己逼到了这个份上。
“是,谨尊师祖的吩咐。”芳官将地上的十两银子拾起来,揣到袖子里,转身离开。屋子里气闷的感觉让她战栗,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压抑。
出了水仙庵的大门,外边的天阴沉沉的,眼看着便有一场大雨,但是师祖有命,任何人不敢违抗。何况自打这水仙庵来了这个所谓的师祖,就是师傅也被沦为了奴仆,更别说自己这个奴仆的奴仆了,若不是因为模样长得好些,早就成了那师祖的掌下之鬼了,哪里还能被委以重任,去买茶叶?
芳官顾不得沉闷湿热的空气,只抱着一把雨伞,快步走在进城的官道上,天黑之前若是不能回来,那可完了。
走了约二三里路,便听见后面有马车的声音。芳官忙往边上躲着,给马车让路。
谁知那马车到了她的近前,却慢下来,那赶车的是个老农,因看着这小尼姑可怜,便喊道:“喂,小师傅,你是要进城不是?”
“啊,是啊。”芳官回头看看,老农一脸的忠厚。
“这天眼看着就下雨了,你上来,我载你一程。”老农可怜着小尼姑,于是说道。
“那可太谢谢老伯了。”芳官立刻笑开了花,如此甚好,不然回不来,可不是活不成了,这老伯如今虽然只是载了自己一程,却是等同救命之恩呢。
“这种天气,你师父也让你去化缘啊?”赶车的老头笑问。
“老伯,我倒不是去化缘,我是有事才进城的。”
“哦,什么事?这么重要?这雨要是下大了,说不定还能把你给冲走呢,什么事比命还重要?”
“哎,我要进城去给师祖买茶。”芳官无奈的叹道。
“给师祖买茶?”老农一愣,转头看看芳官,别有深意的样子,“你师祖的架子好大,出家人本是慈悲为怀,怎么竟能这样苛刻?”
“没办法,我家师祖若是没有好茶,只怕一日也过不了呢。”芳官无心的叹道。
赶车的老农神色一凛,问道:“你师父最爱喝什么茶?”
“大红袍!”芳官曾在宝玉的屋子里带过,也见过一些好东西,这贡茶她原也见宝玉喝过两次,还是王夫人房里拿来的,总共一丁点,还是那日林姑娘过来同晴雯姐姐说话的时候,宝玉让拿出来泡上的。因为名字古怪,所以芳官当时就记住了它,也正是因为认识大红袍,她才有殊荣可以伺候师祖左右。
“喝!好高的口味,这大红袍可不好买啊。”老农淡淡一笑。
芳官毕竟还是个孩子,却没注意到,一个赶车的老农,怎么会知道大红袍呢。可她还跟着老农叹息,“是啊,所以师祖让我买些云雾茶凑合凑合呢。”
“你师祖可真是了不起。”老农轻声一叹,又问,“小师傅,你可知道京城那家铺子卖云雾茶吗?”
“这个我师父说了,香林茶铺就有卖的。”
老农又是一惊。
马车在进城门的时候,天便下起雨来,老农忙将车顶的帐子往前拉了拉,遮住了自己,有对芳官儿道:“我正好路过香林茶铺,一会儿到了哪儿,你便下来,回去的路我可帮不了你了。”
“恩,谢谢老伯。”
“不客气。”
香林茶铺门口,芳官儿跳下马车,撑起雨伞,一再对老农道谢,然后转身进门。
而这赶车的老农见芳官进门之后,便将马车停在胡同里,脚尖一点,便跳进了香林茶铺的内院。
一个小尼姑,拿着十两银子来买云雾茶,这件事情怎么说都有些于理不通。
水浛和黛玉看完手上的纸条,对视一眼,同时开口说道:“妙手空空。”
“叫人马上跟去。”水浛急忙说道。
“他们一定跟着呢,你马上通知大家,往城北水仙庵靠近。”黛玉看着窗外的大雨,心中一阵兴奋。
一定要捉住她,这个神秘诡异的女子,她身后还有什么秘密?潜伏贾府这么多年,难道只是为了安逸的生活嘛?
“好,我这就带人过去。”水浛说着,把慕螓请来,让她守在黛玉身边,然后自己带着林禄文墨轩等人一起离开。
林家人的消息传递,有着其特殊的方式,水浛带着众人悄悄跟上泥泞道路上一步一滑的芳官时,芳官却离着水仙庵还有一里多的路程。
此时天已经渐渐的黑下来,许是下雨的缘故,让黑暗提前来临。
芳官双手撑着雨伞,顾不得鞋袜裤子都已经湿透,还是坚持往回走着。为了活命,一个孩子可以如此的执着。
水浛一身黑色的油衣隐蔽在暗处,为这个小小的尼姑感到惋惜。但也只是瞬间的惋惜而已,他们并不做太多的停留,而是直接超过她,往水仙庵赶去。
因为喝不到好茶,所以心绪不宁的妙手空空烦躁的在静室里走来走去。这一段时间真是倒霉透了,屡次出手失利不说,就连上头按时送来的丹药都迟迟不到,这让她的内力一连十几天都处在低谷之中无法恢复。银两都用完了,茶叶没有了。被赶到这样一个破庙里存身,事事都不顺心。
越想越气,她又忍不住一抬手,将那半盏残茶击碎,定窑斗彩瓷杯粉碎一地,可惜了一只价值连城的茶杯。
她冷冷一笑,若是功力恢复了,什么样的古董珍玩弄不来,哪里还会在乎这样一个小盖碗。
然而,就在盖碗被摔碎的时候,她的心有蓦然的悸动,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黑网正向她靠拢,来者势力之强,让她莫名的胆寒。
“什么人?!”她急忙提起内力,骤然一喝,强大的声波将窗户洞穿,将外边的雨帘猛然击碎,一颗颗珍珠一半的水滴扩散开去。水珠后面,是一片片的碎瓷,又如锋利的暗器一般,只取屋子外边各人的要害之处。
“呵呵,妙手空空,看来是徒有虚名啊,我们都已经近在咫尺,你才感觉到我们?”水浛淡淡一笑,挥剑一扫,片片碎瓷应声而落,只有一片漏网,却飞过他的耳边,带着一根长发,直接钉到背后的柳树枝干上。他知道,对方之所以这么晚才感知到自己这十来个人的到来,这倾盆大雨却是帮了大忙的。
“英亲王?!”原来柔媚的声音不见,陡然有一声苍老的惊讶,听起来有五十多岁的样子,沙哑中透着深深地内力,让水浛为之一震。
“妙手空空,十五年前你偷了我二十片金叶子,如今也该还了吧?”林福高声喝道。
“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副财神到了。我不过是个偷儿,你徒有财神之名,却跟我做起这番计较,真是小气的紧。”苍老的声音这会儿又变了,沙哑之声不见,却是一个豪放的中年女子,仿佛三十多岁的样子。
“哼,我的钱财,自然由我自己来分配,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偷儿来说我小气!”林福说着,挥起手中长剑,一跃往前,当年的被盗之辱,要再今天讨回。
林禄知道林福一人难是妙手空空的对手,于是手中长鞭一挥,也跟着上来。
屋内之人不齿的笑笑:“福禄寿喜四大财神,今天为何只来了两个?你们要想打群架也不难,那么就一起上吧,啊?哈哈哈……”
笑声在后来变得狂放,一道黑影从屋顶窜出,之上三丈之外,又稳稳的落在屋顶。
“妙手空空,我们还都以为是个美貌的女子,没想到却是一个丑八怪,难不成你在那荣国府中安享富贵这今年,都是白混了?那大观园里的女子,可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怎么?你就没受一点点熏陶?”水浛将宝剑抱在怀中,亦站在对面的屋顶,看着一身黑衣的妙手空空,冷漠的笑道。
“呸!那个无耻小儿,不过一个马贼而已,也敢跟老娘叫嚣。”
“哈哈!我是马贼,但我确是华夏子民。不像你,不过是个东倭贼寇,无耻鼠辈!”若是论骂人,十个妙手空空只怕也不是水浛的对手,他不着痕迹的将对方的背景接出来,还顺便骂上几句,目的就是让对方生气,这种幻影的武功,最忌心浮气躁,玉儿说过的话,水浛怎会忘记。
妙手空空终于被激怒,只见她拂尘一挥,那一撮马尾之中竟有十几根刚丝,带着强劲的内力往林福和林禄二人扫来。
林福忙跃起一闪躲过,而林禄则挥鞭去接。
刷的一声,钢丝把林禄的长鞭绕住,二人各自往自己怀中一带,内力相拼,从来都是强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