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浛抬起头来,林如海则轻声笑道:“一大早的,你不多睡一会儿,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了?”
“父亲早安!”黛玉走到林如海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早安礼。然后便坐在水浛的身边,把手中的短剑递到林如海面前,“爹爹,你看这柄短剑,还有这本书。”
“这柄剑……”林如海接过黛玉手中的短剑,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有些眼熟,但我也看不出它的来历。”
“那这个呢?爹爹你看这是什么文字呢?”黛玉拿着那本古书,指着封面上的几个梵文,问道。
“这个应该是印度国的文字,爹爹倒不认识,只是不知道,那个薛公子认识不认识,原来我听他说过,他去过那里,也认识一些那里的文字。”林如海又接过书来,随意翻了翻,但见里面还有一些图画,好像是个地图一般,但因为不认识那些文字,所以并不知道是什么。
黛玉听了这话,倒是把有了几分希望,此时家人进来说早饭准备好了。水浛便和黛玉陪同林如海用早餐。
餐桌上依然有新鲜的鲈鱼,是紫鹃一大早跑去厨房蒸的,昨天的鲈鱼没有吃完,所以在水中养到了第二天。
林如海原来也喜欢吃清蒸的鲈鱼,那是夫人贾敏做的,自从夫人去世,他再也没有吃到这种味道独特的鲈鱼了。这是贾府家的手艺,外人还真的做不出来。
“玉儿,紫鹃丫头这些日子确是受了不少的苦,爹爹,龙宇,凤歌还有浛儿,她无不细心的照料着。”林如海身为过来人,在一边看的很清楚,紫鹃这丫头倒是个心实的丫头,虽然也有些聪慧,但她对黛玉,有着比林家人更深的忠诚。
“我知道,爹爹,其实苦对紫鹃来说倒也没什么,只是有些人,却拿人家当出气筒,这实在是不应该。”黛玉说着,便笑笑,看看水浛。
“哪有?”水浛瞪着眼睛,看看黛玉。
“哼,你还说,从我回来之后,紫鹃便不愿意在外间守着了,她晚上只守着孩子,白天便总爱在厨房呆着,我身边少了她,总是觉得这个也不如意,那个也不顺心。叫了她几次,她也总不过来。”黛玉一边吃着鲈鱼,一边说道。
“那几天浛儿把你失踪的事情,怪罪到她的身上,可是让那孩子受尽了委屈。为父想着,你原也是个孤单的,不如认了那孩子做女儿,让你也有个姐妹相伴。好不好?”林如海看着黛玉,他不想让女儿为难,但紫鹃的事情,对水浛来说却是一个难题。他也从这个时候过过,自然知道水浛心中的感受。
“啊?爹爹,这个主意真的很不错呢。”黛玉总觉得紫鹃有些可怜,但却总也想不出怎么来回报她这些年对自己的照顾,听了林如海的话,自然很高兴。
“好,既然你不怕她将来也分我们林家的一份嫁妆,那我一会儿就叫她来,同她说这件事。”林如海笑笑,看了水浛一眼,水浛亦满意的笑,因为如此一来,黛玉便再也不能劝自己把紫鹃收房了。
饭后,林如海果然叫人把紫鹃找来,水浛先行告退。船工拔了船锚,慢慢的扬起船帆。
紫鹃进了林如海的船舱,看见黛玉也在,于是便含笑给林如海的黛玉施礼请安,便站在那里,等着林如海吩咐。
“紫鹃,坐。”林如海指指边上的凳子,微笑着说道。
“啊,老爷,您有事请吩咐。紫鹃在主子面前,不敢坐。”紫鹃见黛玉也含着笑脸,猜不透林如海这是要做什么。
“爹爹让你坐,你就坐吧。你我姐妹多年,此时没有外人,不必立什么规矩。快坐下。”黛玉笑着,站起身来,拉着紫鹃坐好。
紫鹃便忐忑的做好,低着头,不敢直视林如海和黛玉。
“紫鹃啊,我的女儿这些年来,多亏了你细心照顾,我这里,要先谢谢你呀。”林如海喝了口茶,微笑道。
“奴婢当初,不过就是贾府老太太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上面有八个大丫头,即便是端洗脚水,也用不到我这样的家生子奴才操心。当初不过是因为模样长得干净些,选到老太太房里充数罢了。当日若不是姑娘为我撑腰,把从那个门里要出来,如今我便跟那些人一样,不死也去青楼妓院里卖笑去了。这些年姑娘待我恩重如山,紫鹃都不知如何报答。所以老爷的谢字,紫鹃是不敢当。”紫鹃说着,又急忙的站起来,对这林如海行了个万福。
“哟,还真不愧是玉儿身边呆过得人,瞧这一张嘴,真是得了玉儿的真传。”林如海开心的笑笑,摆摆手,又示意紫鹃坐下。
“紫鹃姐姐,爹爹因嫌我出嫁了,不能常侍身边,所以有心认你做干女儿呢。只是不知你愿意不愿意。”黛玉在林如海身边,娇笑着说道。
紫鹃显然是被吓到了,她忙又站起来,看了看林如海一脸的微笑,又看了看黛玉真诚的笑脸,有些摸不着北。
“玉儿的话没错。”林如海含笑说道,“只是不知道我林如海有没有这个荣幸,紫鹃姑娘可否愿意认我这个年迈的父亲?”
紫鹃听了此话,忙扑通一声跪倒地上,落下了眼泪,抽泣着说道:“老爷如此垂爱,紫鹃却是个没福气的奴才,如何敢做老爷的女儿,和姑娘并肩?老爷怜悯我孤苦无依,肯收留我在身边,紫鹃以后自当常侍老爷身边,替姑娘服侍老爷,只待老爷百年归西。”
“这……”林如海没想到紫鹃却如此言之凿凿,他有些不解,有些无奈,回头看看黛玉,见黛玉也是一脸的错愕,便只得长叹一声。起身把紫鹃拉起。
“紫鹃姐姐真是让我吃惊,如果觉得做爹爹的干女儿不合适的话,那就算了吧。”黛玉笑笑,又拉住了紫鹃的手。
“姑娘放心,以后我便跟着老爷了。有我在老爷身边,姑娘也可以放心了。”紫鹃笑笑,她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林如海是在给她一个台阶下。黛玉要水浛把她收房,可水浛宁死也不肯,一生只要一个女人。而自己若是一直待在黛玉屋里,时间久了,一定会有许多闲言碎语。
“这样,会不会委屈你了。”黛玉迟疑的看着紫鹃。
“跟着老爷这样的人,我荣幸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委屈?我早就想读书识字了,姑娘总是忙着,也没时间教奴婢,以后可要请老爷多教奴婢了。”紫鹃笑着说道。
“好,这个没问题,以后跟着我,你害怕不识字吗?”
事情一定,紫鹃的心里也敞亮了一些,自己的全部心思,原就只在黛玉身上,如今替黛玉照顾老父,倒也正好是各得其所。
黛玉便对着紫鹃福了一福,轻声说道:“我先在这里谢谢紫鹃姐姐了,不管你怎么说,我以后只把你当姐姐待。林家的下人也会,姐姐请放心。”
“这……这……老爷。”紫鹃忙站起来,又看看林如海。
“就这么定了。以后让家人都改口,称紫鹃为姑娘。”林如海笑笑,“我林如海向来都是个狂书生,自然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此事就这么定了。”
“恩,爹爹放心,我一会儿就吩咐下去。”黛玉笑笑,拉着紫鹃的手走到里间说话,林如海便踱步到船舷上吹吹江风。
今天的天有些阴沉,潮湿的江风吹在人的脸上,有些湿冷的感觉,那边大船上,传来一声高亢明亮的羌笛之声,却让人为之精神一振。
高昂的羌笛之声似乎把江面上弥漫的水雾也撩拨开来,让人在这沉闷的雾气中,得以自由的呼吸。
黛玉心中一震,好久没听见水浛的笛声了,自有了身孕后到孩子出生,难得有这样的轻松时间让他心静。他这首曲子原是自己原来所创的《傲霜枝》,这原本婉转的曲子,被这高昂的羌笛吹出来,却是更添了一份傲气。
黛玉转身看见林如海屋里临窗放了一架古琴,便净了手轻轻的坐在琴前,抬手抚琴,琴声优雅,低沉悠长,和羌笛一唱一和,一高一低,恰成一曲天人之乐,在这漫漫江面上荡开。
林如海站在船舷,也不觉得听住了。
云雾迷茫,江面上一层白茫茫的的,恰如人间仙境一般。
琴声和笛声缠缠绵绵,将一曲《傲霜枝》发挥到了极处,水浛内力高深,笛声自然传出了很远,然苍茫的雾气之外,有一条中等的游船,也在这江面上缓缓地南行。
午饭时分,林慎到林如海身边,躬身回道:“老爷,有一个青年公子,说是求见这边船上的主人。”
“嗯,对方是什么人?”林如海慢慢转身,从美妙的琴声中醒来。
“奴才问了,他们说是江南慕容世家的,说是慕容世家的二公子。”
“哦,文墨轩的表兄弟,快请。”林如海笑笑,又道:“先让船工稳住,让对慕容家船靠过来吧上,请了姑爷过来一起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