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夫人请起。”黛玉一身深紫色的纱衣在众人面前站住,而跪在最前面的几个夫人不敢抬头,只得稍微抬头,看得见黛玉淡黄色的百褶裙角处绣着的一朵朵浅蓝色的兰花。
黛玉素手微微一抬,声音不大,但因为内力的原因,传出去很远,所以无论跟前的还是后面的,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那清亮而柔和的声音,此时却比那湖上的轻风更加清爽宜人,于是众人忙称谢,然后齐刷刷的起身。
“众位夫人都请坐吧。”黛玉轻声说着,那些上至七旬,下到幼童的女眷们,忙道谢告罪,然后一一归坐。
“姐姐,咱们去哪?”惜春见着湖的半边全都坐满了人,于是皱了皱眉头,轻声的问道。
“咱们去那边。”黛玉玉指一挥,指了指花木之后的一个小亭子,淡淡的笑道。
惜春借着黛玉的手指一看,却见那小亭子原也是在水中,但却用小竹桥与岸上相连,亭子的地面只离湖面五尺,亭身全部用毛竹所作,四面茜纱窗通透又隐蔽,被湖边的水草映衬着,清雅别致,且离人群也远。如此看着,惜春便觉得心中舒爽,于是笑道:“那咱们快过去吧,这里人多,我有些不习惯。”
“姐姐,幸好这还是花园里呢,若是前面的厅厦之中,你可怎么办呢?”李纹拿着帕子,掩着红唇,打趣道。
“果然那样,林姐姐也必不依的,你当只有我才这样吗?”惜春笑笑,看了一眼黛玉。
“走吧。”黛玉却不回话,只一手拉着一人,往那边小亭子里走去。
“世子爷,您慢些走,这小竹桥走起来嘎吱嘎吱的响,您不用怕。”龙宇的奶妈牵着龙宇的手,一边走,一边说着。
凤歌和鹰飞燕语都在奶妈子的怀里,鹰飞却非要自己走,奶妈子见桥又窄又陡,走起来还吱嘎吱嘎的响,于是不肯依他,便听鹰飞说道:“龙宇哥哥,自己走,我也是男子汉,也要自己走。”
“嗯?”一身湖绿色纱衣的李纹走在前面,后面鹰飞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于是站住脚,回头对奶妈子笑道:“你便让他自己走,又如何?”
“这,娘娘,奴才怕……”
“怕什么?他是个男孩子,将来要领兵打仗上战场的,从小便怕这怕那的,还了得?你放下他来,让他自己走。”李纹正色道。
“是。”奶妈子忙答应着,把鹰飞放下,鹰飞果然迈开小步子一步步的走过来。
“瞧小皇子这两步走,还真有当今皇上的风范。”黛玉看着鹰飞笑道。
“姐姐可别夸他,俗话说,穷养儿子富养女。这男孩子,就要从小放在艰苦些的环境里养,不然将来成了只知道逗鸟遛狗的纨绔二世祖,可怎么好呢。”李纨看着鹰飞走到自己跟前,然后伸手将他牵住,慢慢的蹲下身去,看着孩子稚气的小脸,郑重其事的说道:“鹰飞,你一定要学英亲王,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懂吗?”
“谢母妃的教诲,儿臣懂。”
“你又错了,现在你只是儿,还不是臣,等将来长大了,可以建功立业,上朝议政之时,才是臣。”李纹一脸的意味深长,看着两岁半的儿子,郑重其事的说道。
“是,儿子记住了。”
“好了,咱们进去吧,这宴会呀,要开始了。”惜春笑笑,转身看看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女儿,那娇小的丫头正拿着点心,一点点的洒向水中,逗引着那一条条的锦鲤过来争食。
黛玉含笑不语,原来都在纳闷,为什么李纨在荣国府中能够独善其身,而李纹如今又得水溶的喜爱,原来李家的家教自成一体,却与别家有着很大的不同之处。
轻风吹来,银月湖里的莲花翩翩起舞,映着一层层碧绿的荷叶,阵阵荷香扑面而来。
“真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啊。”黛玉轻叹一声,看了看龙宇和凤歌,轻轻的摇摇头。
众人刚进亭子中落座,雪雁便从跟进来,先给熹妃和锦妃行礼,然后又请示黛玉道:“主子,梅家的大奶奶和卫夫人带着孩子来了,请问安在那一席?”
“自然是请过这边来。”黛玉笑笑,又对惜春和李纨说道:“这个云妹妹,自从嫁了相公,总很少跟咱们来往,今儿她好不容易来了,咱们可要狠狠地灌她几杯酒才是。
熹妃和锦妃都说很是,这里还在笑着,却听那边湘云笑呵呵的说道:“是不是又说我什么坏话呢?”
“哈哈,可不是,林姐姐说着要灌你几杯呢,又怕你喝醉了,你相公不饶你。”李纹笑着说道。
“今儿世子和郡主的寿宴,很该王妃多喝几杯才是,瞧瞧我们这些人,总没她那个本事,一下子生了两个,她不多喝几杯,谁该喝呢。”湘云和筱雨楼二人一前一后进亭子来,先给两位皇妃行礼,又给黛玉这个王妃请安。
众人落座,自然另有一番嘲笑。黛玉几人倒也罢了,全都穿着单薄的衣裳,而湘云和筱雨楼却是全副行头来的,但坐在这亭子里却不觉得燥热,筱雨楼看看这亭子里也并没有摆放冰块,便更觉得惊起,于是笑道:“都说英亲王府人杰地灵,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如今大热的天,我从前边走到这里原是出了一身的汗,怎么进了这亭子,便觉得神清气爽?”
“你没瞧见那边焚着香呢,这可是难得的贡品龙涎香。”湘云指指一边高几上的玉麒麟香炉,提醒着筱雨楼。
“这个香我也听说过,它的味道是极好的,但却没有避暑的功效,这其中一定另有道理,还请王妃明示。”筱雨楼看了一眼那边焚着的香,摇头说道。
“全天下人都不及你精明,你安安稳稳的坐着倒也罢了。”黛玉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物,托在手中笑道,“这个叫做霄寒珠,晚上可以用来照明,夏天戴在身上,自然也可以避暑。如今天热,它时刻不离我身,如今你们同我坐在一处,自然也是沾了它的光了。”
众人看着黛玉手中蛋黄大小的一粒珠子,看上去与珍珠无二,只不过是大了些,却不知竟是“霄寒珠”。于是大家都传着把玩一番,依然还给黛玉,个个都咋口称奇
却说梅无香的女儿梅灵风和卫若兰的儿子卫紫芝和龙宇凤歌燕语鹰飞到了一处,自然更是热闹,这里面龙宇最大,又见几个大人坐在一起说笑,没人理会这六个小孩,于是便悄悄地拉着鹰飞和卫紫芝说道:“咱们到那边捉虾米去。”
“哥哥,我也去。”凤歌在一边听得清楚,忙拉着龙宇的大红百蝶穿花箭袖纱衣的衣襟,怯怯的说道。
“哎,你们女孩子,要乖乖的坐在这儿陪着母妃她们才好,又跟我们出去跑什么。”龙宇一皱眉头,看着妹妹说道。然后又转身同黛玉说要带着两个弟弟出去走走,黛玉便叫奶娘好生跟着。
“哼……”凤歌自然不敢违拗哥哥的话,但看着他们三个小人带着奶娘走了,撅着小嘴儿去那边亭子边上看水中游鱼。
凤歌长得娇小玲珑,长而弯的新月眉,水灵灵的杏眸,微翘的瑶鼻,小小的嫣唇,肤色极其白凈水嫩,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穿着大红衣裳,而她的如雪肌肤,此时在火红的绮罗衫衬映下那雪肤竟透着淡淡嫣红,仿若一朵白生生的莲花绽在红霞中,美得令人心醉神迷!
此时湖心的那座采莲亭上,丝竹之声袅袅开始,荡着碧水悠悠的传来,众人便不由得止住了口中的言谈,静静地听起来。
“郡主。”梅无香的女儿梅灵风从自己的小绣墩上起来,到了凤歌的跟前,轻声的叫了一句。
“灵风妹妹,母妃说了,咱们是姐妹,你无须叫我郡主。”三周岁的凤歌言谈举止一点也不比龙宇差,反而还多了几分成熟,仿佛她是姐姐,而走了的哪一个是弟弟。
“哦,姐姐,我也要去捉虾米……”梅灵风的性格像梅无香多些,活泼好动。
“那不是咱们女孩子家做的事情,那边水边石头很滑,掉下去可不是玩的。”凤歌却稳稳的坐在绣墩上,听着那边亭子里悠悠的曲子,又对梅灵风和燕语说:“你们听,这支曲子叫做《凌波仙子》,原是我母妃所谱的琴曲,如今被家中唱戏的女教习稍作改动,变成了古筝,短笛和胡琴合奏的曲子,虽然不及我母妃的琴曲纯净,但到底也悠扬动听。”
梅灵风还小,根本不懂什么曲调,但她此时却被这动听的声音吸引着,不再说话。席上的几个大人相互对视一眼,各自会心的笑笑,亭子里更加的安静。
花开花落,转眼又是三年,大江南北皆是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季节。
东海之滨,碧海蓝天。白色的海鸥在海面上飞翔,追逐着,高歌着,明媚的阳光映着雪白的浪花,哗哗的海浪一层卷着一层地拍着海岸,一艘艘崭新的海船,一排排的停靠在海湾里,仿佛等待检验的士兵一般,整齐,严肃,海港水寨哨船穿梭,各船旗帜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