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暗卫抱着轻如燕羽的她从浓浓的夜色里飞回,水溶的心便一直提着,一刻也没有放下。
“我的奶娘呢?”黛玉悄悄地打量着这间陌生的屋子,那边墙上挂着一柄长剑,那剑鞘上镶着价值不菲的猫眼翡翠之类的宝石,一看便知道,这并不是普通的客房。
“昨夜你被迷倒了,晕倒在凤藻宫的后殿,我的人救了你,但并没找到你的奶娘等人。想必她们已经回去,玉儿别急,我已经叫人去你家中报信。”
看着北静王憔悴的脸色,聪明如黛玉便知道他定是一夜未睡。
“有劳王爷了,我此时已无大碍,还是应该将我送回去。”
“不,你现在不能回去。”若是被人知道,所有的心血边都付诸东流。
“为什么?”
“现在,应该让你的家人去宫里要人,看凤藻宫的那位主子该如何回话。”水溶看着黛玉隐忍的目光,心中一阵阵绞痛,纤弱如她,内心到底要承受多少不白之冤?
“不必了,对外说,我是昏倒在回家的路上,恰好遇到了王爷,因此被王爷所救,其他的话,不提也罢。”黛玉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淡淡的说道。
“就这样算了?”水溶盯着黛玉苍白如纸的脸,不解的问道。
“凤藻宫背后是皇上,没有皇上的话,她们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宣我入宫,那么后面所发生的事情,越闹得大了,对我越没有好处。不忍又能怎样?”黛玉长叹一声,别过脸去,终于忍不住眼中的泪水,汹涌而下。
“王爷,林管家来了。”门外的丫头没有进门,只在门口回了一句。
“好,知道了。”水溶轻轻的握住黛玉的手,安慰道:“不要伤心了,不如在我这里住几天也好。”
黛玉不及回话,只哽咽着拿着帕子拭泪。
水溶长叹一声,转身出门,去见林福和林禄。
王嬷嬷推门而入,后面跟着紫鹃和雪雁二人。
“姑娘!”三人看见黛玉安然无恙的坐在床上垂泪,心中愧疚的很,都齐刷刷的跪在地上。
黛玉回头,见了三人如同见了最亲的亲人,叫了一声“妈妈”便哭的说不出话来。
王嬷嬷用膝盖代替脚步,爬到黛玉床前,抱着黛玉亦是痛哭失声。
“姑娘,是老奴无能,无法保护姑娘周全,姑娘别怕,就算他是北静王,咱们也要讨回个说法。”王嬷嬷终于擦干了眼泪,恨恨的说道。
“妈妈错了,不是王爷害我。”黛玉忙擦着眼泪,亦止住了悲声,又叫三人都起来说话。
“那?”王嬷嬷一愣,不是王爷?难道是……剩下的事情不用想象,若真的是那个女人,林家自然有本事叫她万劫不复。
“也不是元妃。”黛玉从王嬷嬷的眼神里,便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她此时已经冷静,回想昨晚的事情,总觉得元春未必会害自己,而自己昏倒之前,似乎是看到了元春的贴身丫头抱琴的脸,只是那一抹冷笑让人浑身发冷,即便是此时,黛玉亦感到有些不对的地方。但哪里不对,她始终说不清楚。
“奴才叫人去查。”王嬷嬷见黛玉的眼睛里带着迷茫,便猜到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
“是,一定要查清楚,你可以叫他们从元妃身边的一个丫头入手。”黛玉定定的看着墙上那柄剑,回想抱琴那诡异的笑容,心中疑虑横生。
“姑娘,那咱们收拾一下,准备回去吧。”紫鹃见黛玉和王嬷嬷都在发愣,便在地上劝道。
“恩,妈妈去前面看看,回王爷一声,咱们这就走了。”黛玉说着,便从床上下来,身上的衣服依然是昨天入宫时穿的,丝毫未少。腰间的那个月白云锦荷包也安静的系在哪里,里面那块白玉同心瑗完好无损。
“玉儿。”水溶却在此时急急的推门而入,看看一边错愕的王妈妈,随即放缓了声音,“玉儿,不如趁此机会,装病一段时间,就在这里修养。有小王在,宫里那些人也还忌惮一些,如何?”
黛玉听了此话,心中觉得不妥,但又不好直接驳回,便看着王嬷嬷。
“姑娘,其实王爷的话也很有道理。反正刚才我们进王府的时候也没什么人发现,不如就对外说,姑娘失踪了,林家人都在着急的寻找,我们再去荣国府报个信,拜托他们也帮着找找,最好弄得满城风雨,看看那些潜伏在暗处的人会怎样。”王嬷嬷冷静的看着黛玉,提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建议。
“可是……王府之中,必然有很多公事,王爷亦非寻常人,黛玉怎好打扰?”黛玉看看一脸期待的北静王,又对着王嬷嬷说道。
“不怕不怕,如今我还不是闲散在家?玉儿若是愿意,自然是将后面花园子的屋子收拾出一处来居住,一应大小事情,都包在小王身上,保证玉儿心满意足。如何?”水溶的话语有些慌乱,似乎是很怕黛玉拒绝似的。
王嬷嬷在一边看的清楚,只怕此时这位王爷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女子。虽然这对自己的姑娘来说,并不是一件喜事,可大敌当前,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她便安慰着黛玉道:“姑娘放心,奴婢回去使个障眼法,把雪雁悄悄地留下来服侍姑娘,紫鹃跟我在家中支应。如此也好有个照应,姑娘以为如何?”
雪雁素来说话玲俐,又从小跟着黛玉读书,照顾黛玉饮食起居虽然不及紫鹃,但对外边的事情,却比紫鹃强些。王嬷嬷如此安排,自然是为了防着北静王对黛玉的心思。
黛玉心中有数,想来想去,这样是最好的办法。在王府里住几日,将来借着王府的势力面对贾家,也正好可以借着这个弹压一下贾家的某些人。一直以来他们只当自己无权无势,任人欺凌。如今也该转转风向了。只是不知,百里冰川知道此事,又该如何?
事情既然定下,众人也都放心了许多。北静王家虽然不比自家,但到底是王爷府邸,那些人自然不敢乱来。
当日,水溶亲自看着家人将后面花园子的一处桃花居收拾出来,又挑了四个寡言少语的丫头过去伺候,便请了黛玉悄悄的搬过去。
因为近日太妃身上不好,只在自己的金萱堂养病,外边的事情都交给了水溶,所以水溶全权做主,连太妃亦不知情。
当晚,雪雁便悄悄地从王府花园子的角门进来,跟着卫若兰的身后到了桃花居,自此后主仆二人便在这一处幽静的小院里深居简出,一晃便是一月有余。
在这不长不短的一个月内,京都城内发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是宁荣二府和冯家,梅家因为黛玉失踪的事情而慌乱不堪,林家人也急得不得了,然不管大家如何寻找,始终没有黛玉的影子。
然后是皇后一族的势力逐渐削弱,江南六省近年来的收入明细已经全数到了皇上手中,国丈宗室在全国各地的盐业,铸造,粮食,布匹,茶叶等生意全都陷入僵局。皇后气焰渐渐弱下去,称病不起,后宫之事全都交给了岚贵妃。
再次就是,凤藻宫贤德妃更加得宠于皇上,竟然怀上了龙种。要知道,当今皇上,除了两个公主之外,再无子嗣。元妃娘娘肚子里若是个皇子,那贾府的势力可谓一步登天,要把皇后和岚贵妃都比下去了。所以王夫人天天念佛,日日吃斋,只为元妃祈福。
唯一没有人注意的事情便是,凤藻宫元妃娘娘的贴身丫头抱琴,似乎在一夜之间得了失忆症,整日沉默寡言,就连元妃,也说自省亲回来,这丫头变了一个人,莫不是人大心大,想着放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然而事与愿违,终于在有一天皇上驾临凤藻宫时,看见了抱琴,却被她娇憨的神态所吸引,当晚便点了她侍寝。百里丹阳总有千般的不愿,此时黛玉生死未明,她也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侍寝的第二日她便被皇上亲口封了个常在。依然住在凤藻宫的偏殿,但一夜之间已经从仆越到了主。
抱琴自从坐上了主子之位,容颜便一点点发生了变化,人家都说她越来越美丽,越来越水灵,真是雨露天恩,深深滋养了她,皇上越发迷恋她,每每来凤藻宫中,都以元妃有孕在身为理由,宣琴常在侍寝。
日子就这样寂寥的过着。黛玉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清净。没有了百里冰川突然的到来,亦没有了文墨轩闲时的聒噪。日子越发冷清。
这日,桃花居的桃花在一场春雨之后似乎是一夜之间便打起了花苞,暗红的桃枝上有艳粉色的花苞,珍珠一般大小,枝头亦有新绿微吐。
黛玉清早起来,略梳妆了。便出了屋子,迎着清凉的晨风,看着枝头的桃花花蕾。
“姑娘,天凉,这桃花还没开呢,不如吃了早饭再出来看。”雪雁一边拿了件披风给黛玉披上,一边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