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身子晃了晃,硬道:“元春入了奴籍,早已经不是贾家之人,如何贾家还要受她的连累?当年之事,都是那恶妇一人所为,民妇是毫不知情的,若是早知道,如何能容得下她。”
黛玉见贾母心中只有富贵,没有一丝亲情,便也冷声道:“老太太,候选之人成千上万,我们为何非要选一个与罪人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女子入宫。”
贾母心气顿失,只哭道:“公主,看在我那苦命的敏儿份上,你就救救三丫头吧,落选我们也认了,只求公主将三丫头从忠顺王府里救出来。”
黛玉听到贾母提起母亲,便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贾太夫人不觉得惭愧么,你有何面目提起娘亲?当日若不是你的纵容,母亲如何会离我而去?”
贾母心里一颤,忙跪下道:“公主这话可是冤枉死民妇了,敏儿是民妇唯一的亲生骨肉,如何能害她?都是王氏那个贱人所为,公主也是知道的,我们已经将王氏休出门了。”
黛玉忍住眼中的泪意,沉声道:“王氏入门时日不久,若没了您的同意,她就算是有心,也不能将外人放进府来。”
贾母听了这话,身子一歪便跌坐在地上,颤声道:“你……知道……”
黛玉冷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道理娘亲早就教给黛玉了。”
贾母黯然,良久,她抬起头看着黛玉道:“这都是为了敏儿,我是敏儿的亲娘,如何能不为她好。她若是听了我们的,又怎会这样年纪轻轻便离我而去……”
“为娘亲好?哼,是为了贾家好吧,用娘亲去给贾家换富贵,贾太夫人便能稳稳的高高在上,安享儿孙的‘孝顺’贾家也能过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日子,这就是贾太夫人所说的为娘亲好,本宫可真没看出来,那一点是对娘亲好?娘亲若不是被你们下毒,如何会芳华早逝,贾太夫人,您还真说得出来这种话!”黛玉气得小脸胀红,怒视着贾母道。
贾母再没想到黛玉竟然有这样的雷霆性子,整个人散发着高贵逼人的气势,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惧意。不禁嚅嚅道:“都是那恶妇所为,民妇再不能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玉儿说的对。”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林海刚回到府中,听说贾母上门,恐黛玉应付不来,忙赶了过来,刚好听到黛玉那掷地有声的一番话。林海心中极为宽慰,他和敏儿的女儿,真得长大了!
“姑爷。”贾母软声唤道,希望林海能看在贾敏的面子上,给她几分脸面。
黛玉站起身来,轻轻唤了一声“爹爹。”扶着林海在主位坐下,自己才在一旁坐下。
林海沉声道:“贾太夫人请起来吧。当年之事我们父女皆已尽知,不过是看在敏儿的份上,才没有再追究,贾太夫人若是还顾念着敏儿,便不要再来强人所难,为难玉儿。”
贾母见林海面上满是坚毅果决,再不是当年那清俊单薄的探花郎,知道自己今日再不能如愿了,只得起来身来,抹着眼泪说道:“姑爷这么说,真真让老身无处容身,老身亦不敢再求公主,这就去了。”
林海沉声道:“贾太夫人好走。”黛玉亦道:“雪雁去送贾太夫人。”
贾母心中长叹,却也无计可施,只得转身蹒跚着走了。
黛玉抬头看着林海,含泪道:“为何她们害了娘亲却丝毫没有愧疚,还这般振振有词的要女儿为贾家出力?”
林海轻轻擦去黛玉面上泪,轻道:“玉儿,他们贾家一向把女儿当成谋求富贵的工具,你如今是公主,将主意动到你身上也是自然的,我们林家便是再寒薄,也不会用女儿去换取名利富贵,他们不会懂的。若贾家日后再有人来,直接让门上赶他们走就是了,不用理会。没得让你心情不好。”
黛玉微蹙头眉头道:“可是,她们若又跪在门外,岂不……”
林海坦然一笑道:“怕什么?我林府门前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跪的。这事玉儿不用管了,爹爹会吩咐下去的。”
“可是爹爹的清名……”黛玉犹豫的说道。
林海朗声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爹爹的人品不在外人口中。玉儿,人生在世,能做到问心无愧四字,便已足矣。”
黛玉浅浅一笑,心结顿时解开了,只笑道:“女儿明白了。”
林海摸着黛玉的青丝,叹道:“玉儿,你素来聪明,就是心思太细了,爹爹和娘亲只得你这一个,我们毕生之愿就是你能够幸福快乐的活着,所以从不拘着你,你也不必拘着你自己,那怕天塌下来,也有爹爹为你撑着。咱们不惹事,可也不怕事,只做你自己就好。”
黛玉忙道:“玉儿记着爹爹的教诲,以后一定要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
林海看着那张越来越象妻子的脸,浅浅笑了,他的女儿,永远是最灵慧的!忽然想起一事,林海忙道:“玉儿,皇后娘娘有了身有孕,明儿一早内外命妇要入宫朝贺,你只跟着北静太妃,莫理那些闲杂人等。早去早回来。”
黛玉轻笑道:“皇帝哥哥要有孩子了,这可真是件喜事呢。不过玉儿是个小孩子家,也就是去说几句吉祥话儿,谁还能盯着玉儿不成。爹爹放心吧。”
林海笑道:“是哦,哪朝哪代也没有未笄的公主便替皇上选秀的。明儿可能会有人指着选秀的事情为难你,你可要小心些。”
黛玉点头应了,可并没把林海的话放到心里去,她只想着,原是皇上的旨意,她不过是个办事的,便是怪,也怪不到她的头上来。
次日一早,春纤雪雁柳依雪霏忙伺候黛玉穿戴好了朝服,黛玉只苦着脸道:“偏做了这么一顶大朝冠,这么重,活活儿压死人了。”
王嬷嬷在一旁听了,忙向外呸了一声,挥手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呸呸呸!”才回头沉着脸对黛玉道:“公主,且不可乱说。”
黛玉冲着在她面前整理朝冠的雪霏吐吐小舌头,雪霏还了她一个鬼脸,黛玉方才忍着笑道:“嬷嬷说的是,玉儿记住了。”
王嬷嬷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转身去取血窝粥了。
看着王嬷嬷走了,黛玉苦着小脸道:“就没法子把这朝冠弄轻些么?”
柳依嘴快,抢道:“若是紫鹃在就好了,她在这上面最有办法啦。”这话一说完,柳依便后悔了,紫鹃是再也回不来的。这不是徒惹大家伤心么。
当日紫儿进化为毕方,不能变成人形,黛玉同柳依她们几个都说了的,虽然她们为紫儿庆幸,可是想着再也见不到紫儿,这心里总是有此难过。
这时只听一声悦耳的轻啼,放在妆台上的火晶凤钗如流星闪过一般,冲进雪霏手中的朝冠,只见那朝冠轻飘飘的落到黛玉的头上,还左右前后的挪了挪,黛玉惊笑道:“这下轻多了。脖子再不用遭罪啦!”
堂堂凤族之首,顶起一个小小朝冠还不是轻而易举。听了黛玉的话,春纤欢喜又伤感的说道:“若是紫儿能再变成人,那该多好!”
黛玉看着黯然的四个丫环,忙道:“紫儿也不是永远不能化形为人,只她现在还小,能力不够。”
这一句话让春纤雪雁柳依雪霏四人兴奋起来,只拉着黛玉道:“公主,紫儿要怎么才能长大,她要吃什么?您快告诉我们,我们去做。”
黛玉不禁笑道:“紫儿要吃的凡间可没有,听紫儿说,便是在天上,也很难找到的。这要看紫儿的机缘了。”
柳依抢着叹了口气,哀怨的说道:“我好想紫儿。”
王嬷嬷见四个丫环只围着黛玉说话,手上的事情都不做了,便嗔道:“你们几个,越发懒了,还不快给公主收拾好了,让公主用了膳好进宫。”
黛玉用了小半碗金丝血燕粥,说什么都不肯再吃了,只出了门,上了凤辇,先去了北静王府,北静太妃的车辇正在府门外,见黛玉的凤辇到了,底下伺候的管家媳妇忙回了太妃,两个人一起动身往宫里去了。
到了宫门处,见忠顺太妃的轿子也到了,今日给忠顺太妃抬轿的轿夫分外的趾高气扬,远远见着公主凤辇和北静太妃的车驾,不似往日里那样让一让,反而加快脚步,抢到黛玉的凤辇前面入了宫门。
黛玉在凤辇里瞧见了,也不以为意,反而是柳依气呼呼的说道:“这算什么?娘娘有了身子便连规矩也不要了?”
黛玉微微摇头道:“柳依,不要多言。”
柳见黛玉发了话,只好暂时忍下这口气。黛玉命人停下凤辇,让北静太妃的车驾先入宫,自己才跟着进去了。北静太妃见黛玉越发的谦逊守礼,心中也越来越喜欢黛玉,只恨不得立刻把黛玉娶回去做儿媳妇。
坤宁宫外,站满了按品大妆的内外命妇们,为首五人,分别是北静太妃,南宫太妃,黛玉,东平太妃,忠顺王妃,第二行,是后宫诸多的妃嫔,再接着,便是所有在京的公侯官员夫人们,甚至是凤姐,只因贾琏身上有五品的虚职,也穿起霞帔大带,站在了最后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