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幻神色却很平静,这也许就是她的劫数,逃是逃不过的,不如坦然接受。“引恨妹妹,一切自有定数,你不必如此说。”警幻淡淡道,心里有了一丝了悟。
进了水帘洞,女娲娘娘看到这里陈设极简单,没有一件无用之物,点头道:“大圣这里才是真意,我们都被外物所累了。”
悟空淡淡一笑,他原就是个石猴,从来都不在乎什么金雕玉砌,一切自然就好,却也暗合了天地之道。听到女娲娘娘这样称赞,他却也没有显得高兴。
水帘洞里从来都是随意落座,女娲娘娘也不拘束,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语带歉意的说道:“鄙宫侍女警幻与引恨无知,冒犯了祖龙古神和大圣,小神特来负荆请罪,这两个丫头正在水帘洞外,听凭祖龙古神发落。”
水沐听了,淡淡道:“女娲娘娘不必如此,警幻仙子也是念在旧日姐妹之情,何况她也未如何冒犯于我们,娘娘此话言重了。”
女娲娘娘听得水沐只提警幻仙子,却不提引恨,心知引恨必是将这几人得罪狠了,便道:“总是小神御下不严,古神虽然不怪罪,小神却也不敢姑息。”
左昊心中疑惑,这女娲娘娘素来慈悲,被称为大地之母,地位何其尊崇,那三界圣人在她面前,也得恭恭敬敬的,她实在是没有必要对水沐这般谦恭,如此礼下于人,到底有何所求?
悟空也纳闷,原想着这女娲娘娘是兴师问罪来的,他已经做好了大打出手的准备,可女娲娘娘偏偏送上来一张笑脸,倒是叫悟空好生憋闷。
水沐略一沉吟,说道:“女娲娘娘,这警幻仙子倒也未如何冒犯我们,娘娘自可带回,那引恨仙子出言不逊,原本是不会放她走的,不过看在警幻仙子的份上,才饶她一回,至于如何发落与她,娘娘自便,我们并无异议。也不必为了她伤了女娲宫与花果山的和气。”
女娲娘娘心里一沉,她刚才那般说,就是想让水沐亲口说出饶过引恨仙子的话,哪知这祖龙古神却不买帐,只轻巧的推了回来,她若是不重罚,倒还说不过去了。女娲娘娘无奈道:“小神明白了,定然会给古神和大圣一个交待。”
水沐悟空不语,妇娲娘娘叹息了一声道:“古神,请您看在三界苍生皆是一脉的份上,日后多留些情面,与三界众生一条活路吧。”
水沐挑眉笑道:“女娲娘娘这话我却听不明白,我原在人界好端端的,是这天界挑衅于我,屡屡谋我血脉,依着娘娘这话,我祖龙便要任人掠夺不成?今日之势,并非是我造成的,自人界至天界,我未滥杀一人,娘娘这话,却是好大的罪名,祖龙我可扛不起。”
女娲娘娘一滞,她也是先入为主,总觉得天界之乱全是祖龙造成,却不想若没有那三界圣人的野心,祖龙不过就是人界的水沐,只是一个想守着自己妻儿过太平日子的凡人。他身负祖龙血脉是他自己的事,凭什么就要任别人抢夺。女娲娘娘只想着让祖龙少造杀孽,却不知挑起这杀孽的,正是那将要被杀之人。
女娲娘娘起身敛容道:“古神所言极是,是小神偏执了。小神这便告退。”
水沐淡然道:“倒也不能让女娲娘娘白来一趟,你且放心,祖龙只杀该杀之人,无罪者自然无事。”
女娲娘娘点头道:“小神记下了。多谢古神慈悲。请古神放心,女娲宫自此闭宫百年,三界苍生如何端看他们的因果,小神不敢多言。”
众人送女娲娘娘出来,女娲娘娘命人将引恨仙子押到前面,引恨仙子惊惶失色,惴惴不安的仰头看着女娲娘娘,不知道自己将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女娲娘娘沉声道:“引恨你可知罪?”
引恨伏地泣道:“小婢知罪。”
女娲娘娘气道:“你既知罪,便说说所犯何罪?”
引恨低声道:“小婢不该矫娘娘旨意,擅闯花果山,对祖龙古神和齐天大圣无礼。不该明知度厄要害绛珠仙子却不禀报祖龙古神。”在女娲娘娘面前,引恨不敢说半句假话。水沐听到最后一句,眼神冷冽起来。
女娲娘娘怒喝道:“你既知罪,可甘心受罚?”
引恨伏地道:“小婢甘愿受罚。”她想着女娲娘娘素来喜欢她,最多也就是罚自己被打回原形,引恨的本体是一朵昙花,了不起再被栽回女娲宫的花圃之中,再有了一万年,她还能修成人身。
女娲娘娘冷声道:“好,你也算有点担当。”说着两双虚抓两下,引恨仙子的身子陡然巨颤,她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女娲娘娘,惨叫道:“娘娘,你真忍心……啊……”
女娲娘娘这两抓一抓抽掉引恨仙子的仙筋,二抓仙骨尽去,引恨从此再不是仙子,警幻仙子暗自垂泪却不敢言语,她心里很明白,这不是女娲娘娘狠心,而是引恨骄气太盛目中无人,才有今日的下场。警幻只能暗自警告自己,日后一定要小心做仙,对任何人都不能盲目自骄。
“娘娘,为什么?”引恨爬到女娲娘娘的面前,大哭道问道。
女娲娘娘摇头道:“引恨,到如今你还不知悔过,罢了,将这一世尽数忘记,你投胎去吧。”女娲娘娘袖子一挥,引悔便直直坠入地府。
水沐一道无神直入地府,判官一见祖龙古神的元神,吓得立刻站起侍立一旁,水沐拿过生死簿,朱笔一挥便将引恨划入畜牲道,生生世世不得超脱。
判官不敢有半句话,只小心的接过水沐递过来的生死簿,看着水沐面色不善,很自觉的翻到了水宁天的那一页,水宁天原有寿数八十三,判官只在那八十三上加了一横,变为一八三,水沐点了点头,这才离开了地府。后来水宁天活到一百八十三岁,一统四海,天朝的强盛在他的手中达到了顶点,寿终之后被致远接到天界,从此一家团圆永脱轮回,这是后话。
女娲娘娘当着水沐悟空的面处置了引恨,这才带着警幻仙子回了女娲宫。水沐的元神也自地府回来,刚刚入体不过一瞬,水沐脸色忽然变得苍白,他一手按住心口,一手拉住身边的左昊,颤声道:“不好,玉儿有事!”
左昊悟空见水沐脸色苍白,额上汗珠大颗大颗的滚落,俱是大惊,齐叫道:“龙哥(祖龙),玉儿(小嫂子)出了什么事?”
水沐吃力的说道:“悟空,快找个安全宁静的地方,好放灵境。”
悟空和左昊架起水沐腾云而起,落在了南山的桃林中,桃林里有一棵极大的桃树,悟空都不知道这桃树有多少个年头了。他急道:“鹰王,冲进桃树去。”
这三人一头撞向老桃树的树干,没有预想中的阻碍,左昊水沐便进了一个神奇的异境。悟空急道:“龙哥,这里最安全,绝无人来打扰。”
水沐放出灵境,便听柳依大叫道:“公主,你快醒醒!”
水沐大惊,顾不得心头的痛楚之感,闪身冲入灵境,如狂风一般冲到黛玉房中,高声叫道:“玉儿,玉儿……”
北静太妃听到动静,急忙走了出来,一手挡住水沐道:“沐儿,你慌个什么,玉儿不过是要生产了,你快别在这里添乱。”
水沐一把抓住北静太妃的手叫道:“娘,玉儿是不是昏过去了?她现在怎么样,您让我进去。”
北静太妃急忙拍拍水沐的胸口道:“真是个傻孩子,哪有人生孩子不疼的,玉儿刚才开始阵痛,一时不防,疼岔了气,这会子已经没事了,你可不能慌。虽说玉儿现在身子好了许多,可是这生孩子的事情不好说的,你得打起精神来,好支持着玉儿。你看你这慌慌张张的样子,娘怎么敢让你进去,回头再吓着玉儿。”
水沐长出一口气,觉得胸口的疼痛松了好多,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低声吼道:“柳依,你给我滚出来!”刚才柳依一句:“公主你快醒醒。”差点儿把水沐的魂给吓掉了。
柳依快走小跑了出来,一脸羞愧的跪在水沐面前,刚才黛玉疼岔了气,只在那里闭着眼睛,她只当是黛玉昏迷的,便大叫了起来,刚才在内室已经被北静太妃雪雁春纤雪霏给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偏生又让这爱妻如命的水沐听到,这下她可没好日子过喽。
水沐这会也没心思罚柳依,只低喝道:“还不到外面去。留你在玉儿身边,岂不要把人活活吓死。”
北静太妃了解儿子的紧张,忙道:“柳依,你去多烧些热水吧,回头用的上。”
柳依低着头走了出去,北静太妃轻嗔道:“沐儿,你不该这么凶她。”
水沐这会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只说道:“娘,我能进去看看玉儿么?”
北静太妃叹了口气,她知道这儿子只要遇到有关黛玉的事情,那聪明的大脑立刻停工,一切只凭着本能行事。无奈的点了点头,北静太妃道:“沐儿,娘不要求别的,只要求你安安静静的陪着玉儿,别让我们大家都跟着你一起紧张。生儿育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放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