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辞灶辞灶,年节来到。”过完腊月二十三日小年,清河屯正式拉开了节前准备的序幕,从这—天起,就意味着进入过年的阶段了。
而打扫灰就是拉开序幕的第一件事,这个习俗在清河屯由来已久,深入人心,有很多岁时节日中的习俗被逐渐淡化,但打扫灰的习俗却被一代代传承下来。
腊月二十四,正是好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暖和天。从县里赶到家的韩涛,也加入了彻底大扫除的行列。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由于过于忙碌和习俗的约束,大家都很少进行彻底的大扫除,所以扫灰这天,全家一齐动手,凡能搬动的东西,或者由于禁忌而没有搬动过的东西,包括桌椅板凳,箱柜衣物,全部移位,有的搬到院子里,有的移位于屋中间。
韩涛因为单身一人带着仪彤,所以香菱嫂子吃过午饭带着人来帮工。
人多力量大,大家扫的扫,抹的抹,很快就把屋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彻底清扫干净,几明窗净。
桌椅板凳或锅碗盆瓢,也都用碱水洗刷,看上去像新的一般。最后,香菱嫂将扫起的灰尘用簸箕盛起,倒在门前的水沟里,让水冲走。
因为在清河屯大家都讲究这个老令,之所以在小年之后选个好天打扫灰,不仅是清洁卫生,也预示着将一年的晦气、苦恼和贫穷像灰尘那样,扫净、倒掉,这样新的一年会更好。
家里收拾完,大家又浩浩荡荡的奔养殖场,整整忙活了一下午,这才彻底收拾妥当。
晚饭是在刘叔家做的,众人进院子时刘国威正蹲在地上烧火,掌勺大师傅是韩涛特意请的车老板子。
不一会水烧开了,车老板子把几只鸡从锅里捞出来,用酱油、盐面、香油和花椒面等调了一大碗汁儿,然后往鸡肉上抹。
“山子,看你这是要整熏鸡啊?”刘叔见捞出的鸡比较小,估计都是打围时存下的野鸡,所以立马猜出了他要做的菜。
车老板子点点头:“野鸡肉粗,个头也小,熏一下撕着吃,比较过瘾,是下酒的好菜。”
说话间,几只野鸡都收拾完毕,车老板子哗啦哗啦把锅里的水淘出去,然后在锅底撒了一把小米,把其前准备的葱姜等调味品也扔进去。
“要是有点茶叶就好了。”刘叔咂咂嘴,稍微有点遗憾。
“我那有啊。”韩涛跑回家,拿回半斤茶叶和一条大前门递给刘婶,表示剩下的茶叶和烟是他孝敬刘叔的
刘叔谦让了半天这才收下,随后捏了一捏撒到锅底。
“麻利点,看你这抠唆劲就来气。”车老板子抢过茶叶又放了一捏在锅里,随后铺上帘子,把野鸡一个个摆好,盖上锅之后,往灶坑里添了几个细树枝,慢火烘烤。
“你不抠唆,你不是也有半斤吗,咋不提前带来?”刘叔心疼的抢回茶叶,开始和车老板子扯皮。
不一会,锅里发出嗞嗞轻响,茶叶的清香和葱姜的香气散发出来,叫屋里的人忍不住吸溜鼻子,都说香。
渐渐地,米香也散发出来,车老板子掀开锅,把里面的野鸡翻个,然后又熏了一刻钟,这才完毕。
“开饭喽!”一声吆喝,车老板子再次打开锅,只见几只野鸡被熏成金黄色,表面油汪汪一层,看着就有食欲。
再看屋里,韩涛早就在饭碗里倒上酒,炕上地下一共两张桌子,就等这最后一道菜了。
等刘叔和车老板子都上了炕,刘国威上去就撕下一个鸡大腿递给仪彤,接着又给虎子、铁蛋、二丫各撕了一个,最后两只熏鸡一条腿也没剩下,看的刘叔直咧嘴,心想他也不怕烫手。
“今大家伙辛苦了,我在这谢谢嫂子和几位哥哥。”咕咚一口酒下肚,韩涛这才揪下一个鸡翅膀,放到嘴里啃了一口。
“还是小涛会吃,这鸡翅膀肉虽不多,但是鸡皮劲道,肉也比较有滋味。”刘叔也撕下一个鸡翅放到嘴里,入口的先是一股茶香,然后才是鸡肉的香气,别有风味。
最后,熏好的五只野鸡被消灭了四只,剩下的一只是韩涛特意留给看守养殖场的三位老爷子的。
主食是刘婶给做的,捞二米饭,打鱼籽酱,提前泡好的干白菜叶展开比巴掌都大,正好用来打饭包。葱叶、辣椒闷子、烀土豆再配上二米饭和鱼子酱。就连几个小家伙,都每人吃了好几个。
晚上撒了席,韩涛和仪彤躺在炕上,一大一小都撑的不愿在动弹。
突然,二丫跑过来:“先别睡小叔,我奶奶叫你们去端豆包还有年糕。”然后就拉着仪彤跑了。
韩涛只能起身跟在后边,两个院子紧挨着,中间又被韩涛弄了个小门,所以不用开大门就到了刘叔的院子。
说起这粘豆包,那可是东北大年独有的特色,不但营养均衡,更包涵了古老的文化传承,是粗粮细作的先河。
一进门只见李大婶正忙活着往外端年糕和粘豆包。看来是要拿出去冻上,之后好装进缸中保存。
“二爷爷,昨天二十三你咋今天祭灶,这不晚三秋了吗?”走到外物,韩涛看见刘叔的老父亲竟然在祭灶。
灶王爷的画像就在锅台后面,旁边还坐着灶王奶奶,在他们左右两侧是一对童男童女,每人手里捧着一个小罐,两旁还贴副对联:“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横批:“一家之主”。
“小涛来了,咱们这边都是二十四祭灶,这是老辈传下的规矩,正所谓“官三、民四、船家五“的说法,也就是官府在腊月二十三日,一般民家在二十四日,水上人家则为二十五日举行祭灶。”
二爷爷一边和韩涛说着,一边把提前备好的饺子、酒菜,还有麦芽制成的糖瓜和大黄米面制成的黏糕摆好“虽然现在不讲究这些了,但是我们这帮老人已经习惯了。”
“二爷,不是供糖瓜就行了吗,你这咋还上酒菜和年糕啊?”韩涛一直生活在国外,那边的华人都不供灶王爷,所以看着什么都觉得挺新鲜。
“这你就不懂了吧,吃糖瓜那是为了嘴甜,见了玉皇大帝净拣好听的话说。至于这黏糕和酒菜是我特意准备的,预防请回来的是一位不受贿赂的灶王,所以用年糕把嘴给粘住,想说坏话也张不开嘴。吃了酒菜的灶王,醉得东倒西歪,昏昏欲睡,哪有心思告密呢?”二爷爷趁着进屋洗手的功夫,在韩涛耳边“鸟不悄(东北方言,小声和悄悄的意思)”地说明原因。
“二爷,那这俩罐子是干啥的,是油盐罐子吗?”韩涛呵呵一笑,这招儿不错,很有人文色彩。
“说起这俩罐子,那可老大用处了,”刘婶正好从外面回来,就给韩涛解释道:“相传,这家人做一件好事,灶王爷就给你写个“善”,扔到罐里;做一件坏事,就写一个“恶”,扔到另一个罐里。年终到玉皇大帝那算总账,坏事太多,就要受罚”
仪彤在一边听着也新鲜,小眼睛眨巴半天:“刘奶奶,一家一个灶王爷,都拎着俩罐子,能查的过来吗?”
“当然能了,神仙本事大着呢。”刘婶把仪彤和二丫拽进屋。
俗语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说法。所以在清河屯女人是不参与祭灶的,而刘叔身为大队书记没把这东西扔出去就算是照顾二爷爷面子了。
没办法,二爷爷只能自己折腾,等祭拜完了,赶忙把画像揭下来连同扎好的纸马和草料,塞进灶坑点火,灶王爷还有灶王奶奶这两口子就算上天言好事去了。
到这里,整个祭祀活动就算完成,等大年初一的时候,再买一张灶王爷像,往锅台后一贴,就算又请回来了。
看了一场朴实而原始的祭灶活动,韩涛心中暗自感叹:“一些传统习俗还是蛮有意思的,如果都平平淡淡的,那就没有过年的气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