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刘叔家之后韩涛盘腿坐在炕上,身边坐着刘叔家的二丫和小仪彤,刘叔、老纪三叔、车老板姜山则分坐其他三面,桌上摆着一盘切好的熊心,一盘熊肝,一盘白切熊肉,一盘用辣椒炒得喷香的手撕熊肉,还有一盆大骨头和一大碗肉汤,汤上还飘着翠绿的香菜叶和葱末。
二丫和仪彤都是双手捧着一根尺八长的大骨头,笑逐颜开地啃着,小脸上蹭着一片片油珠。
刘叔把自己一直舍不得喝的烧酒也拿过来,倒了满满四大碗,那年头难得喝上一回酒,所以几个人也不用让,反正谁也不藏奸,一个比一个口大。
“今天咱也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哈哈过瘾!”大碗酒,大块肉,韩涛终于感觉到东北生活的美好和东北人的豪放热情,两轮酒下来,各自的酒碗就见底了,刘叔和车老板把目光都投向三叔,后者终于招架不住,下炕回家,不一会就抱着一个大玻璃瓶子跑回来。
瓶子少说也能装十斤,不过现在只剩半下,韩涛看到,瓶子里还着不少东西,其中有一棵野山参,一块骨头和一颗自己不认识的草,看来也是宝贝。最后韩涛一问才知道,那棵草叫不老草,学名草苁蓉也算是东北一大宝。
三叔小心翼翼地给刘叔,车老板子和自己各倒了一碗的三分之一,只见那酒酒色微黄,倒出后,一股清香扑鼻,车老板连忙把嘴里的骨头吐出来,端着碗抿了一小口,然后使劲咂咂嘴,一副飘飘然的模样。
倒完车老板子的,正好轮到他,韩涛刚递过酒碗,却见三叔直接把把他的手按下道:“小涛,这酒没你份,你吃肉。”
韩涛看着这比洋酒颜色还漂亮的好酒,刚要尝尝就被否了,那肯罢休,所以韩涛可不管他三七二十一,抢过刘叔的酒碗喝了一大口,清香满腹,酒劲比刚才的小很多,最后一顿饭吃了一个多钟头。
等到喝完酒回来,三叔把熊掌从锅里捞出来,从背面割开,把骨头取出来之后从新放进锅里说道:“今晚就这么着,明天在泡上一天,到了后天用野生蜂窝再蒸一下就成了。”三叔走后,剩下的熊肉让韩涛范愁了,天气太热,恐怕隔夜就要变质,现在韩涛是无比怀念城市和国外,最起码人家都有冰箱啊!
不过农村也有自己的土法子,知道韩涛指定抓瞎的刘婶也过来了,先是弄了三四十斤装到大土篮子里(就是特别大的菜篮子)然后放到了地窖中,之后还在里面放了两块冬天存的冰块。此时韩涛见识到了老百姓的智慧,原来清河屯每家每户在冬季都会存上一些冰,之后用棉被包上放在地窖里,等夏天下地里干活,就都带上一暖壶冰镇绿豆汤。
剩下的一部分比较肥的也让刘婶帮着拷了两大坛子荤油,而肥瘦相间的那一部分也被摸上盐、草药、辣椒挂成风干肉,留着炖蘑菇豆角啥的。
跟刘婶一起忙乎完的韩涛翘着二郎腿,找了一根笤帚迷子剔牙,看到仪彤也一脸满足的在炕上鼓捣猫,心中突然感觉很幸福,这山村生活虽然艰苦一点,但是却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而且精神上也没有过多的压力,想到此处,韩涛暗暗下狠心:“就留在清河屯永远不走了,但一定要想办法改善大家的生活条件,在给孩子们建上一所学校,只要用心琢磨,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躺在炕头上,韩涛平生第一次失眠了,翻来覆去想了很多,直到外面隐隐传来鸡鸣,这才迷糊过去。
失眠的原因很复杂,一个是因为他要筹划一下今后的生活,还有一点就是小腹火烧火燎,精神亢奋的不得了,他终于明白那三个老家伙为啥在自己抢酒喝时坏笑了,别说,老纪三叔的药酒还真够劲。
第二天,韩涛开始在自家园子里整理菜地,准备种点蔬菜,因为身心愉快,所以干起活来也特别痛快,手里的叉子上下翻飞,一会就翻出一大片。
“小涛,起的够早啊!”韩涛一看,车老板和三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院子里,最后一问才知道,三叔是来找韩涛帮忙的,因为三叔在城里一位亲戚一直托他买野猪崽,平常也没有合适的,正好韩涛这才弄了六只小的,所以就来找韩涛了。
韩涛一听,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但是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把野猪崽抓到,没办法,母野猪太生猛。
无奈之下,三叔使了个歪招,因为早起的那遍猪食还没喂,所以三叔出去了一会,也不知道从哪弄回了一包酒糟,没想到母野猪还挺爱吃,最终贪嘴的结果就是母野猪醉倒,其中两只小公猪崽被抓到了一个柳条编的大囤子里,而且被装上了马车。
啪——,清脆的鞭声在空中炸响,一挂大马车哒哒哒在山路间行进,韩涛坐在木头车板上,身边坐着仪彤小丫头,打量着两边的景色,韩涛问道:“姜叔,我到的那天天都黑了,刘叔带着我走了大半宿才到,县里到底离我们这多远?”
“一百多里地,天黑前正好能到。”车老板一边甩鞭子,一边乐呵呵说着,对于清河屯的农民来说,一年也难得有一次进城的机会,最远也就是镇里了。还有些妇女,活到现在还没去过县城,所以,进城对于那个时代的农民来说,无异于朝圣。
韩涛也对此行充满期待,他主要的目的是把三只熊掌和熊皮给卖了,然后再好好考察一下,寻求发展之路,正好在找王东他们几个聊聊。既然准备在这个里扎根,就要做出一番成绩。
路上话赶话的,三叔白话起了自己打围的情形,这让韩涛听得那叫一个心情澎湃啊,恨不得深秋马上来临。
颠簸两个钟头,这才渐渐出了大山,道路也终于平坦,过了中午之后,竟然走上一条柏油路,偶尔有绿色小吉普呼啸而过,或者是突突突的手扶拖拉机,叫韩涛看的那叫一个眼红。说起这种手扶拖拉机,特有意思,它有一个外号,叫蚂蚱子。当然也有慢腾腾的牛车,拉车的老牛一边迈着方步,嘴里一边有滋有味地倒嚼。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终于到了县城,往里走了一会,人也渐渐多起来,身上的衣着明显比山里人要整洁,而且韩涛竟然还看到几个穿裙子的女孩和呼啸而过的青工,县城的大街两边也多是平房,青砖红瓦石头墙,绝少有楼房,一路走来,只有那个挂着“第一百货商店”招牌的地方是三层楼。
无论是车老板还是三叔,看到这个招牌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都很期待,这里可是下面公社那些供销社的总部,好东西多着了。
转过几道街,车老板吁了一声,马车戛然而止。韩涛抬头一看,只见路旁一溜平房,上面写着“大车店”三个大字。
大车店后面是一个空场,里面停着不少马车,车老板把人、货卸下来,就把马车赶到里面,开始卸车,辕马牵到旁边的棚子,那里横着一排木头马槽,吃料饮水都不耽误。
几个人为了早点到县城,中午也没吃饭,所以早就饿了,放下东西后就赶去大堂。此时大堂里十几张桌子都坐得满满登登,饭菜的热气在屋中弥散,人们天南海北地聊着,十分热闹。
很快一盘白面大馒头端上来,一个个都有碗口大小,馒头皮紧紧梆梆,闪着一层光泽,没等咬,韩涛就闻到一股面香。随后一盆鸡蛋汤端上来,上面飘着点葱叶,黄白绿相映,好喝又好看。最后是一碟咸盐豆,里边还有一些雪里红搭配着。
对于车老板和三叔这样的农民来说,只有过年的时候吃几顿白面馒头,而韩涛也是有些天没吃过细粮了,所以几个人都吃得贼香。
吃完饭,车老板从衣服的里兜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之后,里面是十几张钞票,一元的、两元的,最大面值是五元的,被称为工农兵的那种,其中还有几个一分五分的钢镚。
韩涛虽然有两千多块钱,但是在国内却用不了,再加上县城也没有兑换的地,所以就先由车老板付账,回去一起再算。
服务员噼里啪啦一算,馒头5分一个,七个馒头三毛五分钱,鸡蛋汤一毛五分钱一盆,咸盐豆是六分钱,这顿饭一共花了五毛六分钱,外加一斤粮票。
五毛六分钱三个大人一个娃娃就吃得饱饱的,韩涛终于对祖国的物价有了的认识,心里由衷赞叹:“竟然还有粮票这个神奇的东西,而且咱家乡的人民币还真坚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