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中国历史大变局面的,前为鸦片战争,后为中日战争。
欢迎西学,而畏恶西教;西人挟兵力以求通商,则深闭固拒,以致危辱;到外力的压迫深了,才幡然改图,以求和新世界适应,这是欧人东略以后,东洋诸国所同抱的态度,而日本因缘凑合,变法维新,成功得最快,遂转成为东方的侵掠者。
中国在明代,受倭寇之患是很深的,所以清开海禁以后,仍只准中国人去,而不准日本人来,而且对于日本,戒备之情很深。在一八六八年以前,实无国交之可言。这一年,日本明治天皇立,和各国订立条约,乃于其明年,遣使到中国来请立约。这时候,中国对于外国,还有深闭固拒之心,所以总署对于日本之请,是议驳的。一八七一年,日人复遣使臣前来,总署令其另派大臣再议。其时疆臣仍有以倭寇为言,奏请拒绝的。朝命曾国藩、李鸿章筹议,二人都说不可,拒绝之议乃罢。由李鸿章与立《修好规条》和《通商章程》:(一)领事裁判权,彼此都有。(二)进口货照海关税则完纳;税则未载明的,则值百抽五,亦彼此所同。(三)内地通商,明定禁止。都和泰西各国不同。明年,日本就派人来,要想议改。鸿章说约未换而先议改,未免失信贻笑,把他拒绝。
琉球是两属于中日之间的。一八七一年,琉球人遭风漂至台湾,为生番所杀。一八七三年,日本小田县民漂至,又被杀。这一年,日本副岛种臣来换约,命其副使柳原前光诘问总署。总署说:“琉球亦我属土。属土之民相杀,与日本何预?小田人遇害,则没有听见。”又说:“生番是化外之民。”日本人说:“既如此,我们将自往问罪。”又争琉球是日本属国。彼此议不能决而罢。明年,日本派兵攻台湾,又派柳原前光到中国来,说系问罪于中国化外之地,中国声教所及,秋毫不犯。中国派沈葆桢巡视台湾,调兵渡海。日人气馁,其兵又遇疫,乃由英使调停,在津立专约三款:中国恤日本难民家属银十万两,偿还日本修筑道路房屋之费银四十万两了事。一八七九年,日本竟灭琉球,以为冲绳县。中国和他交涉,迄无结果。
朝鲜离中国,本较日本为近,其文化程度,实亦较日本为高。不幸欧人东略之时,适值其国党争积弱之际,遂致一蹶不振。当清朝同光之际,正值朝鲜国王李熙初立之时,其父昰应摄政。昰应的为人,颇有才气,而智识锢蔽,持闭关主义甚坚。欧美诸国去求通商,辄遭拒绝,各国来告中国,中国辄以向不干预朝鲜内政答之。在中国的习惯,固然如此,然和国际法属国无外交之例,却是相背的。日人乘此机会,一八七六年,用兵力强迫朝鲜立约通商,约文中竟订明朝鲜为独立自主之国。这时候,李鸿章主持中国外交,主张引进各国势力,互相牵制,乃劝朝鲜和美、英、法、德,次第立约,约文中都申明朝鲜为中国属邦。然和属国无外交之例,仍属相背。这时候,李熙已亲政,其妃闵氏之族专权,昰应失职怏怏。一八八二年,朝鲜因聘日武官教练新兵,被裁的兵作乱,焚日使馆,复拥昰应摄政。驻日公使黎庶昌,急电直隶总督张树藩,树藩立遣提督丁汝昌督兵船前往,总署又派吴长庆率兵继往,代定其乱,执昰应以归。这一次,日本亦派兵前往,而较中国兵迟到,所以于事无及。事定之后,吴长庆遂留驻朝鲜。这时候,朝鲜分为事大、独立两党。在朝的事大党,以王妃闵氏之族为中心。一八八四年,独立党作乱,为吴长庆所镇定。日公使自焚其使馆,说是我兵炮击他的。明年,日本派伊藤博文来,和李鸿章在天津立约:(一)两国均撤兵。(二)勿派员教练朝鲜兵士。(三)朝鲜有变乱事件,两国派兵,均先行文知照;事定仍即撤回。中国和日本,对朝鲜遂立于同等地位了。其明年,出使英、法、德、俄大臣刘瑞芬建议,和英、美、俄诸国立约保护朝鲜。李鸿章颇赞成之,而总署持不可,其议遂罢。
一八九四年,朝鲜东学党作乱,全罗道求救于我。李鸿章派叶志超率兵前往,未至而乱已平。日兵亦水陆大至,屯据京城。鸿章责其如约撤兵,日本不听,而要求中国共同改革朝鲜内政,中国亦拒绝。日使大鸟圭介,遂挟众入朝鲜王宫,诛逐闵氏之党,复起昰应摄政,派兵屯据朝鲜要害。李鸿章知道中国兵力,是靠不住的,不欲轻于言战,遍告英、俄、德、法、美诸国,希望他们出来调停,而事终不就。中国租英船运兵,为日本所击沉,中国主战派纷纷责备鸿章,中国乃正式宣战。
时中国续派左宝贵等赴朝鲜,而前所派的叶志超等,已为日本所袭败,退至平壤。日兵来攻,诸军败绩,左宝贵死之。海军亦败绩于大东沟,自此蛰伏威海不能出,日人遂纵横海上。宋庆总诸军守辽东。日兵渡鸭绿江,连陷九连、安东。庆退守摩天岭,日兵遂陷凤凰城、宽甸、岫岩。其第二军又从貔子窝登陆,陷金州,进陷大连湾,攻旅顺。宋庆把摩天岭的防守,交给聂士成,自统大军往救,亦不克,旅顺又陷落,于是中国仅以重兵塞山海关至锦州。而日兵又分扰山东,自成山登陆,陷荣城,攻威海。海军提督丁汝昌以兵舰降敌,而自饮药死。山东巡抚李秉衡,自芝罘退守莱州。日兵复陷文登、宁海。明年二月,日兵并力攻辽东,陷营口、盖平、海城。辽阳、沈阳,声援俱绝。其舰队又南陷澎湖,逼台湾。于是中国势穷力竭,而和议以起。
当旅顺危急时,中国即派德璀琳赴日议和,后又改派张荫桓、邵友濂,均给日本拒绝,乃改由李鸿章自往。日本要求驻兵大沽口、天津、山海关,方行停战,鸿章不许,而日人持之甚坚。鸿章乃请缓停战,先议和。议未定,鸿章为刺客所伤,日人惭惧,乃订停战之约。旋议定《和约》十款,其中重要的:(一)中国认朝鲜自主。(二)割让奉天南部和台湾、澎湖。(三)赔款二万万两,分八次交清。(四)换约后订立《通商行船条约》、《陆路通商章程》,均以中国与泰西各国现行约章为准。(五)添开沙市、重庆、苏州、杭州。(六)日军暂占威海,俟一二次赔款缴清;通商行船约章批准互换;并将通商口岸关税,作为余款及利息的抵押,方行撤退。此约割地之多,赔款之巨,不待更论。通商行船,一照泰西各国条约,是日本求之多年而不得的。而(七)约中又订明“日本臣民,得在中国通商口岸城邑,从事各项工艺制造;又得将各项机器,任便装运进口”,则又是泰西各国,所求之而不得的。从此以后,中国新兴幼稚的工业,就更受帝国资本主义的压迫,求自振更难了。
约既订,台湾人推巡抚唐景崧为总统,总兵刘永福主军政,谋自立。旋因抚标兵变,景崧出走,台北失陷。永福据台南苦战,亦以不敌内渡,台湾遂亡。
其奉天南部之地,则因俄、德、法的干涉而还我。三国当时由驻使照会日本外部,以妨碍东洋平和为辞,劝日本将辽东归还中国。日人得照会,急开御前会议,筹商或许,或拒,或交列国会议。多数主张第三策。而其外相大为反对,说:“列国会议,各顾其私,势必不能以辽东问题为限,全部条约,都要生变动了。”于是日人运用外交手腕,请美国劝俄国不必干涉,又求英国援助,愿意给予报酬,英、美都不肯援助。日本再和俄国交涉,愿意归还辽东,但求割一金州,俄人亦不许。日人不得已,乃照三国的要求,径行承诺,而要求我出偿款一万万两,后由三国公议,定为三千万两。由李鸿章和日人另订《交还辽东条约》,把拟订陆路章程之事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