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了损害,但还没有严重到威胁生存的地步,也可忍住痛苦而享受幽默之趣
50年代有一个相声,讽刺一些医生不负责任。说是有一个人患了盲肠炎,医生为之开刀,盲肠割去了,伤痊愈后,小腹仍时时作痛,经检查,原来是医生把手术剪刀忘在病人腹中了,于是重新开刀,拿出剪刀。事后,病人仍感腹中气胀,经检查原来是纱布遗忘在腹中了,又开刀,仍不适,原来是棉花遗忘在腹中了,于是病人对医生说:
“你还不如在我肚子上装个拉链更方便呢!”
这种幽默的特点是把生理的痛苦淡化到等于零的程度,在此基础上把开刀缝合的反复与拉链开合之便利突然等同起来产生了怪异之感。
淡化自身的痛苦并不是这种幽默的全部奥妙,其目的是以轻松的方式攻击对方,然而用的语言却是没有锋芒的。如果把自己的痛苦强调突出起来,就没法轻松了。
要化痛苦为幽默,关键在于进入一种假定的没有生理痛苦的境界。
有了这一点,一切绝不相干的东西会因一点相切而突然变得一致了。
有一本叫做《东杆笔录》的古代笔记记载了这样一件事:有一个苏州代理州官,判决一个罪犯流放,按当时的刑法,是要把流放的地方刺在犯人脸上的。他就让人在脸上刺了“特刺配某州牢城”,后来有人告诉他不能用“特”这个字,特字的意思是本来罪不及此,朝廷有特殊考虑才这样判罪的。这位代理州官大为恐慌,连忙下令把犯人脸的“特刺”改为“准条”(严格根据)。后来有人推荐这位州官升迁。有一位较高级的官员说:“我知道这个人,莫非就是当代理州官时,在人家脸上‘起草’的那家伙。”
这里的幽默全凭把“起草”的改来改去与脸上刺字的修改混为一谈,而之所以能混得起来,则是由于淡化了、虚化了生理的痛苦,好像在脸上刺字改来改去与在纸上起草作修改一样是不会引起疼痛的。
当然忍痛作趣的范围也不仅仅限于生理的痛苦,有时则是心理的痛苦,如果能把心理的痛苦忍住,则不难把不相同的东西扯到一起,甚至合二为一,使之产生谐趣。
有一个西方笑话说是一个人回到家中发现当地神甫正和他妻子在床上做爱,这自然是会导致心理上极大的痛苦的,但如果把痛苦直接发泄出来不属于幽默的范畴。要幽默首先得把心理痛苦淡化到等于零的程度。笑话中的这个丈夫正是这样把痛苦不当一回事,而跑到窗口对着天空祷告起来。神甫惊惶不迭地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既然你代替了我的职位,我只好也代替你的职位了。”
这自然是个笑话,世界上可能没有一个丈夫会有这么大的心理承受力。但从这个例子也可以看出如果此人不忍住痛苦,他就不可能把神甫的职位和他做丈夫的地位轻松地混同起来,而看不到二者的巨大的差别。
这也可以从反面说明,通常人在痛苦的困境中之所以不能充分地幽默,原因有二:幽默要求人忘却眼前的现实的严峻性,这是很违反人的基本特性的,即使是假定性的忘却,也是很困难的。幽默要求人把性质不同的东西不动声色地混同起来,哪怕是口头上等同起来,这也是很困难的。
人们学会讲话和思考的基本法门就是把不同的事物概念和语言区别开来,而幽默似乎要把人的日常语言和思维搞乱了才成。
如果你不能忍受你日常语言和理性思维的规范服从于幽默的谈吐和思维的规范,那你就可能把自己关在幽默的大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