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三余堂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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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善喝酒的人,大多有过醉酒的经历。我本人就常常喝醉,而且我还经常在酒桌上向酒友们发布我的谬论:“众人皆醉我独醒者,此人可疑。众人皆醒我独醉者,此人也可疑。”“一个不敢喝醉的人,肯定是个包装得很严的可怕的人。”

为什么求醉?无他,盖因心有不平,情有未了。我认为善醉者有几种人,一种是行尸走肉般地活着,靠醉酒给自己带来一点刺激,用酒精证明自己是一个活着的人。这种人可怜可悲也可恨,因为他们酒醉之后,常常犯一些低级的社会错误,会招来众口一词的“讨厌”。此种人的酒醉,我命名为“肉醉”。

还有一种人,平时可能是闻名遐迩的人物、顶天立地的汉子。他们有知识,有思想,有身份,有成就,甚至还有一群拥戴者;平时把自己绷得很紧,然而当他们面对知己或遇上完全可以放松地打开自己的朋友时,便毫不设防地喝起酒来。说着聊着,就开始用酒醍醐灌顶,在不知不觉中喝醉。醉后便是滔滔的倾诉,所倾诉的内容,都是从心底最深处掏出来的,都是窖藏了多少年,剪不断,理还乱,发了芽,长了枝,一提就心酸,不提还心疼的情感故事。有“此情可待成追忆”的;有“山盟虽在,锦书难托”的;至于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的——更得醉。此类人醉后,目光僵滞,神情木讷,咬牙切齿,捶胸顿足,自己跟自己较劲儿。大多都会感叹,唉,“恨,恨,那可论!”啊。这种醉,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我觉得这种醉可定为“情醉”。

还有一种醉是心理失衡引起的:涨不上工资,没评上职称,分不到房子,孩子没考上学,生活过得没别人好,甚至是邻居买了汽车、同事娶了小媳妇等等。这种醉是用酒来发泄。醉一通,骂几声,睡一觉,天一亮照样上班。我认为这种醉可视为是“志醉”。

无论是哪种酒醉,都和喝酒人的生活环境、情感经历有关,“酒不醉人人自醉”是老祖宗总结出来并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我从未害怕过酒醉,也不反对酒醉。想想看,人生得意处只有一二三,而不得意处却占七八九,这七、八、九的不得意,当如何了断?能和谁较劲儿呢?自己把自己灌醉,尽管有逃避之嫌,但也是豪杰一回。一醉虽不能万事了之,却也是一时的痛快。古人面临枪林弹雨尚且能“醉卧沙场君莫笑”,我们今天还拒绝“家家扶得醉人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