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他,不出她所料。淡淡的笑了笑:“走了,一早就走了。”
莫风当即一脸懊恼,好像错过了什么天大的机遇。神色一萎靡,讷讷道:“没想到就这样走了,先前在公馆门口见到许放,说风七少正发着高烧呢。哎呀,都怪遇到熟人绊了步子,否则……”
莫桐未眸子呈深邃的暗黑状,漫不经心的将视线投射在某一处,又似在极用心聆听她喃喃不安的话语。
莫风急性子上来了,返身出了莫公馆,看架势是非追上不可了。
莫桐未返身回了正厅,一身的倦怠气息几近将她吞噬殆尽。
张叔来回在楼下踱步,说不出的焦躁难安。几日没见七少了,再回来竟如此憔悴。之前多么玉树临风的一个人啊,哪还有点正常人的样子,这不是折磨孩子么。
对着厅外呼喝一嗓:“人呢?找个医人就这么费劲?要是七少有点不适,看你们谁担待得起。”
厅外丫头软声安抚:“张叔,您先别急,医生眼见也就过来了。”
许放从楼上下来,对上张叔的视线:“医生过来了没有?”
“快了,快了。七少睡下了?”
许放愁云不散:“哪里是睡下了,一直昏迷不醒的。”
张叔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眼角闪出泪花来。额上沟壑深陷,轻问:“七少不会真的得了……”
许放当机立断:“不会。七少是什么人,自有天人保佑,怎会轻易染病。”
张叔一边惶恐着,一边自我安慰。是啊,七少什么人?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
医生详细为风倾宇诊断之后,同其他医生一样,一脸难相的叹息:“七少一连几日高烧不退,身体已十分虚弱。至今是一般的感染风寒还是染了瘟疫,观察一下才能确珍。现在只能按风寒的法子医治。”
许放定定的看着陷在锦被中的男子,一张脸血色尽失,薄唇尤自紧抿着,掩不住的痛苦隐忍。神色一下疲惫,摆了摆手:“行了,先出去吧。”
张叔听过医生的话,当即老泪纵横。一边抹着袖角,一边引领医生下去。
又一轮的高烧拱起,就像沸水中翻腾的水泡一样。风倾宇本已烧得没个人样,混沌不清的不肯醒来,这一刻又断断絮絮的开始梦呓出声。
医生杵在床前束手无策,该用的法子都用尽了,奈何这烧却如日中天,没有一点消减的趋势。
“许副官,七少的情况恐怕不妙。”
许放凛然回眸,一把攥上医生的衣领,咬牙切齿:“再说一遍让我听听。”
医生一张嘴开开合合,像急速喘息的鱼,哪里还有勇气吱会半句。
张叔上前扳开许放的手,重叹口气道:“许副官,你冷静点。现在七少这样任谁也不想看到,咱们得赶紧想法子救人才是啊。此刻就算你一枪打死他,也没有用不是。”
许放攥紧的手一点点松懈,身体晃了一晃。深深的看了床上男子一眼,风吟般的呢喃一下下撞击着他的心房。心思一横,转身出门。
不管张叔怎样在身后唤,都没回头的半点意念。
若论许放的心思,这个世界上最不想让七少染指碰触的女人就是眼前的莫七少了。可是宿命难为,多年来清允军已与临安军有了那么多数算不清的牵扯。如今两个督军又如化不开的劫数捆绑如斯,不知是福是祸。
莫桐未怎会不懂许放的心思,眸子一搭就能搜刮出深瞳处的那点不愿。否则上次入住清公馆之前他也不会背着风倾宇来找她。
淡饮一口茶水,颌首看他:“许副官该是不愿我与你家七少有过多牵扯的吧,这次又提出让我去看望七少的请求,岂不与你的心思南辕北辙。”
许放笔挺的立在莫公馆的正厅里,之也也是被心理矛盾折腾了一路。的确是不想两人见面,纠葛深了只怕以后会烙下更深的伤痕。可是,如今七少危在旦夕,能救他的许就是眼前的女子了。
眸子一垂,直言道:“莫七少说得没错,我是不希望您与我们七少走得太近。不过,我们七少一直将莫七少放在心坎上,如今一病不起,昏睡中亦是一遍遍喊着莫七少的名字。两人现在的关系或许也是影响我们七少郁郁难安的一种原因,所以我才请莫七少得空去看看我们七少,这样下去,只怕我们七少不妙……”
莫桐未心中“咯噔”一嗓,却气定神闲的泰然问他:“怎么个不妙法?”
许放刚毅的唇抿紧,痛苦且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怕是会挺不过去,再醒不过来了。”
莫桐未盯着他一开一合的嘴角,字字听得真切入心,却又像失聪了一样只看得见他机械僵麻开合的嘴角。世界很安静,静寂得没有一点声响,她的心却被飘荡的空气分子撞击得生疼。
就连下人怎样送许放离开的都不得而知,晃晃悠悠的上了楼,她需要好好的睡一觉。
许放一路驶回清城,心底的挫败割得他心疼。打着方向盘的手一点点收紧,多少年未曾掉过一滴泪了,自己都不记得。这一刻却啪啪的砸到手背上,险些凿出豆大的窝窝。七少是他看着长大,虽说十九岁去了法国,一住就是几年,但他宛如护犊子的心思却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减退。如果七少有点什么闪失,不仅对不起老督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殇他也承受不起……
侧手打开窗子,任冬季的风肆无忌惮的吹进来。车子开进清公馆的时候,眼中的泪早已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