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少……”
莫桐未一扬手,打断他要说的话。身姿急急前走几步,眼见没入战火弥漫的硝烟里。身手那样伶俐,简直势不可挡。
林子成已经知道她的来历身世,前一世她是个杀手,刀刃上舔血过活。韶华年纪都被鲜血洗涤,就像血腥之中开出的花,这样的乱世又怎能不妖艳。
莫桐未想要抵达何处,的确不可阻拦。战线的最前端,她终是一眼望到了风倾宇,想来他对她的恨已经达到极至,那一双英俊淡漠的眉眼,映着血腥的气息比任何景致都要妖娆。
她微动了唇型,他却已经转身离开。仿似多看她一眼,都百般不愿。
这一夜的战火开启得十分盛大,就像某些人一腔仇恨的发泄。而且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两军的七少均亲临战场,指挥战况。这一战打得何其精彩,不想而知。
莫桐未手中的配枪稳稳握住,虎口处咯出青白的颜色。倏然扣动扳机的一刹,心中感叹,她的枪法果然还是一顶一的精准,噬血的心态懈怠了,可是本事还在,真是值得欣慰的一件事。
伴着这样自欺欺人的笑意,一声凄厉的嘶吼也在耳畔乍开,那是风倾宇的淡恬嗓音。接着夏修高大的身躯就如一片纷飞的枯叶,倒进风倾宇的怀里,毫无预兆。那一枪就打在胸口,精准程度一分一毫皆不差。她知道,他再无还生的机会。曾经黑洞洞的枪口就指对过他的脑袋,这一刻扳机终于扣动了,也不过勾勾手指的事。
鲜血像涓涓不止的河流,自夏修的胸口流出,染了他厚重的戎装,也一并染了风倾宇的。只是这夜太过暗沉凄离,终归还是看不太清楚。只见两人胸口的位置都呈蜿蜒的形状,一点占扩大,图染。
这个男人是清允军的功臣,战功显赫,功勋无限。莫桐未还是一枪,帮他,结束了他。
风倾宇抬起头望过来,一双眸子腥红似血,冷得比这夜风还要凌厉三分。
莫桐未怔怔的望着他,狠狠的打了一个冷颤。接着一闪身,便已散进枪火中离开。
夏修一死,局势便彻底发生了变化。清允主帅的身份直接交由风倾宇担当,直面这场杀戮,战势必然也越发强烈。
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外面枪火足足想了一夜。天黑时开始,天亮了却依旧没有结束。
莫桐未坐在军营内的椅子上数算时辰,实则也不会多久了。
林子成推门进来,告禀:“七少,战况不妙,风七少素来强悍。您看?我们要不要再行增派部队?”
莫桐未漫不经心的抿压一口茶水,摇头轻笑:“不必了,这些就足够了。夏统制的尸首可运回清城了?”
“是,听说已经连夜运回清城了,战火一停,就该准备下葬事宜了吧。”
莫桐未立起身,依旧只是轻笑:“要的,夏统制入土为安很重要。”身上大衣一拢,轻道:“走,去看看风倾宇的本事。”
“七少……风七少此刻的心情定然不好,你若亲自上战场,让他望到您的身影,必定勃然大怒。属下只怕这对您不利。”毕竟风七少的杀伤力不是一般人能阻挡的。
话正如此说着,外面警卫就已来报。
“七少,风七少来见,说要同您谈谈。”
莫桐未和林子成几乎同时一怔,这倒没想到。
“让他进来。”接着侧首:“你先出去。”
林子成静默须臾,还是转身下去。
莫桐未背对着门的方向,耳后传来门板开启的声音,接着就是几声沉顿的脚步声响。是军靴踏过地板的声音,还有他轻微的呼吸声。
这一刻一切都显得那样静寂,莫桐未背对着他的眼眶却泛起温热。微微颌了首,将湿润逼退,再转过身,一脸淡漠如风。
“怎么?风七少不在战场上指挥战役,跑到我这里来,有事吗?”
风倾宇额前散发沾了晨露,略微湿润。一双眸子微微眯起,半晌,自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厌倦杀戮的?还是噬血无情的?”
莫桐未微微弯了眼角,轻笑:“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风七少不觉再问我这些已显多余了吗?到底哪一种才是真正的我,你岂会到了这一刻还看不清楚的?”
风倾宇一双好看的眉微微上挑,唇边竟噙着一丝笑,那是一抹苦笑。
“你觉得你能胜得过我吗?莫桐未,我想给你是一回事,你想从我手中抢夺过去,那便是另一回事。只一夜战况便打到如此,你觉得你有胜算吗?”
莫桐未身体突然前倾,脸靠他近一些,吐息近在咫尺:“你这算什么?还是舍不得我吗?我杀了你的父亲,害死了你的得意部下,你竟然爱我爱到可以抛开这一切挽回我吗?”抽离他,低了眼,看不清表情:“你风倾宇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何苦呢?”
风倾宇极轻极淡的笑起来,冷俊的眉眼竟然看着有些欢畅,接着唇边那丝嘲讽笑意似湘水退去,神情冷的骇人:“莫桐未,既然你自己一心求得一死,便别怪我风倾宇不顾念昔日情份了。”
话毕,眸子一垂,最后淡冷的看她一眼,转身出去。
他刚一出去,莫桐未闪身跟了出去,神色滑过一丝急迫。
“风倾宇,等一等。”
风倾宇在晨光中回头,几缕发被天边摇曳的日头染红。眉眼轻轻蹙起,望着离他几步之遥的人。
而莫桐未也已掏出配枪,指对向他。